钱斯同感慨之余又笑道:“所以你还是设法洗去铅华,恢复本来的好,照你现在的姿容,如果被刘光远见到了,说不定会将对游天香的相思转到你头上来了!”
晏小倩恬淡的胸怀并不要别人的阿谀,但这种话出自丈夫的口中,听来还是很甜蜜的,因此微微一笑道:“是吗?假如我真有这么大的魅力,我倒是愿意试试看,把刘光远迷得神魂颠倒,然后一剑宰了他,岂不省了许多麻烦!”
钱斯同忙道:“使不得,凌云峰对游天香毫无感情,听见刘光远的企图,犹自醋劲十足,我们是恩爱夫妻,我怎么受得了呢,你还没迷死他,先把我气死了!”
晏小清白了他一眼道:“老夫老妻了,你真不害臊!”
钱斯同见她娇嗔浅笑,别增媚态,忍不住拥她的肩膀道:“小倩,你的脂粉既然洗不掉了,也不能让你白受罪,你等于变了个新人,我要荒唐一下尝尝新!”
晏小倩连忙推开他道:“要死了,这是人家家里!”
钱斯同仍然耷拉着脸道:“管他在哪里,关上房门只有你和我,这一阵为了古秋萍与聂红线把我们挤得无容身之地,连亲热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熬得我心火上升。”
晏小倩正在半推半就,忽然房门上有人敲得很急,同时喊道:“钱伯伯,钱伯母,请你们出来一下,事情糟了!”
听声音好像是凌芳芳,晏小倩连忙上前去开了门,同时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瞧你急成这个样子。”
凌芳芳含泪道:“我娘被三魔掳去了。”
晏小倩也猜到这一点了,问道:“是谁传回来的消息,靠得住吗?”
凌芳芳道:“是尤叔叔派人回来送信的,他带了我两位师兄追踪前往,结果在镇外二十里处发现原先保护我娘的大师兄纪侠非被人杀死在旷野的树林子里,我娘则不见踪影,判断必然是三魔下手掳劫去了。”
晏小倩想想道:“仅有纪侠非一个人被害吗?”
“是的,没有找到娘的尸体,她一定是被劫走了。”
“没有人目击,怎么确知就是三魔下的手呢?”
“除了三魔之外、谁会杀害纪师哥呢,再说纪师哥的武功十分了得,除了三魔谁也杀不死他。”
晏小倩本来想说游天香为了摆脱跟踪,也有杀人的可能,但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这究竟不便对凌芳芳说出来,想想又问道:“尤新贵呢?”
“尤叔叔派了柳师哥回来报信,他跟张师哥继续追踪出去,尤叔叔说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娘给救回来。”
“你父亲听到消息后怎么说呢?”
凌芳芳顿了一顿才道:“爹对娘的事好像并不关心,只对纪师哥被杀的事感到很愤怒,他只叫柳师哥带人去把尸体抬回来,说要隆重举办丧事,然后查明凶手,广召天下豪杰,为纪师哥复仇雪恨。”
钱斯同这才道:“令尊的措施十分得当。”
凌芳芳急了道:“爹还叫柳师哥把尤叔叔追回来,吩咐他们不必追踪了,这怎么行呢。”
钱斯同道:“这是对的,假如真是三魔亲出掳劫了令堂,尤新贵追上去也没有用,无非是多送两条命而已。”
“难道就让娘陷身在他们手中不成?”
“如果真是在他们手中,迟早可以追回来的,此刻却不宜轻动,三魔倾巢远出,目的不仅在掳劫令堂,主要的目的是在摧毁凌云别庄,如果令尊躁急轻举妄动也追了出去,后防空虚,连这个家也保不住了。”
凌芳芳道:“您是说三魔会突击我家?”
“假如三魔开始了行动,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凌芳芳苦着脸道:“可是我们却不能这么想,我们不能听任娘陷身贼手,一定要救她回来。”
钱斯同一叹道:“那是没办法的事,三魔的势力太强大了,我相信令尊也不愿意令堂失陷的,可是他必须镇定,以免陷入对方更大的阴谋,凌云别庄的防务十分严密,但没有人主持是不行的,而你家这份基业尤不能垮。”
凌芳芳点头道:“听您解释后,对家父的用心是明白了,但对于家母,我们还是不能听其自然,是否能请钱伯伯与钱伯母带我们去追救一下。”
钱斯同道:“贤侄女,我并不是怕事,以令堂与我们的交情,愚夫妇也不能坐视,问题是我们这一去是否有用,尤新贵的地头比我们熟,他比我们更有办法。”
凌芳芳顿了一顿才道:“尤叔叔对爹惟命是从,接到柳师哥的通知后,他一定立刻就回来了,何况我知道,他一直是反对娘的,说不定他还希望娘就此不回来呢!”
钱斯同道:“尤新贵对令尊忠心耿耿,你怎能这样说他,那对他太不公平了!”
“正因为他对爹太忠心了,我才这样判断,我问过柳师哥,他对纪师哥被杀的事感到很激愤,对娘被掳劫的事丝毫不关心,所以我才来求伯父伯母!”
钱斯同想想道:“小倩,我们跑一趟吧!”
晏小倩道:“跑一趟是应该的,只怕太迟了,凌庄主一定不会答应我们去的,他不答应,我们连个问讯的人都没有,尤新贵也不会告诉我们追踪的方向……”
凌芳芳道:“那不要紧,我想到有此可能,因此叫妹妹暗蹑在柳师哥后面去了,找到了妹妹,自然就知道了!”
晏小倩失声道:“你们太胡闹了,怎么可以让妹妹一个人离家呢,万一她也出了点问题怎么办!”
凌芳芳凄然泣道:“娘与爹的感情坏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能怪谁的不是,也不怪爹绝情,但我们做女儿的总不能坐视自己的母亲受掳,请伯父伯母可怜我们的一番孝心……”
钱斯同一叹道:“芳芳,以你母亲的任性与胡闹,我的确有点懒得管她的事,但为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我不好意思偷懒了,要走就要偷偷地走,别让你父亲知道!”
凌芳芳道:“是的!我都准备好了,妹妹走的时候,已经把我们的马都牵了出去,拴在庄外的林子里。”
晏小倩笑道:“你好像拿得稳我们一定帮忙似的!”
凌芳芳含泪道:“您二位总是娘的朋友,而且我也没把握,万一求不动,我只好一个人走了!”
钱氏夫妇不敢怠慢,略加整理就与凌芳芳出了屋子,庄子里已全面戒备,如临大敌,不过有凌芳芳陪同,没有人对他们注意,悄悄地从凌芳芳备好的一根吊索上过河,果然在林子里拴着三匹马。
凌芳芳道:“这不是您二位骑来的,因为那样一来就要惊动爹了,不过马是我家里最好的!”
晏小倩笑道:“没关系,我们的马是在路上买的,还比不上这两头呢,你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吗?”
凌芳芳道:“知道,妹妹留下记号了,往正东!”
拴马的树干上刻了一个箭头,指向正东。
钱斯同道:“这是江湖人指路最普遍的标记,会不会混错了?”
“不会,妹妹跟我常玩这一套把戏,我们的标记有特定的暗号,只有我看得懂!”
“这个箭头并没有特别的标记呀!”
“有的!箭尾的羽毛是上五下四,而且是反过来排列,别的人留记号,不会采用这个画法的!”
钱斯同一笑道:“你们年纪轻,花样倒不少!”
“我们是擎天华表的女儿,将来必定要到江湖上去闯荡的,因此我们无事的时候,常做些出外的准备……”
三个人上了马,径直向东穿行,走了一阵,远远看见有灯球火把了。
凌芳芳道:“这一定是尤叔叔回来了!”
钱斯同看了一下道:“不错!是尤新贵,还抬着纪侠非的尸体,我们躲一躲吧,别叫他们撞上了!”
晏小倩却道:“不!我们要迎上去问一问!”
凌芳芳忙道:“那怎么行呢,尤叔叔一定会拦我们回去的,他一召即回,可是没有存心去追索我娘!”
晏小倩道:“你躲起来好了,我们可没有理由要听他的,而且我要从他口里知道一下确实的消息!”
凌芳芳见来人渐近,连忙隐入一边的树丛中,不一会儿,果见尤新贵驱马到近前,还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木板,搁着一个血淋淋的青年人尸体。
见到他们俩,尤新贵感到很惊奇,忙问道:“二位怎么出来了,莫非庄中也出了什么事吗?”
晏小倩道:“庄里很好,我们是出来看看的!”
尤新贵道:“没什么可看的,二位还是回去吧!”
晏小倩要检查尸体,尤新贵用身子挡住了道:“钱夫人,侠非死得很惨,你还是不要看吧!”
晏小倩冷笑道:“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还怕什么,我要研判一下是谁下的手!”
尤新贵顿了一顿后才让开身子道:“夫人要看可以,但回去后不要把情形告诉二位小姐,我怕她们受不了!”
晏小倩听得话中有因,忙仔细审查了一下,只见尸体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是由后心透达前胸,另一处却在咽喉上,不禁奇怪道:“一处伤口就足可以致命了,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剑呢,难道下手的人跟他有深仇大恨不成?”
尤新贵叹道:“侠非从未与人结仇,随庄主学艺以来,也没离过黄山,我发现他的尸体时,他的剑还留在鞘中没拔出来,完全是在无备的状态下被人杀死的!”
钱斯同道:“他怎么这么大意呢?”
尤新贵戚然道:“侠非是庄主最得意的弟子,武功在同门师兄弟中最高,人也机警聪明,如果说敌人能在他剑未出鞘的情形下杀死他,那是万无可能的……”
晏小倩道:“不知道三魔的武功高到何等境界?”
尤新贵道:“哪怕三魔功力通神,也没有必要连刺他两剑吧,第一剑由后穿心透胸,血流得很多,第二剑割断喉管,只有少量的血,这是一眼就可看出的!”
钱斯同沉吟道:“是啊!这就奇怪了!”
尤新贵愤然道:“没有人能在他背后刺中那一剑,除非是他绝不会怀疑的人,而第二剑割断喉管,是怕他一时断不了气,这个人的心太狠毒了!”
钱斯同愕然道:“你不会说是……”
尤新贵飞快地接口道:“我不会乱说,但庄主一看就明白,刚才我不让柳川虹明说,就是怕引起许多闲言,这件事没有证明,就算是三魔下手吧!反正人已死了,凶手也跑了,没什么可追的,二位还是回去吧!”
晏小倩道:“不!我们还要去找一下古秋萍!”
尤新贵道:“这两人的下落我们打听过了,他们还住在镇上的裕新客栈,一直没离开过!二位去还找得到!”
说完挥挥手,又叫人抬着尸体走了。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凌芳芳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满脸凄苦之色,惨然道:“尤叔叔是不是说我娘杀死了纪师哥。”
晏小倩摇头道:“他没有这样说。”
凌芳芳哭叫道:“他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但他语气中的意思,分明指我娘是杀人的凶手。”
钱斯同一叹道:“他只是按照尸体被杀的情况作一番判断,至于凶手是谁,他是个慎重的人,除非有了确实的证据,他不会轻易就下判断的。”
凌芳芳道:“钱伯伯,您别安慰我了,虽然我年轻不懂事,但是我也知道,照这些证据,除了娘不会有别人。”
晏小倩道:“不错,看起来很像她,但是照你的看法,你的母亲会做这种事吗?”
凌芳芳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呢?你只要决定会或不会。”
凌芳芳道:“在平常我一定说不会,因为娘很喜欢纪师哥,那是子侄辈的喜欢,绝不会有别的意思。”
晏小情道:“这点我明白,游大姐也许喜欢逗逗他们,但她是名门出身,对辈分与礼数还是很重视的。”
凌芳芳道:“在爹所有的门人中,纪师哥最为忠厚老实,任劳任怨,娘喜欢他就是这一点,因此不可能对他下毒手的,但今天她正在气头上,发现了纪师哥对她跟踪,为了避免碍手碍脚,那就说不定了。”
钱斯同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太糊涂了!”
晏小倩却不以为然地道:“你也以为人是游天香杀的?”
钱斯同道:“纪侠非是凌云别庄首徒,武功已深得凌兄之传,假如是敌人,绝难在他背后下手,何况死后在咽喉上又割了一剑,看来真是为了灭口。”
晏小倩摇头道:“我的想法不同,游大姐也许会为了生气而杀死他,但绝不会在咽喉处再加上一剑。”
“那是为了怕他说出去。”
“如果为了灭口,她应该将尸体藏起来才是,留下尸体与这么明显的痕迹,不是欲盖弥彰吗?”
“匆促之间,她想不到这么多。”
晏小倩笑道:“咽喉处的伤口已经没有什么血了,证明在下手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游大姐如果能想到灭口,证明她并不匆促,为什么不能做得更仔细一点。”
凌芳芳连忙道:“那不是我娘下的手了?”
晏小倩道:“这也很难说,我只能确定你母亲不会杀人灭口,她离家出走的意志很坚决,对你爹是恩断义绝,要杀人是可能的,杀了她也敢承认,用不着断喉灭口。”
钱斯同道:“你这是哪来的推理方法?”
“从一个女人的心理来推定的,凌云峰的话说得太绝情,使游天香的尊严与骄傲扫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发现了纪侠非跟踪,很可能会刺他一剑,但不会再刺后面两剑。”
钱斯同忙道:“一共才两剑,你怎么弄成三剑了。”
晏小倩摇头道:“不!你们都看错了,应该是三剑,前心一剑,背后一剑,然后才是咽喉上一剑,如果游天香下手,最多只有前心那一剑。”
钱斯同道:“那一剑穿胸透背,怎么会分成两下呢?”
晏小清道:“因为前后的剑痕太直了,我才认为是分两下刺的,如果是一剑而透,伤口应该有大小。”
“用力很急,伤口必然是一样大小,剑身除了尖端较小,后面是一般宽窄的。”
晏小倩道:“那除非是脸贴脸对立,才会刺得这么深,照他们晤面的情形看,不会站得这么近,再者纪侠非武功不错,即使为了对方是师母而束手挨剑,剑尖刺进身体后,必会有自然的躲让动作,剑身不会直透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