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歌也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清静日子,除了心里时不时会记挂一下华莲之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休养生息上,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吃喝玩乐,而是一来实在没有这个胃口,二来时机也不对,一旦授人以把柄,她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日子着实是惬意的,有时甚至会让灵歌产生一丝不真实感,而且自从灵歌恢复了吃吃睡睡的生活,连云兰等人也变得懒散起来,有时灵歌午睡醒来都找不到人,后来才发现原是所有人都午睡去了。
这期间岳擎也不见了踪影,听小顺子说,太子宫终日宫门紧闭,几乎不见任何人出入,灵歌心下虽有些好奇,但终究不敢去探个究竟,因为这种非常时期,宫内外早已布满了眼线,专门等着不守规矩的人自投罗网。
灵歌自然不是傻子,为免惹祸上身,几乎足不出户,倒是静嫔破天荒地来串过门子,原因无它,只因大丧期间饮食也从简,这一招算是掐住了静嫔的死穴,委实让她生不如死,痛苦之余,只好借由聊天排遣心中的郁闷。
估计如今在这后宫,也就只剩下她对灵歌没有多少妒恨,毕竟二人进宫的目的皆不在争宠,一个为了美食,一个为了生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两人倒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那天虽相谈愉快,却并没有尽兴,因为静嫔的女儿,六公主欣莲不知为何突然哭闹不止,奶娘跑来禀报时,脸已煞白,灵歌本想一同过去看望,却被静嫔拦下了,她只说是小孩子缠人,没什么要紧,但在灵歌看来,事情似乎并不那么单纯。
但毕竟事不关己,灵歌心下虽疑惑,却也懒得费神去猜想,只笑笑由她去了。身在后宫,有多少人心中没有秘密?没必要全都要探究。
这一天,正是宵禁的最后一天,天气有些阴沉,似是要下雨的样子。
要说往年夏天,行宫此处的风雨总是不少的,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下一场雨,但今年老天爷却有些吝啬,多半个月也不见一滴雨水,甚至连一丝阴云也没有。
“依奴婢看,现在不只奸商会算计,连老天爷也越来越会算计了,庄稼不到快渴死的地步,他是不会下雨的。”
云兰懒散了几日,难得来了精神,一大早就起床给灵歌熬暖身茶,因为她还记得阴雨天灵歌的关节会不舒服,必须祛寒。
灵歌慢慢喝着茶,但笑不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以前极不喜欢的味道,如今闻起来却似乎带着温馨的感觉。
小顺子撇了撇嘴,“今年的雨水那是都让南陵招走了,那边就发洪水,这边就闹干旱,我看今年就不是什么好年成。”
听小顺子这么一说,灵歌猛然想起了闵知涵,也不知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顺子!”灵歌伸手招过他,“你除了看见太子宫宫门紧闭,甚少有人出入之外,还看见什么异常了没?”
小顺子细细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其实那天奴才也只是路过,并没仔细留意,但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异样。”
“主子想起什么了?”云兰插了话,顺手将桌上的一小碟蜜饯递给了灵歌,“药茶有些苦,吃点蜜饯甜甜嘴吧!”
灵歌却摆手拒绝了,想了一下,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慈安寺那个叫闵知涵的孩子了,当初也只是跟太子提了那么一嘴,加上走得匆忙,回来后事情又一波接着一波,一直也没顾得上询问,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云兰笑了笑,“太子殿下办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那孩子也十三了,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还能照顾不了自己?依奴婢看,您就先别操心人家了,眼巴前儿的事还没个头绪呢,您可别忘了,明儿就过了大丧之期,皇上可是憋了许久,要应付可不容易!”
灵歌却不以为意,笑着放下茶碗,“你呀,只记着大丧之期,那大丧之前还有十日的斋戒怎么就忘了?太后已经放下话来,一切顺延,皇上想要放开心思,怎么还要再过九天呢!”
云兰闻言,这才记起确有这么一码子事,只是当时清音阁的太监来宣旨时,她刚午睡醒来,头脑混沌,听了也忘记了,如今经由灵歌这一提,一时竟还有些同情起皇帝来,不过转眼又觉得好笑,但不管是同情还是好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嘴上识相地什么也不说。
七日停灵过后,婉妃灵柩被以大礼抬出行宫,由御林军护送前往皇陵安葬,其子岳礼随行,众妃以素服恭送,华莲却因病并未出现,这让灵歌不免又担心了起来。
而且除此之外,岳擎也不在送葬的人群之中,灵歌环顾四周,却连简之的身影也没发现,云兰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与灵歌对视时,眉头亦不由蹙了起来。
回到逸和轩,还没等灵歌吩咐,小顺子已带来了太子宫那边的消息,但这消息却让灵歌等人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灵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从宵禁的第三日开始,太子就一直不在行宫?”
小顺子点头,“奴才亲自见到了简总管,简总管是这么说的,他说也就是主子您问,要不他是死也不会说的,不过太子殿下到底去了何处,他也不清楚,他只说三五日即回,也就这两天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疯了?”云兰抚着胸口,脸色都变了,“未经请示,擅离行宫,这在一般臣子都够杀头的罪过了,到底是什么大事,让他这样冒险?”
灵歌亦是惴惴不安,想了想,才又问道,“简总管还说什么了?太子擅自离宫,一旦有人前去探望,总要有说辞的,简总管怎么说?”
“简总管说了,外人都好打发,就只有皇上不好糊弄,但好在皇上从不去太子宫,再加上这几日皇上正闭关专心研究画,也算给他们省了心,只要太子殿下不出意外,安稳地回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出意外?”灵歌心下不由一懔,“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此去凶险吗?”
“这……”小顺子迟疑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云兰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斥道,“你真是笨死了,怎么越是关键的地方,就越糊涂起来了?”
灵歌连忙安抚,“也不能全怪他,简之若不想说,谁去也是白搭,唯今就只盼着他真的有把握,能让太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否则,不仅整个太子宫的人要跟着遭殃,恐怕整个天下都要大乱了。”
叹息声中,众人皆沉默,小顺子与云兰对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充满了忧虑,但谁心里也都清楚,此时不管如何担忧都是徒劳的,或许现下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自我安慰了。
翌日一早,小顺子又自动跑到了太子宫附近打探,见一切如常,放心的同时,又不免继续忧心。
灵歌反倒镇定了许多,照常吃喝,连去给太后请安也没落下,只是在榻上之时,会时不时朝窗户望上一眼,嘴上虽不说,但期盼还是有的。
云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也识相地不戳破,其实她也巴望着太子安然无恙,抛去暧昧不谈,毕竟在这宫中,自家主子也没多少知心的朋友了。
就这样一连挂心了两日,第三日傍晚,小顺子兴匆匆地回来禀报说,太子已经回宫了,而且毫发无损。
灵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然后这一口气还没喘匀,皇帝却又突然驾临,而且身后侍从还带着御膳,看情形似乎是临时起意,想要与灵歌一同用晚膳。
事出突然,灵歌惊愕之余,只能硬着头皮接驾,期间皇后还派人送来了数道精美的素食小点,灵歌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又弄不清到底是何处不对劲。
皇帝的兴致很高昂,以茶代酒也喝得十分尽兴,灵歌努力保持笑容,小心翼翼地陪着,心里却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一开始,云兰还在一旁斟茶递水,后来也被皇帝遣退,屋内瞬间就只剩下他与灵歌两个人,气氛再一次凝结,灵歌藏在桌下的双手也禁不住交握在了一起,捏得死紧。
皇帝夹了一块松子糕放到了灵歌碗中,笑得温和,“来尝尝御厨的手艺,这一晚上就看你伺候朕了,也没看你怎么吃东西,饿坏了朕可是会心疼的。”
灵歌赶忙执起筷子,笑着谢恩,但也只是看了碗中的糕点一眼,并没有要吃的意思,“臣妾下午吃了不少干果,现下还感觉不到饿,倒是皇上忙了一天,应该多吃一些,不必顾着臣妾。”
皇帝笑笑,放下筷子,才又道,“国事有贤臣相助,朕又怎么会觉得累?”顿了一下,又抬头直视灵歌,“你觉得朕今天心情如何?”
这一问,倒是把灵歌问住了,灵歌心想,他心情好坏,与她何干?但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这般回答的,愣了许久,才轻轻一笑,“想必皇上是有心事了?”如若不然,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这么个怪问题?
皇帝笑了一下,垂下眸,把玩着茶碗,“皇后一直说你聪明,那你猜猜看,朕的心事是什么?”
灵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没来由的一阵恐慌,直觉此事必与自己有关。
努力稳住心神,灵歌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轻道,“其实臣妾就是个普通人,或许有那么一两次猜对了皇后娘娘的心思,让她误会了,不过臣妾自认绝对没有皇后娘娘夸赞的那般聪明,再说皇上的心思,又哪里是一般人能猜得透的呢?”
皇帝闻言,微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灵歌,“你想敷衍朕?”
然而还没等灵歌答话,又轻笑道,“你是否聪明,朕心里有数,这一点,朕也不在意,其实朕只是想知道,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普通人,那朕为何会连一个普通人都得不到?你这是在变相的告诉朕,朕比你还普通吗?”
灵歌惊跳了起来,慌忙跪地,“臣妾万万没有此意,请皇上明察!”
皇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扶起了她,“朕只是那么一说,你何必如此紧张?”说着话,又抬手轻轻抚着她耳边的肌肤,声音变得更轻缓,“朕不会让你觉得吃亏,朕会让你知道,你在朕心里,是与其他女人不同的,斋戒期一过,朕就下旨晋你为元嫔,那时候,朕希望你也能给朕一个交代,如今婉妃的位子空出来了,朕也希望那个位置会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灵歌低下头,纵使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仍力持平静,僵硬地点了下头。皇帝满意一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落下一个轻吻,灵歌捏紧拳头,极力忍下退缩的念头,闭上眼,掩住眸中的一切情绪。
对于灵歌的柔顺,皇帝十分满意,但碍于此时是斋戒期,已然泛起的也只能极力按捺住,喘息着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急速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已远,灵歌才猝然跌坐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不住颤抖,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窗边传来异响,灵歌茫然转过头,却惊见岳擎脸色沉郁地站在那里,显然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看在了眼里。
55 回头路
“你……你怎么来了?”灵歌惊讶之余,忙欲起身,却不料双腿虚软,身子晃了一下,差点又跌回去。
关键时刻,还是岳擎上前撑住了她的胳膊,灵歌抬起头,对他感激一笑,“瞧我这点出息,就这么点小事,就被吓得腿都软了!”
岳擎没吭声,半晌才吐出一声“对不起”,声音有些压抑,眸中满是心疼。
灵歌怔住,“你……”
“是我对不起你。”岳擎垂下眸,沉毅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在观月台上我曾承诺过,绝不会让父皇再碰你,但是今天,我却食言了。”
灵歌动了动唇,却发现此时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应对。四目相对,被他握住的手臂蓦地一紧,然后一股拉力将她拉进了他怀里。
岳擎轻轻环住她,越环越紧,“原谅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你立即摆脱这一切,不过请你相信我,这样的日子,很快会结束的。”
结束?灵歌愣了一下,猛地挣开他的怀抱,“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怎样结束?”他该不会做出杀父弑君之类的蠢事吧?
岳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笨的一个人吗?”
灵歌梗住,半晌才嘟了下嘴,埋下眼,“不是最好!”
突如其来的撒娇之态,不仅让岳擎怔住了,连灵歌自己都愣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
岳擎恢复的很快,显然也极高兴,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心思被我看穿,这就恼了?”
灵歌脸上一热,慌忙后退了两步,别开脸,“谁恼了?别胡说!”
岳擎又笑了,只是笑了没一会儿,却又敛下笑颜,上前两步,在灵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蓦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灵歌彻底傻住。
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子,连呼吸也忘了。
“我不想你的身上,还留有父皇的味道。”岳擎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极是认真,但眸底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讯息。
心咚咚地狂跳,灵歌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十分明显,一时却又不知该说或者该做些什么。
云兰恰巧走上楼,乍见岳擎也在,不由吓了一跳,连手中的茶壶也差点掉在了地上,不过云兰的到来,倒也解救了极度尴尬中的灵歌,灵歌急忙向她走去,脚步急得似是逃难一般。
岳擎忍下满心的笑意,冲云兰点了点头,示意她好生照顾灵歌,随即身形一闪,人已消失在窗外。
灵歌站在云兰身侧,一颗心犹在怦怦跳着,听见身后有动静,却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云兰抿嘴一笑,“主子,这人都走了,您就别躲了!”
“死妮子,胡说什么呢?谁躲了?”灵歌跺脚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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