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度月叹口气,道:“恩兄言重了……”
回头指着那麻布袋子,接道:“小弟知晓了出手伤害恩兄的人,因此,把他生擒来此,但又怕万一擒错了人,希望恩兄查看一下。”
王人杰呆了一呆,道:“你说那麻布袋子中是人……”只见一个身材枯瘦,闭着双目的老人。
一见那面孔,不用再看,王人杰已认出,那正是施用寒阴透骨掌的人。
凌度月笑道:“他叫陈大风,是出身大雪山,玄阴门下。”
王人杰道:“此人的寒阴透骨掌,凶残霸道,凌兄弟,怎能生擒了他。”
微微一笑,凌度月道:“寒阴透骨掌,虽然霸道,但小弟不放在心上。”
王人杰道:“他死了没有?”
凌度月道:“小弟未能确定他是否是真正的凶手,不敢擅自取他之命,问过恩兄之后,再作决定了。”
王人杰道:“可否解开他身上穴道,我想问他几句话。”
凌度月道:“自然可以。”
起身离席,在那黑衣老人陈大风的身上,连拍了数掌。
陈大风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眼,陈大风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垂下头去。
凌度月冷冷说道:“陈大风,你听着,你现在唯一的活命机会,不是我那恩兄心生仁慈,饶你一死,现在,你答覆他的问话,如有一句虚言,被我听出,还是倔强不答,就让你再尝尝我‘搜穴手’的滋味。”
一提到“搜穴手”,陈大风不禁脸色一变。
陈大风轻轻叹息一声,微微颔首。
凌度月一抱拳,道:“王恩兄,可以问他了。”
王人杰目光转注到陈大风的身上,一拱手,道:“陈兄,江湖上各为其主,难免彼此冲突,因此,在下对伤在寒阴透骨掌下一掌,并未怀恨于心。”
陈大风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王人杰道:“大雪山玄阴门下,甚少有在中原武林道上走动,而且,你陈兄,也不是为了财物劫镖……”
陈大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你究竟要问什么?”
王人杰道:“只问两件事,陈兄如是都能够据实回答,在下斗胆作主,放你陈兄离开。”
陈大风双目中神光一闪,道:“这话当真吗?”
王人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凌度月道:“在下已经说过了,王恩兄是唯一能放你离开的人!”
陈大风一和凌度月的目光接触,立时流露出一种畏惧之色,缓缓转过头去,道:“王镖头请问吧!在下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也有限得很。”
王人杰回目望了杜天龙一眼,缓缓说道:“为什么你们要劫持柳三夫人……”
陈大风急急接道:“奉命。”
王人杰道:“奉何人之命?”
陈大风道:“慢着,这算不算一件事。”
凌度月冷笑一声,道:“陈大风,用不着耍花招,这怎能算一件事,至少你该说出身受何人指示,为何和龙凤镖局结怨,才能算一件事。”
陈大风点点头,道:“好,我奉了……”一咬牙,突然住口不言。
凌度月忽然站起身子,怒声喝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杜天龙叹息一声,道:“他死了。”
凌度月微微一呆,伸手托起他的下颚。
只见他口鼻之中,缓缓涌出血来,脸色也变得一片青紫。
显然,是中奇毒而亡。
呆了一呆,凌度月缓缓说道:“他好像是中了毒。”
杜天龙道:“不错,凌少侠,一种奇毒无比的药物,藏在口中,借说话的机会,咬碎了毒药的外壳。”
凌度月脸上是一片愧咎之色,回顾了王人杰一眼,道:“王恩兄,小弟惭愧。”
王人杰道:“这怎么能怪到凌兄弟。”
凌度月叹口气,道:“有一件事,小弟想不明白。”
杜天龙道:“凌少侠请说出来大家听听。”
凌度月道:“我擒下他时,曾以‘搜穴手’,折磨他说出不少内情,他忍受了无比的痛苦,都撑了下去,不肯自绝,何以此刻会突然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而死呢?”
杜天龙道:“那时,他也许没有想到,你会把他带来洛阳龙凤镖局。”
凌度月道:“我应该搜搜他的口中,找出那粒毒药,他就不能自绝了。”
杜天龙吩咐镖局中伙计把尸体抬下去,设法埋了,便不许惊动到官府。
凌度月却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王恩兄,小弟告辞了。”
王人杰吃了一惊,道:“你要往哪里去?”
凌度月道:“小弟去查查看这陈大风的来历,务必对恩兄有个交代。”
他说走就走,王人杰想阻止,哪里还来得及,但见他身子一晃,人已离开了花厅,闪一闪,踪影全无。
他来的像一阵风,是那么突然,去的像一道闪电,忽然间消失不见。
王人杰追出花厅,哪里还能见到凌度月的影子。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王兄弟,凌少侠去远了,你请回来吧!”
王人杰追出花厅时,只见到人影一闪,自知这点能耐,决然无法追上,缓缓回到花厅。
雷庆突然轻轻叹口气,道:“人杰,你先想想看,十三年前,有没有那么回事?你救了一对寡母孤儿。”
王人杰点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雷庆道:“既然有这么回事,对凌少侠的来历,咱们就不用怀疑了。”
杜天龙道:“大哥,凌少侠为了救王兄弟的性命,不惜耗消本身真元,如果没有深情大恩,很少愿意如此。”
王人杰低头道:“总镖头,属下不敢挡着尊称。”
杜天龙怔了一怔,笑道:“人杰,你救了我的性命,还有什么说的,从此之后,咱们是兄弟相称,这龙凤镖局子所有的财产,从今天开始,有你兄弟一份……”
王人杰心头一震,道:“总镖头,这个属下怎敢……”
杜天龙摇摇头,接道:“人杰,你再推辞,那就是见外了,你想想,你如是为了救我之命,死于那寒阴透骨掌下,这一辈子,我能够活得安心吗?我和你大嫂已经商量过了,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们夫妇,也要倾尽龙凤镖局的财力,你大嫂还要回绿竹堡去,找两个帮手,无论如何,都要替你报了这个仇,现在吉人天相,兄弟你大伤尽复,我和你大嫂心中这份高兴,那是不用提了,这件事,我和你大嫂,早都有了决定,王兄弟,你就别再推辞啦。”
王人杰还待推辞,却被雷庆拦住道:“人杰,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如是再推托,那就是矫情了。”
话说得太重,王人杰怔了一怔,果然不敢再推托。
雷庆微微一笑,目光一掠杜天龙和欧阳凤,道:“你们两位想好了没有?”
欧阳凤道:“大哥,可是问这龙凤镖局子的事吗?”
第四回 黄蜂女郎
雷庆道:“是啊!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镖局子这一行,彼起此落,从来没有一家,能够红过三十年。”
杜天龙道:“大哥说的是,小弟夫妇是已决定关了这座龙凤镖局子,不过,现在我们多了一位合伙人,得和人杰再商量一下了。”
王人杰急急说道:“这个,总镖头夫妇决定,人杰怎能置否。”
杜天龙笑道:“咱们龙凤镖局子有三份,我们夫妇各一份,你兄弟一份,总得给你商量一下。”
王人杰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总镖头怎么决定,人杰就怎么追随。”
杜天龙遣人招来徐二,徐二早已有备,手里托着一个帐本,欠身对杜天龙一礼,说道:“总镖头帐册都已备好。”
双手托着帐册,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杜天龙接过帐册,微微一笑,道:“兄弟,这是龙凤镖局的帐册,咱们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现在我已把这些帐目结算情楚,从新记起,你先看看。”
此时此情,王人杰自知推辞不得,伸手接过帐册。
这是一笔新帐,详列了龙凤镖局的财产,这几年龙凤镖局苦心经营,算来赚足百万以上的银子。
王人杰占了三分之一,各有四十万银子。
在柳家长福银号,四十万银子,也许不算什么,但平常人眼中,那是了不起的大数目。
王人杰很感动,也有些不安,叹口气道:“总镖头,这几年中,我已经有了很优厚的薪俸,不瞒……镖头,我已存下了四五千两银子,省吃俭用,足够下半辈子的花销了,这笔钱……”
欧阳凤接道:“人杰,你已经答应的事,如何能够变卦。”
王人杰道:“两位盛情,兄弟接受,但也只能从现在起,再赚的有我一份,过去,人杰实无……”
杜天龙一挥手,接道:“人杰,讲定的事,咱们不用再说了,现在,咱们谈谈龙凤镖局的事。”
王人杰道:“总镖头……”
杜天龙接道:“人杰,我长你几岁,叫我大哥,我们是合伙的伙计,也是好兄弟,你再那么一口一个总镖头,就叫我担当不起了。”
无奈何,王人杰欠身笑一笑,道:“这个,人杰就斗胆生受了。”
杜天龙哈哈一笑,道:“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概,你说,咱们要不要歇了龙凤镖局。”
欧阳凤突然接口说道:“天龙,我看还得撑下去一段时间。”
杜天龙道:“为什么?”
欧阳凤道:“一则是那位凌少侠和王兄弟早已有约,咱们歇了镖局他如何找咱们,第二,咱们还不知那陈大风的来路,我觉得这事内情复杂,要是咱们已结上了梁子,歇了镖局子也无法摆脱。”
原本一力主张歇了镖局的雷庆,似是被欧阳凤几句话提醒了什么?点点头,道:“天龙,弟妹说的不错,保镖生涯,终非长策,但现在却不是歇镖局的时候……”
杜天龙接道:“大哥有何见教?”
雷庆道:“陈大风虽然已经死了,但事情可能未完,凌度月也许能摸出陈大风的底子,龙凤镖局一旦歇下,你这些精明属下,都得遣散,一旦发生了事情,人力即刻不足,倒不如守守看,等候那凌度月的消息。”
杜天老道:“大哥说的有理。”
雷庆道:“目下最为难的一件事,就是怕生意上门,被他调开了你们的人手,所以,小兄觉着应该未雨绸缪。”
欧阳凤道:“大哥有什么高见,还请明示。”
雷庆道:“要徐二写张告白条子,贴在大门上,就说暂停接镖,整理内部,就可以拒不受托了。”
杜天龙立刻吩咐徐二去办。
暂时停止接镖的告白,刚刚贴上,正好有一笔生意上门,保一批红货进京,价码出的很大,但杜天龙心中早有计较,一口拒绝了这趟生意。
一纸告白,龙凤镖局就这样停了下来,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风平浪静,其实,杜天龙也在暗中调派了人手,他吩咐手下的镖局伙计,作了各种不同的身份的人,布守在龙凤镖局子四周。
这天正午时分,杜天龙等正准备进餐,一个派守大门的趟子手,急忙奔了进来。
那趟子手心中很急,急得一步就冲进了大厅。
王人杰一皱眉,道:“什么事?”
趟子手道:“一个人求见总镖头。”
王人杰看他面色一片惊悸,心知一定有非常之变,当下一皱眉头,道:“什么样子的人?”一面举步向外面行去。
趟子手道:“一个玩长虫的老头子,带了一个小女孩儿!”
王人杰嗯了一声,道:“走!带我瞧瞧去。”
杜天龙突然接口道:“人杰,咱们在厅里等他们……”
挥挥手,对那趟子手接道:“请他们进来。”
趟子手似是吃过了什么苦头,带着一脸震惊之色,转身而去。
这几天来,杜天龙等有着戒备,身上都暗藏着兵刃,也用不着更衣准备。
这时,过关刀雷庆还未走,尚在镖局中。
欧阳凤缓缓站起身子,道:“贱妾躲在大厅后面,你们哥三个和他谈谈吧。”
杜天龙道:“咱们照着商量手势行事。”
欧阳凤颔首一笑,转入厅后。
那是早经选好的地方,既可隐蔽住身形,又可监视到大半个花厅的地方。
雷庆道:“僧道尼儒女老残,这七种人如若不是身怀绝技,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咱们得小心一些。”
杜天龙点点头,把三人的座位分开,各距五尺,杜天龙居中,雷庆、王人杰分列左右。
三人也就不过刚刚坐好,趟子手已带着一身着黑色裤褂的老者,手中提着一个藤子编成的大篓,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行入了大厅。
老者大约五十多岁,留着花白山羊胡,藤篓上盖着一块黑布。
少女长得很美,但衣着却是很土气,大红裤子,一双天足,青布对襟的短衫,双手腕上,带着一对闪闪耀眼的金环,一条大辫子,直垂在屁股下面。
那老者行入大厅之后,两眼乱转,打量了大厅的形势,景物。
杜天龙一抱拳,道:“区区杜天龙,老丈有何见教,但请赐告?”
黑衣老者嗯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藤编篓子,揭去上面的黑布,立时伸出一条全身赤红的蛇。
杜天龙目光到处,只见那是一条很少见的赤炼蛇,全身赤红如火,盘在藤篓中,蛇头探出了两尺多长,蛇口张动,舌信伸缩。
黑衣老者放下了藤篓之后,才缓缓说道:“杜总镖头是大有名望的人,我老头子说话也不绕弯子了,老夫想向你杜总镖头打听一个人?”
杜天龙道:“什么人?”
黑衣老者道:“陈大风?”
杜天龙微微一怔,还未来及开口,雷庆已拱手,接道:“这位兄弟,在下雷庆……”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过关刀。”
雷庆道:“夸奖,夸奖,请教兄台的姓名?”
黑衣老人伸手指指那藤篓中的赤炼蛇,道:“阁下认识这个吗?”
雷庆道:“可是产生在苗疆的赤炼蛇?”
黑衣老人道:“嗯!过关刀雷大爷果然是有点见识,但既然认出这是难得一见的赤炼蛇,也应该知道老夫是何许人了?”
雷庆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禁心头一震,道:“阁下是蛇怪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