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秋萍不等他说完接口道:“如果不是四位及时仗义援手,今天我们必将全军覆没,但是我们也迫不得已,天魔帮势力熏天,假如没有人公开向他们挑战,天下武林,势必尽入其掌握而屈服,一开始的情形各位也知道的。”
杜今康道:“我们知道,老程跟木匠虽然没告诉我们,但我与睡娘子知道他们两个好事,必然会来参加,所以都跟着来了,但我始终认为今天的举动太冒险,明知不敌,就得采取暗中扰乱的办法,公然挑战,以卵击石……”
古秋萍苦笑道:“杜兄所责极是,但我们对天外三魔的武功实力,的确不清楚,以前几度接触,他们都没有全力施为,直到今天,一个个才拿出真功夫,如果早知道他们的武功进境,我们自然会郑重其事的。”
程一斧叫道:“管他多厉害,反正已经豁上了,老子今天丢大人了,连带把金陵四圣的招牌都砸了……”
王尔化却笑道:“老程!你也别太泄气,你砍下马光前一只手,睡娘子把李光祖耍得团团转,醉鬼一口火,喷倒了崇黑虎,惊退刘光远,咱们也不算丢人。”
程一斧道:“可是咱们公开叫阵,要留下他们四条船,结果仍是被他们扬长而去,这是我们第一次露面,说出的话等于放了个屁,以后怎么直得起腰,醉鬼,不是我要怪你,你的鬼门道虽多,胆子却太小,既然我们已经唬住了他们,就该硬到底,非把他们的船留下不可。”
杜今康笑道:“得了吧,见好即收,能摆成这个局面收场,已经很够了,万一刘光远来个硬到底,我纸老虎不就拆穿了,恐怕还无法收场呢!”
忽然人丛中钻出了一个小孩子,不过才十五六岁,穿着很朴素平常,却显得一脸淘气相,笑嘻嘻地道:“程大叔,您别泄气,这个面子小侄给你捞回来了。他们那四条船绝对驶不回去的,这不是留下了吗?”说着用手一指,江中那四条大船行不过里许,还可看得很清楚,船上的人纷纷往另外两条船上跑。
船上冒出了一蓬火舌,顷刻,另两条船也是火光烛天烧了起来。
天魔帮众连刘光远等四个帮主在内,一个个都狼狈地跳入江中,好在他们都精通水性,拍浪泅行,抢上了别处路过前来搭救的客船。
那小伙子拍手笑道:“有趣!有趣!程大叔,这下子您该消气了吧,回头去捞起来,那怕就是四条船底,也够你卖上一两个月的,您可以歇上一阵子了!”
程一斧看得十分高兴,笑了起来道:“你这小王八蛋捣的什么鬼,怎么把他们的船给烧了的呢?”
那小伙子笑道:“杜伯伯张口喷火的那一套可瞒不了我,因为黄磷是我替他买的,我瞧着好玩,自己也弄了一些,最后你们打得热闹,我偷偷地上了船,在每条舱底,把和了酒的黄磷给洒了一遍,等酒气蒸干了,黄磷自动发火,就烧了起来,一点也不出奇,幸好时间配合得巧,我们还看得见,否则您也不相信呢!”
程一斧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真有你的,你老子教你做木匠,你倒学会了放火,真是青出于蓝了!”
王尔化也笑了道:“老程,你别冤枉人,我只教他规规矩矩做木匠,连武功都没有教他,这些鬼胡闹全是醉鬼教的,可一点都没有我的份,要骂你也得骂醉鬼去。”
古秋萍觉得这小家伙的胆与机智都很够,心中特具好感,叹道:“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起的,天魔帮的人无一弱者,他居然能不知不觉地摸到船上去,实在值得佩服。”
王尔化微笑道:“那可能是睡娘的化育之功,她的无影身形是天下一绝,当着你的面一晃就失去了影子,今天不知怎地吝于施展,否则刘光远也不可能轻易地制住她。”
程一斧也道:“是啊,懒婆子今天怎么了,我因为确信你的无影身形了得,才没替你担心,不然的话,咱家拼了命也不让你贴近他的身边去受那等屈辱。”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吃过中饭是我睡瘾正浓的时候,干什么都不起劲,要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我连门都懒得出,在动手的时候,我都阿欠连天的,哪里还有精神捉迷藏。”
程一斧瞪大眼睛叫道:“我的姑奶奶,性命交关的时候,你的懒毛病不能改一改吗,刚才我们替你担多大的心,假如不是醉鬼配合得巧,你这条命都要懒掉了。”
杜今康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蠢材真是白操心,睡娘的梦里乾坤跟我的醉中日月一样,完全是仙家妙算玄机,岂是凡夫俗子料得透的,醉鬼急着出头,倒不是为了睡娘子,凭她那一身功夫,虽然胜不了刘光远却也不会叫她撕成两片,我是怕你们两个抹脖子才出头的,要不然睡娘子被刘光远制住了半天,我怎么毫不着急呢。”
程一斧瞪着大眼叫道:“她的穴道被制了,有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不然我们也不会急成那个样子的。”
杜今康笑笑道:“老程,难怪睡娘子要叫你大傻子,你的确是傻得可以,睡娘子还怕人点穴吗,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她睡熟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出手,连点她身上三十六处大穴,她依然安睡如故,到时候说醒就醒。”
程一斧顿了一顿才道:“懒鬼,原来你是装蒜,这就太不够朋友了,我与木匠急得要为你抹脖子。”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木匠,大傻子,你们的友情令我十分感激,我宁可交你们这种朋友,也不交醉鬼这种鬼精灵,今天要不是你们垂危,凭他醉鬼,就是叫人揪下了脑袋,我也照样做我的清秋大梦。”
杜今康笑道:“所以醉鬼有自知之明,绝不逞强出头。”
程一斧仍是悻然地道:“懒鬼,你知道我们是实心眼儿的人,更不该要我们。”
薛眠娘笑道:“我倒不是存心耍你们,我是在考验一下这头醉鬼,看他什么时候才舍得从酒缸里爬出来。”
社今康道:“这就太不公平了,听你一说,好像我醉鬼就是绝情寡义的人了,早知如此,我该多憋一下才对。”
那小伙子笑道:“杜伯伯,您别斗气了,您四位老人家虽然整日吵闹,骨子里却情逾手足,谁都不会看谁吃亏的,而且薛姑姑今天不施展无影身法,故意失手遭擒,内心里早有计较,具有很深用意的。”
薛眠娘笑道:“小鬼头,你倒是精灵,我就不信你能猜出我的用心,你倒是说说看。”
小伙子微笑道:“您早看出今天胜过刘光远不可能,日后必然还有一次交手的机会,所以不把绝艺一下子全亮了出来,造成了对方一个错觉,下次才有机会攻其不备。”
程一斧连连点头叫道:“着哇,想不到睡娘子还藏着一手,如此说来,以后我们还有得一拼。”
薛眠娘庄容道:“我留了两手功夫的确是预留后步,但能否胜得了刘光远却实没有把握,麻烦已经惹来了,躲也躲不掉,只好到时候再说,反正是不得安宁了。”
古秋萍道:“四位隐处栖霞山,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都是古某不自量力,打扰了四位的清静,深以为咎。”
程一斧笑道:“古老弟,你也别客气,我们虽然不履江湖,但传闻却听得很多,对你只有佩服,一样是学武功,你却能不负所学,为锄强扶弱而效力,跟你一比,我们只有惭愧,所以你在金陵约斗三魔,我与木匠不顾他们的反对,说什么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那小伙子却笑道:“程大叔,您这话可就欠公平了,杜伯伯跟薛姑姑哪里会不管呢,杜伯伯早在三天前就叫我去准备黄磷松脂,准备亮一下了,只是他们两位不像您跟爹那样心急,一定要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现身,出其不意,才可以制敌取胜。
今天您如果沉得住气一点,不太早急着出头,相信局面不会这么狼狈,至少会叫那几个老魔头多吃一点亏回去。”
程一斧道:“这么说还是我坏了事了!”
小伙子微笑道:“可不是,您稍等一下,把对方摸摸清楚,了解马光前的空字诀底细以及崇黑虎的千毒掌,至少不会上了他们的当,也免了大伙儿为您操心拼命了!”
王尔化笑道:“小畜生,这还有你说话的余地,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老大的毛躁脾气,他能忍到那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他也没吃多大的亏,一斧劈掉马光前的一只手,那可是真功夫,比醉鬼唬人的把戏高明多了!”
小伙子连忙道:“是!是!程大叔那一斧称得上鬼斧神工,天下皆惊,今天转危为安,全仗那一斧,依我看刘光远功力虽高,技艺太杂,倒还不可怕,马光前专一而精才是劲敌,如果程大叔不废掉他一只手,以您三位的技艺,恐怕都拿他无可奈何!”
古秋萍不禁讶然惊道:“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得,见解之精远无人能及,天外三魔,刘光远虽是其中灵魂,但技多巧诈,尚可以智力与之对抗,只有马光前,昔年号称大力神魔,就以力雄见称,习得天魔秘籍中的空字诀后,更是难敌,因为他是硬碰硬的真功夫,今天若不是他心存不良,想以鬼门道取胜,程兄那一斧恐怕难以奏功!”
小伙子微笑道:“三魔武功虽高,到底邪魔歪道,难成正果,那个马光前如果不想掩藏实力,拿出真功夫来,胜过程大叔并不困难,他偏偏要要奸诈,才自己吃了大亏,所以今天能化危为安,实在是侥幸而已……”
古秋萍不禁拱手道:“小兄弟识见精辟,佩服!佩服!”
王尔化笑道:“古老弟,这是小犬力行,今年才十五岁,我自己疏于管教,醉鬼睡娘子两个人虽然闲下教了他一些玩意儿,却越教越坏,你如果看他还有一点出息,以后不妨为他指导一点,把他扶成个正器。”
古秋萍愕然道:“这个古某怎么敢当?四位都是绝世高人,在下望尘莫及,令郎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超出古某。”
王尔化正色道:“古老弟,我不是跟你假客气,这小子资质虽还不错,但跟着我们,却永远也学不成样,因为我们的成功都是旁门左道,不登大雅之堂,这还是其次,我们四个不但疏懒成性,本身也有许多缺点,四个老怪物,教出了个小怪物来,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个祸害了呢!”
程—斧庄容道:“这话我赞成,古老弟,你看我们的德性就知道了,言谈行动,没有一点配为人师的,这孩子跟着我们,纵然不学坏,也学不了好去,木匠叫他跟你学,我觉得很有道理,别的不说,光是你这番气度风标,侠义心胸与处事态度,也值得他引为榜样的。”
古秋萍倒是脸红了,讪然地道:“程兄说得太过奖了,兄弟所作所为,无一足称善道,现在江湖口碑,对古某也是不齿者居多,因为兄弟至少尚未脱黑道身份。”
王尔化笑道:“老弟别谦虚了,我们也不是轻易许人的,老弟虽然籍身绿林,却没有为自己落得一分好处,取不义之财,济危扶贫,有口皆碑,光是金陵一地,受你好处的人就不知有多少,然而知道是老弟义举的却没有几个,就凭这一点行善不居,就值得我们敬佩的。”
程一斧道:“说的是啊,要不是冲着你,我们今天绝不会多管闲事,我们四个人在栖霞山上隐居了二三十年,根本就没打算出头了,都因为你老弟才抛头露面,就凭这一点,你也不好意思拒绝我们吧!”
古秋萍十分为难道:“四位也许对古某不够了解,最近这一段时间,古某跟大魔帮展开作对,行事才稍微正经一点,以前古某一样是荒诞不经,只怕有负重托!”
杜今康笑道:“古老弟!我们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你是死板板的,我们也不会把小鬼托付给你了,那小子古怪精灵,没有个心计灵活的人也压不住他,你的长处是圆滑而不失其正,这是我们不及的,要他跟你学的,也是这一点长处,你就别推辞了!”
古秋萍见他们言辞恳切,倒也不便再坚拒了,只得道:“只要小兄弟不嫌弃,以后我们互相切磋好了!”
王尔化见他答应了,连忙道:“力行,从今天起,我把你交给了古叔叔了,往后你要多听他的指导管教!”
王力行倒是十分规矩地作了一恭,叫了一声古叔叔,但随即涎着脸笑道:“古叔叔!我跟着您要学的地方还多,您可不能藏私,因为我到现在,没有正正经经学过一门功夫,程大叔的天赋神力我是学不成,家父瞧我不成材,根本不肯教我,杜伯伯跟薛姑姑一个爱喝酒,一个爱睡觉,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兴致所至指点几手没个系统!”
古秋萍道:“我只要知道的,你看上眼的,只管提出来,我绝不藏私,但惭愧的是那太有限了!”
王力行笑笑道:“别的我倒不急,您刚才力斗李光祖与崇黑虎的几手剑法,精微之至,可以教我吗?”
古秋萍道:“没问题,我的剑法师承于何梅仙前辈,但没正式拜师,我可以做主,另外的七煞剑得自俞道长,相信他也愿意公开的。”
王力行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了,学了那几手剑法,配合薛姑姑的无影身法,下次斗天魔帮时,我也可以作您一个好帮手,还有一点,听说天魔秘籍中的毒经在您那儿?”
古秋萍顿了一顿才道:“是的,那是飞天魔神王大光送给陶姑娘,她再转赠给我的。”
王力行道:“您能否转授给我呢?杜伯伯对这一门学问很有兴趣,我也学了一点,但不够精擅。”
古秋萍道:“那是陶姑娘的东西,我无权做主。”
陶芙忙道:“古大哥,我是个瞎子,拿着根本没用,所以才转赠给你,你有权做主,不必问我。”
王力行笑道:“我也听说了,陶姑娘把毒经转给您,她已完成使命,古叔叔,您现在可以答应了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还是不行,除非你取得陶姑娘的同意,东西是她的,我管不了,由我做主的话,我绝不让第二个人过目,因为这不是一本好书。”
王力行道:“器物本无善恶之分,端在人为而已,我身经金陵四圣的熏陶,绝不会仗它作恶的,您应该相信得过。”
古秋萍道:“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王力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