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你上我那睡去?”
“不去,你那床榻上不知睡过多少女子,我嫌弃。”
李济庥辩解道,“满嘴浑话,那床榻上就躺过我一人。”李济庥这可没说谎,他同女子做那事,从未在他自家的那张床榻上过。
沈婳道,“那我也不去,我睡我自家这舒坦。”
“我睡这也舒坦。我先去洗洗,你先睡吧。”说着便去要绣波给他备水。
沈婳埋怨着低声道,“还妄想着我等你回来一道睡呢?这大热天的,非得跟人家挤着。”
李济庥耳力好,自是听见了,“嘟囔什么?当我听不见呢?”
沈婳拿书遮着脸不再说话,李济庥便自去了。
李济庥回来的时候,沈婳还手不释卷的呢,李济庥道,“用不用这般刻苦?也不觉着眼珠子酸,睡了,赶紧的,你睡里头。”
“我不,我若是夜里起夜,好麻烦的。”
“事多,你让开,我睡里头。”
沈婳给他让位置,而后继续半坐着读书。
李济庥一把将书给她夺过去,“打算做老夫子呢?把灯灭了。”这话是对着还侍立在跟前的翠藤说的。
翠藤拿眼瞅了瞅沈婳,沈婳道,“你先下去吧。”
翠藤应着下去了。李济庥道,“什么意思你?当着下人面驳我的面子。”
“不是,我打算自家来灭灯呢。”沈婳说着去吹熄了蜡烛,眼前猛地一黑,“真黑,我瞧不见了。”
李济庥伸手将她拉过来,“你说你惩的什么能?”
沈婳躺下去,“十一哥。”
“嗯?”
她侧过身去向着李济庥,手上执了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李济庥见她好似没有要说话的样子,纳闷道,“有什么便说。”
“没事,就是想喊你一声。”沈婳的声音有些懒懒的,似是真困了。
李济庥笑,接过沈婳的团扇继续扇着,“给我唱你那个安眠曲。”
“可我这会困意真上来了,咱们睡吧。”
李济庥音色便也柔和下来,“那睡吧,这会是极晚了。”李济庥便也不再缠她,他也是入睡的挺快。
不知是夜半何时辰的时候,沈婳醒了,觉着渴,便掀了薄被来,正欲起身,手腕却被李济庥握住,“做什么去?”
沈婳还有些迷糊呢,“倒水喝。”
李济庥松了手,“我也要。”说着又翻了个身。
沈婳去倒了水,自家先喝够了,又给李济庥倒上,端过去。
这会外头月上中天,屋子里也不黑了。李济庥坐起来,就着沈婳的手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便又躺下去,沈婳去放了水杯,躺回床榻上来,一躺下去便是枕在李济庥胳膊上的。
一枝秾丽露凝香(六十)
第二日李济庥起的也是极早,不过他动作轻,并没有吵到沈婳。
沈婳起来梳洗后便要翠茸去将沈梓郁找来同她一道用早饭。这家伙,这几日练那个剑谱练得走火入魔了,也不来时时黏着她了,弄得沈婳还真有些小失落。
沈梓郁倒是跟着翠茸来了,甫一进门便道,“六姐,你也不来瞧我练剑的。成日家心里头就只有十一哥了。”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好几日没来瞧我了么?先用饭,用完饭你姐我陪你练剑去。”
两个人在饭桌前坐下来,沈婳又问,“你这几日练得如何?可有进益了?我同十一哥说了,要他得了空便去教教你。”
沈梓郁笑道,“十一哥能得空么?十一哥得了空也是上六姐你这来,哪里顾得上我?这几日五姐倒是来过好几回,引而不发,可令我领悟了不少。”
沈婳笑道,“咱们小七最有慧根的,学起来自是容易。”
姐弟俩用完早饭便上后花园去,沈婳让人在树荫下摆了桌椅,又点了香驱散蚊虫,便捧了书卷坐下来读。
沈梓郁便在空地处练剑,沈婳隔间便抬起头来瞧瞧,支着下颔休息会眼睛。夏日实是热,沈梓郁没一会便满头是汗,沈婳道,“歇息会吧,饮口茶来。”
沈梓郁停下来走来,沈婳递给他一方帕子让他拭汗,又道,“我虽是不懂武术玄妙,但也瞧得出来你跟往日比起来是有进益了。”
沈梓郁擦了汗又饮了茶,“那是,我这么认真的付出能不有收获么?”他说着便又要去练。
沈婳道,“也不歇息会?”
“趁着这会子太阳还没上来多练会。”
沈婳便也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就站在那瞧着沈梓郁的每一个招式,她手中执着团扇,团扇上一幅仕女扑蝶图,扇柄上缀着竹青的穗子,在她的扇动间轻轻地摇晃,这团扇可也是李济庥送她的呢。
李济庥来的时候便瞧见的这一幕,跟沈梓郁道,“你可真是娇贵,练个剑还要你姐姐陪着。”
沈梓郁直接拿了袖子擦汗,笑道,“六姐,十一哥吃醋了。”
沈婳向李济庥道,“十一哥你得空了?”
“没有,坐累了,出来散散。”
沈梓郁道,“十一哥是晓得六姐你在这才来的,平日里我怎的就没瞧见十一哥你往这来呢。”
沈婳也对李济庥道,“太阳上来了,你出来散什么呀?快回去吧,莫将你的正事耽搁了。”
“你怎的总急着赶我走?”
“不是,我是说这大日头底下,我跟小七也就要回去了呢,你赶紧去理你的事,莫要堆积起来了。”
“这太阳算什么?想当初我练功夫的时候风雨无阻的,好几回差点晒晕过去呢,这点苦便吃不得了?”李济庥这话是对着沈梓郁说的。
沈梓郁不服气道,“我都废寝忘食了,日头毒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是六姐心疼我,不想我在日头底下练。”
沈梓郁这是存心的,沈婳睨他一眼,牵着李济庥衣袖便走,再搁这待下去,回头李济庥又得给她找事闹脾气。
李济庥倒是没恼,只是笑,是真心的笑到心里头去了,沈婳这般在乎他,生怕他又动气呢,“你这么拉着我是要做什么去?青天白日的,这会你倒是不怕人家议论了?”
沈婳松开他袖子,瞅瞅他面上的笑意,貌似并无异样,才道,“那什么?嗯……我能去你的书斋么?你下午还要议事么?”沈婳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适才的事。
李济庥来者不拒,“你打算陪着我?那走吧,这会没人,下午来人了你再走也无妨。再且,我也不介意你坐一旁偷听。”
一枝秾丽露凝香(六十一)
沈婳笑道,“确实,我也真对你那些事挺好奇的呢。”
“那岂不是正合你意了?你去了我说与你听。”
沈婳摇摇头,“我说着玩呢,我才不要听,这些事,晓得的愈少愈好。”
李济庥拉着她,“那也去坐会。”
两人回到李济庥书斋,李济庥的书斋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三面环水,似一座画舫,凉爽着呢。
慎之见沈婳来,忙让人沏了云雾茶端上来。
李济庥就坐在书案前瞧各地送来的消息暗闻,沈婳坐在他身侧稍后,转着手中团扇的白玉扇柄玩,道,“你这真是凉爽,这样好的地方,你也不早引我来,只独自霸占着,让我成日家待在那蒸笼里。”
李济庥笑道,“昨晚上我便叫你过来来着,你自家不愿,这可怨不得我。”
“你可并没有与我说是这样好的地方。”
“那现下你晓得了,便就在这面住下吧,也省的我两头跑。”
“可你这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
“那又如何?谁不晓得你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
两个人才坐了没多久,慎之便进来禀报说白先生等人来了,沈婳要避,李济庥拉住她道,“不用避,是他们该避着你才对。”
“总是不太好,你们要谈正事,我在这……”
“无妨的,你就坐这。”李济庥硬是拉着沈婳坐下来,随后白琎玄等人便进来了,一瞧见沈婳先是都愣了一下,而后见李济庥神色若常的,便也没再说什么,这明摆着是不打算让沈婳避开的么。
沈婳还在想要不要同白琎玄打声招呼,还有杨卫询,进来的几个人里头沈婳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还有熟面但没说过话的。沈婳在那兀自矛盾着,李济庥却已开口同白琎玄说起话来。
说是丞相木骋怀已同皇帝闹得有些僵了,也总结了一下聂风在这件事中的功劳,说边疆战士应和之声声势浩大,再加上朝中之人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的数落木骋怀几句,虽还动不得他的根基,但因为皇帝也对其有那么些意见,因此,在皇帝的默许助力下,朝中那是一片沸沸扬扬,满朝满野都是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
不过其实替木骋怀抱不平的也不少,人家毕竟也是门生遍天下,不是轻易好撼动的。
沈婳听得出神,手里头的扇子不知怎的没拿稳,“啪”一声落在地上,沈婳自家是被猛然一惊,白琎玄几个也纷纷望了沈婳一眼。
沈婳尴尬的不行,“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扰着诸位。”
李济庥弯腰替她拾起团扇,那扇柄虽没全碎,却已是摔裂了,“困了么?要不上里间躺会去。”
沈婳接过团扇,忙忙应下,起身便向里间去。
李济庥瞧她这样,倒觉着好笑,嘴角不觉上扬,瞧的底下白琎玄等人止不住的在心里头感慨。
沈婳进了里间才长长松下一口气来,适才真真是丢了人了,沈婳暗道自家不中用,怎么上不得台面似的,再瞧瞧那摔裂了的扇柄,抚抚那狰狞的裂纹,想,还不知李济庥会不会为她摔坏这团扇这事恼她呢。
她坐下来,窗外竹林间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清风吹进来,这萧萧然的林下风气吹得人心头沁凉,可真是舒坦极了。
一枝秾丽露凝香(六十二)
沈婳环视了一眼这屋子,这显是李济庥的寝房了,皆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十二扇的山水画屏风,靠墙细长几案上的一盆墨兰,壁上挂的是他自家仿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咦,那里还有一扇门呢。
沈婳站起来去瞧,推开门扇,便又是进入了一间屋子,原是一间穿堂,通着回廊,沈婳走出去,竟瞧见了一竹木小桥,桥下水流湉湉,小桥的对岸便是密密实实的竹林。
沈婳拎起裙角打竹桥上过去,沿着竹林间一条石板小道往深处走,小道蜿蜿蜒蜒,上头是苍苔的点点青痕,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走了一截子后小道被一条细流切断,沈婳一跨步便跨过了小溪,一拐弯瞧见一石桌,石桌上还置着一局残棋,旁边还有一架古琴,沈婳起了兴致,将团扇放在石凳上,而后往古琴前一坐,指甲一勾,拨弦抹弦,琴音随着指尖流泻而出,是《广陵散》。
这里的环境这般清幽,令人难免心神散朗,沈婳直觉着自家的心也随着琴音四散开去,绕在这竹林间,像是在寻找与这琴音最初的主人心灵上的契合。
沈婳喜欢这里,因为这里颇有几分世外的感觉,像远离了尘世,似潇湘水畔,如落伽山林。这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只小虫小鸟似乎都是有灵性的,都会用自家所有的感官来感受沈婳的琴音,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是她的知音,这令沈婳觉着分外清宁。
李济庥打小道上过来的时候,沈婳依旧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弹奏着《广陵散》,李济庥便站在她身后瞧着她如痴如醉,竟也不知自家是醉在她的琴音里,还是醉在了她给的那种情怀里。
李济庥站在这听了两遍,在第二遍结束时,才上前去按住沈婳的手,“做什么总弹这一曲?”适才他们在书斋里议事,便听着这《广陵散》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在琢磨沈婳小小年纪怎对此曲情有独钟呢?
沈婳抬首对上李济庥的深眸,“应景。”
“应景?莫非你也郁郁不得志?”
“不是,是应了这竹林的景。”
李济庥牵起她的手,“回去吧,这里到底寒凉,久了你受不住的。”
沈婳倒也顺从,拿起团扇来随着李济庥往回走,“你这里真真好,早不与我说,害的我日日在那喊热。”
“我原本便是想要你过来的。”李济庥瞧瞧沈婳手中的团扇,又道,“你适才怎的了?真是困了?”
“并没有,听你们说事听的忘了神,这团扇便从手里头滑下去了。”沈婳举起那团扇来,“瞧,扇柄这摔出裂纹了。”
“无妨的,回头重新给你寻一把便是了。”
回了李济庥屋子,沈婳问,“你的事这样快便商量好了?”
“都到了用晌午饭的时辰了,还快呢?你是弹琴弹得进入无何有之乡了。”又对慎之道,“将饭食摆在书斋吧。”
沈婳忙道,“我答应了小七,晌午同他一道用饭的。”
“你莫总坏人兴致可好?让沈梓郁自家吃去,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粘你粘那么紧做什么?有没有男人的样子?”
“可是我应了他了的,十一哥,要不咱们要小七上这来可好?”
“不好,他要是是个有眼力劲的,也不会往这来。”
“那我岂不是要失信于他?十一哥,你打发人去唤他来吧,他来不来是他自家的事,可我若不要他来,那便是我的错了。”
李济庥听了便向慎之道,“去吧,将沈梓郁那小子唤来。”说毕又给慎之递了个眼神。
慎之会意的下去了。沈婳也瞧见李济庥递的那个眼神,心里头好笑,却并没有说破。
一枝秾丽露凝香(六十三)
慎之确实是要明璃去找了沈梓郁,不过明璃说的是他们家少堂主要同六小姐一道用饭,请了七公子过去,可属下觉着七公子过去不太好,七公子您自家掂量掂量。
沈梓郁闻言无奈,这个李济庥可真是狡猾,一定是他存心叫人这么说与他听的,可他也没法子,也只有自家用饭了。
明璃回来传话说是七公子说不来了,免得扰了少堂主跟六小姐的清静。
沈婳虽是心知肚明的,却也没说什么,同李济庥一道用了饭,沈婳也没吃多少,因为一会得午休,她怕积食。
李济庥同她道,“你晌午便在这歇下吧,横竖这里一应的的也都有,回头叫翠藤她们将你那些东西拿来便是。”
“可你这只有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