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灵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外表看上去如此温和柔弱的女孩子,居然会如此的心狠手辣!
可是……
“你到底为何要毒害皇后?”
无奈的妥协
毒害皇后是多大的罪名?弄不好是要抄家灭族的;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到底为何要如此?再说,又如何证明她不是为了保护弟弟;冒死顶罪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华莲了然地笑了;一脸超乎年龄的成熟;“你在想我是不是为了保护岳礼而替他顶罪;其实没必要,母妃已逝,我们本就没有了靠山,皇位铁定已与他无缘,我犯不着牺牲自己去救他,没有多少价值的,更何况毒害皇后这是多大的罪我心里清楚,舍己为人是有限度的,即使他是我弟弟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毒害皇后?”此时灵歌心里已确定凶手确是华莲,但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她冒这么大的险?
华莲笑了,神情有些悲苦,眼神却是冰冷的,“你不会懂的,你是不会了解常年生活在被人监视之下有多么痛苦,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我,我原以为这样忍到出嫁也就算了,谁知这恶毒的女人,不仅不放过我和岳礼,还逼死了我的母妃,要不是她,母妃也不会死,她们斗了一辈子,结果居然还是她完胜,你说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我不想以后都生活在她的摆布之下,也不想我的婚姻变成她的筹码,所以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杀了她,只有她死了,我才能活!”
“摆布?”灵歌有点不明白,“你有你母亲照顾,她如何摆布得了你?”婉妃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华莲嗤笑,“所有皇子皇女出生,都由皇后指定乳嬷嬷和教引嬷嬷各一名,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连皇上和太后也无法更改,更何况是我母亲?只是母妃在世时,她们虽然时不时会与皇后通风报信,但还不敢把我怎么样,如今母妃不在,我的日子……”
华莲说不下去了,眼泪含在眼圈,只是忍了又忍,还是落了下来。
灵歌忙将绢帕递了过去,看着华莲落泪,灵歌心里也不是滋味,身在后宫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已彻底领教了斗争的残酷,华莲自幼生在宫廷,十余年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灵歌不由叹了口气,幽幽道,“人人都道后宫生活无忧,好像进来了就是荣华富贵,显赫一生,又有谁知道这寂寞宫墙之内,到底藏了多少冤屈、龌龊甚至是罪恶与杀戮,你的心我能理解,可是你这样做,真的是大错特错了,你可知一旦此事被查出,不仅你要死,或许还会株连九族的?”
华莲笑了一下,抬手将眼泪擦干,“死又如何?生不如死,那还不如死了好!株连九族又怎样?除了我弟弟,任何人给我陪葬,我都不觉得可惜,什么外公外婆舅舅婶婶,他们统统都死有余辜,因为他们从来没把我们当成亲人,我们仅仅是他们获得金钱和地位的工具而已!”
说完,华莲缓了一下,突然拉起灵歌放在桌上的手,恳求道,“既然你答应过我母妃,既然你说你有那个能力,那就请你保住岳礼,我死不要紧,但他不能跟我一起死,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不求他以后能有多显贵,我只求他能平静安稳地度过这一生,哪怕是做一个普通百姓也好,算我求你了!”
眼见着华莲说着话就要跪下,灵歌急忙拉住她,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华莲站起身,却垂首不语。
灵歌看着她,不由又叹了口气,道,“公主先别急,这事还不到没有转圜的余地,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不想再多伤人命了,这事能圆满解决那最好,如果一定要有人出来做个交代,我也会想办法把伤害减到最低,你放心吧!”
“真的?”华莲倏然抬起头,满眼的惊喜与不敢置信。
灵歌点头,“我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你现在稍安勿躁,也不要过多的接触岳礼,要知道做多错多,我现在就去找找人,看能怎么办!”
但没想到此事在岳擎处却碰了钉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华莲公主对你所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她连谋害母后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如果她是真凶,那就一定不能留,我怕日后她会为永除后患而加害于你!”
岳擎的态度很坚决,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灵歌只得耐着性子又道,“你不了解华莲所吃的苦,所以你体会不到她的心情,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都是环境造成的,就像你母亲如果不那么对人家,现在她也不会有此一报,不是吗?”
“你现在是在帮着凶手说话吗?”岳擎觉得灵歌善良的有点不可理喻。
“我没有帮任何人说话!”灵歌也有些急了,但仍忍耐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凡事有因才有果,我不敢说皇后此番是一种报应,但是她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当然华莲也做错了,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一定要对一个孩子赶尽杀绝吗?”
岳擎不言语了,但神色依旧沉峻,看上去还是没有妥协。
灵歌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此时去逼迫他只会让他兴起抗拒心理,倒不如说明道理,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
“我知道让你放过想杀你母亲的凶手难为你了,但我相信你是个明理之人,我也明白你是怕我知道太多,日后会遭人暗害,你的心我都了解,但是我只想让你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这世上的人并不都是坏人,以德报怨也并不一定都是坏结局,端看那人是不是值得,我想你去接触一下华莲,你就会知道,其实她的本性不坏,她只是太痛苦了,又不懂该怎样解脱而已。”
岳擎听后仍不表态,但明显有些动摇了,静默了一阵子,才无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这么善良,值得吗?”
灵歌微怔,顿了一下,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善良吗?后宫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善良的?其实我也只是自私地想让自己安心罢了……”
岳擎不言语了,只默然看了灵歌一会儿,然后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越抱越紧,良久,才又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母后是当事人,我不可能瞒着她,一点也不让她知道,而且也总要先听听她的意思,至于父皇那里,我能简则简,能免则免,这里不能久留,你先回去吧,我让简之送你,你放心,凡是让你不开心的事,我都永远不会做!”
两天后,岳礼宫中那名私通宫外药店老板的太监被秘密处死,药店老板也被按了一个杀人的罪名,判了斩立决。
又三日后,华莲向皇帝自请为母守孝,移居宫外皇家庵堂,十年内不再入宫。
再七日后,皇帝下旨,封岳礼为洵亲王,命其驻守皇陵,无旨意永不得擅离。
灵歌获悉一切之后,虽知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但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一个正值花龄就常伴青灯古佛,一个年纪轻轻前程就已注定,这究竟是咎由自取?还是造化弄人?
“主子,您也别太难过了。”云兰安慰道,“在外人看来,大公主与四皇子的命运是不济了些,但仔细想想,这对他们俩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安排,至少他们可以衣食无忧,而且以后再也不必被搅进这永无休止的争斗,这样不是很好吗?”
灵歌闻言,忍不住低眉一笑,“你安慰人的功力可是大进了呢,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羡慕他们俩了。”
云兰也跟着笑了,玩笑道,“难得能得主子一声夸奖,看来奴婢今天可得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灵歌横她一眼,揶揄道,“少来找借口,我看你是嘴馋了吧?”
云兰却只顾笑,也不回答,须臾才敛了笑,又道,“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与皇后娘娘说的,居然还能说服皇上下这种旨意,当真是有一套呢!”
这番话是说到灵歌心坎里去了,其实她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他,生怕节外生枝,如今尘埃落定……
“云兰,去一趟太子宫,就说晚上我这设宴,要好好答谢一下有功之臣!”
入夜,岳擎姗姗来迟,灵歌早已在窗边静候,见他到来,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怎么现在才来?”
岳擎歉意一笑,“父皇有事找我,耽搁了一些时辰,等急了吧?”
灵歌摇了摇头,“简总管已经派人过来知会过了,只是不知道你会晚来这么久,幸亏我不是真的设宴款待你,要不这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的,可没法吃了!”
“没法吃我也吃!”岳擎一直笑着,心情似乎很好,“只要是你准备的,哪怕是馊了臭了我都照吃不误!”
“贫嘴!”
灵歌笑着白了他一眼,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才敛了笑道,“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现在夜也深了,时间有限,你快跟我说说,这事你是怎么解决的?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皇后,又是怎么说动皇上下那道旨意的?”
出事了
岳擎接过茶碗;想了一下才道,“其实这件事能有这样的结局,也是我没有料到的;那天你与我谈过之后;我便去见了华莲;按说她是我的皇妹;我应该比你了解她的,但是见面之后,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有多陌生,而且你说得多,她本性确实不坏,只是婉妃的约束和宫廷的残酷改变了她,当然,这其中也有我母后的错误,自从见了华莲之后,我就决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起初我也担心母后那边会不依不饶,但出乎我的意料,母后很平静,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与不敢置信之外,甚至连一丝怒气都没有,我觉得母后好像真的变了,变得清心寡欲,甚至淡漠一切,此事我还没有求情,她已开口说作罢,毕竟她还活着,没必要再追究了,父皇那边也是母后亲自去说的,但母后没提中毒一事,只是说华莲想去庵堂为母守孝,岳礼也想出去锻炼一番,但念其年岁较小,只给他安排一个驻守皇陵的差事,无旨意不得擅离也只不过是个约束,怕他贪玩无法收心,不过我想这样的安排,对他们二人来说,也应该是最好的了!”
“你等等,你是说……这些事其实都是皇后安排的?”灵歌委实非一般的惊讶。
岳擎点头,“我也没想到母后会这样,若是按母后以前的性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不知怎么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过老实说,我确实比较喜欢现在的母后。”
灵歌不吱声了,回想起皇后那天与她说过的话,此时她才确定,皇后是真的变了,难道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见灵歌不言语,岳擎以为她仍在担心皇后会改变主意,忙又道,“你不必担心他们姐弟二人,我已经暗中派人保护他们了,而且华莲所住的庵堂距离闵知涵的书院极近,我也打算让他们认识一下,他们毕竟同龄,能够说在一起,这样华莲虽然离了弟弟,也不至于那么孤单,至于岳礼,他是男孩子,终究要有一番事业的,所以该承受的总要承受,我只需保他平安就行!”
灵歌这才彻底放了心,笑道,“其实有你在,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我想婉妃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岳擎轻扯嘴角牵起一抹笑,又伸手将灵歌揽在了怀里,轻声道,“婉妃感不感激我,我并不在乎,我说过,只要是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就绝不会去做,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那……与江山相比呢?”感动归感动,幸福归幸福,灵歌仍是忍不住想调侃他一下,只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那么肯定的——
“还是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灵歌与岳擎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到后来甚至发展到了,岳擎每日不见灵歌一面都无法入眠,而灵歌则是即使岳擎明明就站在面前,却还是会想念的地步。
云兰目睹二人的温馨与甜蜜,心下是一半开心,一半又担忧。
其实云兰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皇帝逐渐过了尴尬期,又开始思念起了灵歌,近几日虽然还没有驾临逸和轩,但已频频往旁边的飞燕居跑,居守门的太监回禀,每次到得逸和轩门口,皇帝皆会驻足,身体虽没进门,但双眼还是会忍不住向内眺望,相信距离驾临之日已是不远了。
不过此事云兰还没有与灵歌说起,她实在不想也不忍破坏灵歌难得的好心情,只是不说又怕她没有心理准备,一旦皇帝驾临,会出岔子,直弄得自己左右为难。
这一日,灵歌去太后的清音阁请安回来,正赶上巧兰用新摘的玫瑰花瓣做了一些玫瑰酥,面香与花香幽幽淡淡,不仅闻起来香气怡人,看上去精巧别致,而且吃起来也是酥绵可口,回味甘甜。
灵歌正坐在榻上快乐地大快朵颐,没想门口处便传来一声高亮的“皇上驾到”,灵歌一听,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吸气瞬时将一口酥吸在了喉咙里,直咳得脸蛋又红又胀,眼泪横飞。
皇帝进门时正瞅见灵歌这一副惨状,惊讶之余,忙上前询问,后来甚至差点将太医都宣了来,紧张之情看在云兰眼里,不禁让她又忧虑起来。
幸好皇帝只坐了不到一刻钟,几个朝臣便以军国大事又将其请走了,灵歌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此时灵歌也赫然发现,以前自己尚且还能忍耐着伺候皇帝,现在却连忍都没办法忍了。
云兰叹了口气道,“主子,看起来皇帝的心情又好了呢,咱这好日子真是没过几天,就又到头了!”
灵歌看了她一眼,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与人不一样,别人都是极力帮助主子争宠,生怕落后一丝一毫,你倒好,居然还嫌失宠的日子到头了!”
心知灵歌是在说笑,云兰索性也放肆了起来,笑道,“不是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嘛,奴婢这可都是跟您学的,再说了,咱就是争宠,那对象也不对呀,您说是吧?”
灵歌自然是一下子就听出云兰话中的揶揄,当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