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沉闷之极,无论是纪空手,还是韩信,都感到有一股莫大的恐惧漫卷全身。此时此刻,阴魂鬼怪已不是最可怕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最不想遇见的是人。
“你是谁?”纪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压制下去,然后问道。
第一部分第一章 死亡之旅(5)
一阵微风吹过,那条人影顿时在飘摇中不见。然后便听到一阵风声从林间疾窜而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健汉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就是纪空手与韩信?”那人微微一笑,似乎并无恶意,但纪空手一看他的身形如此快速的移动,就算明知他是敌人,也只有任其宰割。
“没错!你能知道我们的名字,就说明你也是道上的朋友。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还未请教阁下的大名?”纪空手双手抱拳,装成老江湖的模样,显得不伦不类。
其实他无心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只想拖延时间,寻找对策。但是一时之间面对这样的高手,无论是打还是逃都非良谋,倒让纪空手顿有无计可施的窘迫。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刘邦的朋友,而非敌人,这是不是已经足够?”
韩信摇了摇头道:“空口无凭,谁敢相信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那人不动声色,伸手在空中一抄,便见他的食指与拇指之间平空多出了一把七寸飞刀,在斑驳的光影之下,散发凛凛寒意。
刀现虚空,透发而出的杀气使得林间的气压陡增,纪空手只感到来者就像是一堵临渊傲立的孤崖,气势之强之烈,让人有一种无法企及之感。
他还知道,只要来人出手,他和韩信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死路!
“这刀也许可以证明。”那人冷冷笑道,笑声中自有一股傲意。
“嗖……”刀已出手,宛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出。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刀的霸烈,但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这一刀飞泻空中的杀气。
纪空手与韩信同时感到呼吸不畅,仿佛有窒息之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噗……”飞刀射中了纪、韩二人身后的大树,刀锋没入,刀柄震颤,发出嗡嗡之声。
纪空手与韩信转过头来,顿时被眼前的情景震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人力所为,带着疑惑的目光重新盯在了那人的脸上。“你们既然是刘邦的朋友,就无须害怕,我使出这一刀来,只想证明我就是樊哙。因为樊哙的招牌绝技就是飞刀!”那人将纪、韩二人的讶异尽收眼底,笑了笑,然后非常真诚地道。
“樊哙?”纪空手与韩信同时惊叫了起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他们眼中,樊哙的声名远远要大于刘邦,他们也是在了解樊哙之后才知道刘邦的。这并不表示樊哙的武功就一定比刘邦强,名气就一定比刘邦大,而是纪、韩二人在淮阴城拜的老大文虎,恰恰是樊哙的乌雀门在淮阴设下的一个坛主而已。他们经常听文老大吹嘘,自然而然地便对樊哙之名早有仰慕。
“属下叩见门主!”纪空手一拉韩信,两人跪下,连连磕头。
樊哙怔了一怔,豁然明白:“原来你们是跟着文虎的门人。”他伸手扶起纪、韩二人,然后走到刘邦身边,俯身查看。
半晌过后,他站起身来道:“你们跟着文虎有几年了?现在做的是什么职事?”
纪空手道:“我们其实也不是文老大手下的人,只是借他这块招牌,在淮阴城里瞎混。”
“哦?”樊哙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们怎么又救了刘邦呢?”
纪空手赶紧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边说边注视着樊哙的脸色。樊哙却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专心地听着,听完之后,方才重新打量起纪、韩二人。
“你们可知道,你们这一念之慈,不仅救了刘邦,也是我乌雀门上千子弟的大恩人呀!”樊哙突然跪下,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
纪空手慌了手脚,便要来扶,谁知入手处仿如大山般沉重,樊哙的身体纹丝不动。
“哎呀,这可使不得。”纪空手与韩信大惊之下,急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扶起樊哙来,纪空手心中奇道:“我不是救了刘邦么?怎么樊哙倒给我叩起头来,难道说刘邦与乌雀门也有渊源?”
樊哙道:“其实你们说的那位军爷,乃是郡令慕容仙手下的一名将军,名叫萧何。若不是他来通风报讯,我又怎会知晓你们救了刘邦呢?”
纪空手与韩信不由大喜,笑嘻嘻地道:“如果樊爷真是赏识我们,不如从今天起,我们就跟着你闯荡江湖?”
樊哙微微一笑道:“你们为了刘邦,甘冒大险,我本应重谢!但是刘邦此刻昏迷不醒,伤势还不稳定,我必须尽快将他送回沛县,以确保他能完全康复。所以这一次我还不能带你们走,只能暂时让你们受些委屈,一月之内,我必定再来相迎二位。”
他此话一出,纪、韩二人相视一眼,脸上好生失望,樊哙看在眼里,从树上拔出飞刀,递给纪空手道:“你们也用不着沮丧,虽然这一次不能与我同回沛县,但我樊哙说话,从来就是一诺千金,你们只须凭着这把飞刀去见文虎,他见刀如见人,自然会好生款待你们,奉作上宾!”
纪空手接过飞刀,但见这刀虽只七寸,却入手甚沉,绝非是普通铸铁打造。刀身薄如蝉翼,刀锋犀利无比,做工精致,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出自高人之手。心中顿时好生喜爱,拿在手上,久久不肯放下。
樊哙抬头望天,知道时间不早了,叮嘱几句之后,将刘邦负在身上,一纵而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信望着樊哙消失的背影,心存疑惑道:“你真的相信樊哙还会再来吗?”
纪空手道:“凭我的直觉,樊哙的确是一个值得我们信赖的人,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信不由得问。
纪空手微怔,想了一想道:“我得去见姓丁的那老妖怪,你先去文老大那里等我吧!”
韩信不由得一脸同情地望了望纪空手,幸灾乐祸地道:“看来老夫子还真是你的克星!”
第一部分第一章 死亡之旅(6)
纪、韩二人带上飞刀找到文老大。而纪空手记挂着与丁老夫子的约定,为了自己的屁股不遭罪,也不理韩信,一个人直奔财神庙。
财神庙里空无一人,这显然是在纪空手意料之中的事。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等到夜色渐深时,他才听到了门外传来“笃,笃,笃”的三记敲门声。
这是他与丁老夫子约定的暗号,他的回应就是轻咳一声,然后便见到丁老夫子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你好,老夫子,不知今天你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折磨我呀?”纪空手见他一脸和善,带着微笑而来,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今天没有花样,就是想和你说话聊天。”丁老夫子挨着他坐下道。
纪空手吐吐舌头道:“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不仅稀奇,而且奇怪。”
“迄今算来,你我认识也有三年了,一个闷着头教,一个闷着头学,时间过得还真快,眨眼之间你都快成大人了。”丁老夫子深有感触地道。
纪空手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度日如年,自从认识你,我压根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还和你猜了整整三年哑谜!”
“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丁老夫子悠然笑道。
“当然。”纪空手笑了:“虽然你对我一向不错,可是我还不想被别人当作白痴。”
丁老夫子透过窗棂,放眼望向暗黑的夜空,心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来淮阴乃受人之托,但三年间我踏遍淮阴的每寸土地,却仍无所获。”
纪空手不解地道:“你说你来此地是受人所托?”
“至少当初我来此地绝非我的本意。”丁老夫子淡淡地道:“你可听说过‘盗神’丁衡这个名字?”
纪空手摇头道:“这个人未免也太狂了吧,贼就是贼,还要在后面加上一个神,是不是有神经病?”
“我呸!”丁老夫子断然答道:“天下有像我这样聪明的神经病吗?”
纪空手“呀……”地一声,吐吐舌头道:“难道你就是盗神丁衡?”
丁衡悻悻地道:“你见识浅薄我并不怪你,可你不能信口开河,敢说我丁衡有病的人你是第一个,若不是看在你我三年的交情上,我一定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纪空手微笑不语,心里却不以为然地道:“你说的这么漂亮,又是盗神盗帅的,其实也就是一个贼,就算你是个大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衡的眼缝里逼出一道寒芒,仿佛看到了纪空手头脑里的思想,冷笑一声道:“就算我是一个贼,也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的贼!天下各行各业之中敢称第一的人,完全应该得到他所应得的那份顶礼膜拜式的崇拜,而不是像你这样的热嘲冷讽。”
纪空手道:“这也怪不得我,我跟你学了三年,除了这化装易容之术还能派点用场之外,其它狗屁绝学一概毫无用处,这怎不让我怀疑起你这个盗神的真实性呢?”
丁衡傲然道:“你不愧有无知小子的美誉,竟然敢说妙手三招、见空步这等神技一无用处,真是‘无知者无畏’。你可知道,这三年来,你所学的每一门技艺都是天下无双的绝技?无一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纪空手不由哑然失笑道:“佩服,佩服。”
“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丁衡似乎没料到纪空手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颇有几分诧异。
“是的,我的确佩服你吹起牛来倒是天下第一,你的妙手三招、见空步既然这么神奇,我怎么就一点感受不到呢?”纪空手一针见血地道出了问题的实质所在。
丁衡一怔之下,终于笑了:“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这三年里,所授的技艺都是套路招式,却从来没有教过你任何内功真气的运气法门,这就好比我修建了一幢百丈的高楼,框架已经立起来了,却没有打下地基,是以根本经不得风吹雨打,一推就倒。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准备给你打牢地基,让你出道江湖之后,可以经得起狂风暴雨的冲洗。”
纪空手猛然间想到了一身是伤的刘邦,心中暗道:“也许老夫子没有说错,如果没有内力,刘邦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这样看来,我至今一无所长,莫非真与自己毫无内力大有关系?”
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道:“人家都是先打地基,再修高楼,你为什么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早说过,我来此地是受人之托,但是三年间我日访千家,夜过万户,却仍无所获,而惟一让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你这小子,直到今日,我才把丑事相告于你,只因我将离开淮阴。”
“我呸!不知我是否倒了八百辈子霉,才会让你看上。”纪空手拍开他的手道:“既然你来淮阴找人,为什么到这时才告知于我?难道你不知在这淮阴的地头上,我纪空手可以手遮半天吗?”
丁衡哈哈一笑道:“手遮半天?是不是也要老夫学你,用手遮住一只眼睛,每天半睁半闭的,最多也只能看见半天边?老夫之所以能看得上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帝王将相的弃儿,也不是达官贵人的遗婴,而是因为你自己。你虽然混迹市井之中,干的又是无赖这个行当,但你贫而不贪,贱而不弃,颇有侠义心肠和小聪明更难得相格清奇,正是我一心要找的最佳人选呀!”
纪空手的脸难看地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听起来你好像是在骂我。”
第一部分第一章 死亡之旅(7)
丁衡肃然正色道:“有些事情不只能单看眼前,时间一长,你自然就会明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丁衡曾盗遍天下,阅人无数,绝不会把人看错,你的的确确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人中龙凤!”
纪空手的眼睛一亮,油然生出一股信心道:“对,这就是我的抱负与理想,别人能做到的事,我纪空手也一定能够做到!”
“不!”丁衡摇了摇头道:“不仅如此,就是别人不能做到的事,你也要想方设法做到,这才是英雄的本色。”
纪空手挠挠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要我去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是否去偷天下间别人没法偷到的东西?”
“呸!老夫如果想要的东西,天下间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拿到,老夫还用叫你去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生于人世,要活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如真能做到这八个字,那你将死而无憾!”丁衡心有所感地道。
“轰轰烈烈,无怨无悔?”纪空手一怔之下,若有所思地道:“这段时间我经常听人说起陈胜王与吴广大将军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却提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不仅立国张楚,陈胜还自立为楚王,他们只怕活得也算轰轰烈烈了吧?”
丁衡道:“陈胜、吴广能够创下今天这样的大局面,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所谓暴政之下民心思反,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八方百姓必一齐响应,壮大声威。但是以陈胜、吴广的才智和能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勉为其难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由盛而衰,最终导致灭亡,而真正能够与暴秦一争天下者,当是能避开锋锐,最终后来者却能居上的大智大勇者!”
“他会是谁?”纪空手好生仰慕地道。
“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就是我来此地所找的那人,但只要你努力,自然就会拥有这种机会,所以你定要切记,成败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参予。”丁衡拍了拍纪空手的肩膀。
纪空手骤然听到这些振人心弦的话语,整个人顿觉热血上涌,好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