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各人分批上路。
许君武、林绰约、罗秋远、陶芙走了一路,绿杨侠侣夫妇又走了一路,李小桃和凌芳芳凌美美走第三批。
古秋萍把这三批人都送走了之后,才跟钱斯民两个人辟室秘谈良久。最后带了聂红线出门而去。
聂红线忍不住问道:“相公,我们上哪儿去?”
古秋萍道:“线娘,我们怕要分手一段时间。”
聂红线道:“不!我说过绝不离开你的。”
古秋萍一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可以带你一起去,但你必须到黄山跟小桃联络,过几天就把我的信给她一封,使她以为我仍在黄山。”
聂红线奇道:“这是为什么?”
古秋萍道:“小桃是个不更事的女孩子,叫她去做内应根本不能胜任,我必须经常给她指示,但又不能让她知道我不在黄山,所以必须借重你去联络。”
聂红线道:“我也觉得她靠不住,但是我替你联络也不行,只要一次,我的行踪就会被人盯住了。”
古秋萍笑道:“那是免不了的,但你可以放心。”
聂红线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因为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我落入李光祖手中,那罪可难受了!”
古秋萍笑笑道:“李光祖一定会发现你的,但他会想尽方法掩护你,使你不受到别人的伤害。”
聂红线愕然道:“相公,你在开玩笑?”
古秋萍道:“我说的是实话。”
聂红线不信道:“这老杀才恨死我了,他抓到我,不把我剥皮抽筋才怪!”
古秋萍笑笑道:“我说不会就不会,你有护身符,我把那本天魔毒经交给小桃,带去偷偷地给李光祖了!”
聂红线叫道:“什么?你这是……”
古秋萍一笑道:“没多大的关系,那上面虽有七十二种的炼毒之法,但都是杀不死人的,何况我已知解法,对我们没有损害。
后面被王大光涂去的部分,我撕了下来,叫小桃告诉他说只偷到半本,李光祖为了要得到另外的半本,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想在你身上引出我的下落……”
“相公,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叫他们自起内乱,只有他们自起内乱,我们才能一举击垮他们,李光祖得到毒经之后,一定不肯给刘光远知道,等时机成熟后,我再设计透露给刘光远晓得……”
聂红线不禁笑道;“相公,你真会耍手段!”
古秋萍道:“没办法,天魔帮的势力太大了,不从几方面进行打击,绝无法使他们崩溃的!”
聂红线想想道:“你跟钱斯民商量了半天,又是什么计划呢?是不是要他派人在铁板铜琶之后,到武当与少林去闹点事,然后嫁祸在天魔帮的头上。”
古秋萍愕然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聂红线笑道:“钱斯民是干刑名师爷的,这种工作他最在行,你跟他秘密商量,一定不出这范围!”
古秋萍一叹道:“线娘,你也相当厉害。”
聂红线微微一笑道:“这个办法是不错,能把少林武当拖下水,对天魔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的,但是你要小心,万一被人发觉了,岂不是弄巧成拙,这个办法连我都想得到,狡猾的刘光远,岂会想不到!”
古秋萍道:“他想到也没关系,而且我的安排不是嫁祸,是诱使刘光远自己去作飞蛾扑火,我们的人不会冒名去暗袭那两处,是真正天魔帮的人去下手。”
聂红线道:“可能吗?刘光远不会上这个当的!”
古秋萍笑道:“他一定会的,你等着看吧!”
聂红线又问道:“那么相公自己要干什么呢?”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我虽然布了这么多的暗棋,但是我认为最后还是靠自己。”
“靠自己!”
“不错!”
“相公是要在武功上去胜过三魔?”
“是的,即使能挑动三魔内江,最后一定是刘光远剩留下来,要除去此僚,只有靠真才实学了。”
“可是你凭什么去胜过他呢?”
“你还记得我的武功是在哪儿学的吗?”
“那个教你武功的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的!但她指点我一条明路,让我可以学成更高的武功,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最后没法子,只好由此求进了。”
聂红线道:“她虽然指点你可以去找人,但并没有指明在什么地方,人海茫茫,你上哪儿去找呢?”
古秋萍想想道:“耐着性子找,总会找到的。”
聂红线道:“天魔帮的事刻不容缓,你那有时间慢慢地找,难道你把这里的事统统丢下不管?”
古秋萍笑道:“怎么会不管呢,我不会跑远,总在安徽境内,随时都可以和你联络。”
聂红线看了他一眼道:“古相公,我相信你心中一定有一个底子要到哪里去,你告诉我好了,我发誓不泄漏给任何人知道,我必须晓得你的准确去处,万一有什么急事……”
古秋萍一叹道:“好吧,如果有非常紧急的情况,你可以到九华山下来找我,九华山脚下有一处玄真观,观里的老道士叫知一堂,找到他就知道我在何处了。”
“你要找的人在九华山吗?”
“不知道,但我曾经在九华山的玄真观中跟那个老道士下过棋,无意间发现了他藏有一幅画像,画像中人极似传我武功的那个怪女人……”
“你怎么不问他?”
“我问了,但他反问我是否认识画中之人,我当时就说不认识,他也不肯细谈,但我推想他必然与那怪女人有点渊源,或许能给我一点指示。”
聂红线道:“你有把握吗?”
“碰一碰再说。”
“那你是一定要去了?”
“是的,反正九华山与黄山相距不远,何况那里我有熟人,对江湖的动态我会很清楚,你还记得我在黄山联络的那家饭店,把你的动态告诉店中的掌柜,消息就会很快地传到我的耳中,只是你要谨慎点,别牵累到他,人家可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只因受过我的好处,才替我卖命办事。”
聂红线道:“我懂得,我是在江湖中混出来的,最近跟相公更学了不少,这点事我还办得了。”
古秋萍拍拍她的肩道:“线娘,你是我最知己的一个人,所以才要你去担任这些冒险的工作,你要多加珍重,如果你有了不测,我会终生负疚不安的。”
聂红线感动得泪下无语。
古秋萍忽又笑笑说道;“假如在九华山一无所获,我会立刻就前来找你的,现在我们就分手吧!虽然可以同路一程,但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目标较为明显,对你我都不便,我不想增加你的危险。”
聂红线凄然望着他点点头,喉中轻吐出:“相公,再见,您自己也多保重,我是为了您而活着的。”
但这些话只能在默默中靠心底的灵感去传递给古秋萍知道了,古秋萍说完自己的话后,就拍马折向一条小路。
蹄尘扬处,很快就消失了。
飘萍剑客的人如飘萍,行踪更如变幻莫测的秋云。
离开聂红线后,他闯入一个城市中,拣热闹处转了一转,已经变换成另一种身份了,高骏的坐骑也换成了一头健骡。
就这样一路变换形貌,相信早已摆脱了天魔帮眼线的追踪。
等他在九华山下,恢复本来的面目上山时,已是半个月之后了。先在他的联络人处打听一下消息,知道聂红线已抵黄山,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动,他才放心地直登山腰,在满山晚霞中轻敲玄真观的山门。
玄真观是一所私庙,由私产兴建以作修真之用,山门虽设而常闭,并不接受十方信士的香火,观里除了老道士知一堂外,还有两个小道士清风明月,观里不供三清祖师,也没有什么早晚经课,地方很幽静。
古秋萍敲了半天的门,来应门的是小道童清风,开门后看见他就笑着道:“古相公,你这么早就来了!”
古秋萍微微一怔道:“老道爷晓得我会来?”
清风微微一笑道:“祖师爷算准你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所以您来得不凑巧。”
古秋萍心中一动,又有点讶异地问道:“道爷不在观?”
清风道:“前两个月祖师爷一直在等您,以为您会来的,上个月才说您一时不会来的,带了明月入山采药去了,哪知您却来了,请进来吧,您的客房都预备好了!”
古秋萍心中很纳闷,看情形那老道士竟有点未卜先知之能,居然算准了自己再度前来,把房间都准备好了。
但是,古秋萍又有点失望,这老道士一采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可不能在这儿苦等着。
清风笑道:“祖师爷临走时吩咐下了,说您万一要是来了,无论如何要请您留下等他。”
古秋萍摇摇头道:“不行,我的事情很忙,不能一直等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还是过两天再……”
清风连忙道:“等不了几天的,今儿是什么日子?”
古秋萍道:“你怎么连什么日子都忘了?”
清风一笑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我们在这儿从来不计日子,只知道月圆是望,月缺是朔,连春夏秋冬四季都不去理会,哪里记得几月几日呢?”
古秋萍道:“那你问今儿是几时又干吗?”
“祖师爷每年何仙姑生日一定要赶回观来,我算算日子快到了,所以才问一问。”
古秋萍给他一间,自己也糊涂了。
因为这一阵子他也把日子过忘了,鼻中闻见一阵梅花清香,寒梅送芳,时序该是二月,而且昨夜无眠,曾见新月如钩。
古秋萍想想才道:“梅花正浓月如钩,两年前我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不是初三就是初四,总不会超过这两天。”
清风笑道:“不错,我想来也差不多,那您就住下吧!祖师爷今儿个不回,明儿准到,何仙姑生日是二月初六。”
古秋萍一笑道:“八仙中只有人供吕祖,最多带上个跛仙李铁拐,从没有供何仙姑,而且何仙姑的生日更是无从考起,你们祖师爷是按哪一本经推断的?”
清风笑道:“这可不知道,祖师爷从不烧香礼拜,只有仙姑生日那一天,他才规规矩矩地在仙姑像前上香。”
古秋萍问道:“仙姑的像供在哪儿?”
“在祖师爷的丹房中,平常从不让我们进去的,只有在上香的时候,才要我们帮着收拾一下,祖师爷对仙姑可虔诚得很,连打扫都是自己动手,我们只管递递仙果……”
古秋萍心中又是一动,忙问道:“是不是尺来高的一幅平身像,画着一个拈梅微笑的女人?”
“您也瞧过了?就是那一幅。”
古秋萍心中更怀疑了。
这幅画像中人,分明就是传他武功,而又极度折磨他的那个怪女子,只是与他相处时,已经花容憔悴,不如画中人年轻美丽了。
他心中存疑,口中却笑笑道:“八仙中的何仙姑是捧荷花的,哪有拈梅花的呢,你别弄错了!”
“不会错!祖师爷说她就是何仙姑,古相公,您既然瞧过画像,就知道除了天上的仙女,人间哪有这么美的女人。”
古秋萍不禁点点头,旧时的记忆又涌到心头。
虽然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虽然那个女人曾极度无情地折磨过他,但她美绝人寰的形象,仍然留在他的记忆中,把一切凡俗的女子都比下去了,显得黯然无色,因此,他不由自主哺哺地道:“不错,尘世间再也找不到这么美的人了。”
清风道:“二月初六是何仙姑的生日,祖师爷一定会赶回来上香的,古相公,您就住下等等吧!”
听见了这番话,古秋萍倒是不急着走了。
老道士对画中人如此虔敬,必然有很深的渊源,只憾上次没有问一问,否则一定能问个清楚的。
于是,他牵马进门,观里有很大的一片空地,栽种着千树梅花,山中春迟,这时正是花如海的季节。
古秋萍心中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观中除了梅花外,不见其他花木,而画中人拈梅而笑,必然也是有缘故的。
清风把古秋萍的马牵去喂饲了,观中没有其他的人,他走到自己的屋子里,也就是老道士为他准备的客房。
那是一点不错,被褥都设好了,浆洗得干干净净,架子上放着他喜读的李清照《漱玉词》与白乐天的《花间集》。
案上摆着他最欣赏的一具小盆景,这盆景的装设极似他追随那怪女人习艺三年的山景,上次来时,他曾把玩再三,赞不绝口,老道士立刻搬了进来,这次又给他布设妥了,连石上的小树也照他的意思做,重新移植过了。
可见老道士是真的等待他前来。
对着盆景,他出神再三,峰口的小洞就是他曾栖身的石室,洞外的孤松下两具石墩,他曾与那女人终夜长坐,等待日出时练习吐纳运气之法,上次来时,他曾说某些地方不对,老道士很详细地记下来,都修改过来。
清风送了一杯茶进来,见他正对盆景出神,笑问道:“古相公,这盆景可对您的意思吧?
上次您走了之后,祖师爷立刻照着修改了,后来他又出门一次,回来后又作了一番修改,说这回跟您所想象的完全一样了!”
古秋萍哦了一声道:“是吗?道爷可真细心。”
清风道:“祖师爷对别的事都不经心,惟独对这盆景可下了一番功夫,足足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地雕,慢慢地磨,而且还刻意地刻了一条小溪,好像是真有这地方,古相公,您一定到过这地方。”
古秋萍道:“是的,我到过,正因为我瞧着像一个我曾去过的地方,才随口说了一下。”
清风笑道:“您随口一说,祖师爷可认了真,而且还巴巴地去了趟,回来后才着手修改;有很多地方,您没说详细,祖师爷都改过了,您瞧现在可像?”
古秋萍一叹道:“像极了,简直就像搬了过来似的。”
清风一听却微有忧色道:“古相公,如果是真的像,您可千万别对祖师爷说,因为祖师爷正准备搬到那儿去。”
古秋萍微笑笑道:“那儿也不错,不比这儿差。”
清风苦着脸道:“祖师爷并不带我们去,他只是一个人去,而且一去就不回来了,我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