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赢。
最要紧的是,这可关系着她沈家老小的性命呢。
这些时日里,沈婳同木酝章也渐渐熟稔起来,木酝章总爱穿着一身元青色,沈梓郁便也总爱学他穿这身颜色,还说老话说的“男要俏,一身皂”真真有理,便总缠着沈婳问,他穿这一身帅不帅气,沈婳只笑他是孩子气。
木酝章又给沈婳送了一株水仙来让她摆在屋子里,沈婳惊喜的不得了。木酝章说你不是总嫌这里的冬日了无生气么,添上这么点子鲜绿,总会令人心情好些的。
沈婳说木大哥你想的太周到了,她对着那盆鲜翠欲滴爱的都不忍错开眼去。
木酝章扬唇微笑,“你喜欢便好。”
这话又令沈婳想起李济庥来,他每每送了她东西,总爱问“可喜欢?”待到沈婳说了喜欢时,他便会说,“喜欢就好,瞧着你高兴我也高兴。”
一想到这,沈婳心里头一阵难受,瞧着木酝章微微笑着的模样,“木大哥,谢谢你。”
木酝章听了加深了笑意,“我怎的每每听你唤‘木大哥’都觉着膈应,你不如直呼我名字好了,我叫木酝章,你就唤我木酝章好了。”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四)
“这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直唤我名字我还听着舒坦些,你唤来听听。”
沈婳顿了一下才开口,“木酝章。”
“嗯,这样好,横竖咱们岁数也只差了一岁不到,直唤名字才显得像同龄人,否则总令我觉着是较你大了许多似的。”说毕又道,“我当真羡慕你同小七的好感情,其实我也有姐姐,可是她只是姐姐而已,我们虽也是姐弟情深,却不似你与小七这般亦亲人亦友人。往后,只愿你们俩也如此待我才好。”
“木大……你说的哪里话?你待我跟小七如此之好,我们自不会拿你作外人看待的。”
“好,随意一些便好了。”
沈梓郁随着木酝章学习剑术,两人在院子里便操练开了,沈婳裹着木酝章的斗篷,手里头抱着手炉在一旁观战。
细小的雪花稀稀落落的往下落,这才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跟第一场雪相去近半月了。
沈婳瞧着他们雪中舞剑,那种风姿,当真是别具一番风味。
沈梓郁也是起了兴,一壁挥剑一壁道,“六姐,你来为我们弹琴助兴可好?”
沈婳听了欣欣然的应下,兰坡立马去取了木酝章的琴来为沈婳安置好。沈婳坐下来将手炉放在双腿上,“我弹一曲《渔家傲》如何?”想了想又道,“还是《侠客行》吧。”说着便去勾弦。
《侠客行》苍劲而潇洒,在这雪中弹出更显意境,木酝章跟沈梓郁都是热血沸腾,剑势和着琴声时急时缓,连雪花落得也似时大时小,回风舞雪,还有屋檐上的几只麻雀也欢跳着唧唧喳喳的,仿佛也在合奏呢。
木酝章事后直赞沈婳的琴艺好,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了。
沈婳笑着给他们俩递上巾帕拭汗,又递上热茶,道,“还不是你们舞得好的缘故,我的情绪是被你们感染出来的。”
三人趁着好兴致回屋去温了一壶酒来,又在桌上置了几碟小菜。
沈婳问木酝章道,“怎的总没见你家里人?”
木酝章道,“我这里就一个长兄,但因与我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因此他待我向来是爱理不理的,他在这做着宁远将军的职位,咱们住的这个府邸便是他的。”
沈梓郁也好奇了,问道,“那木大哥你的父母家人呢?”
“在丹都,我家里是丹都的,由于过了十五岁年纪的缘故,我父亲便要我来这军中历练,于是乎我便来了。”
丹都?木姓?沈婳心念一转,“你……令尊莫不是当朝丞相?”
“这个,你也晓得?”
沈婳微微一笑,“木相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木相事君鞠躬尽瘁,绝对当得起丞相重任。”
沈婳这说的是实话,半点虚假没有的。
可木酝章听了饮了口酒才道,“做丞相可不是件容易事,我父亲不知树了多少敌人呢。便如眼下,朝中有一人参他,立马便有跟风的随着起哄,今上原本便有些忌惮我父亲,如此一来,君臣之间距离更是远了,我父亲也是步步惊心呀。”
沈婳晓得这都是李济庥在背后放的冷箭,便又问,“听你说你有个亲姐姐,可成婚了没有?”
“成了,也就是今岁二月的事情,不过我因为来这里,并没有来得及参加她的婚礼。”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五)
“那你连你姐夫也没有见过了?”
“见过,在他们未成婚之前便见过。”
沈梓郁问道,“以你家的身份,你姐姐一定是嫁入皇室侯门了吧?”
“并没有,我姐姐心高,王孙公子的她还都瞧不上眼,我父亲母亲都替她愁呢,谁料有一日我母亲跟姐姐两人上寺里头上香去的时候,遇见马惊,多亏我这姐夫出手相救,因此两人才认识的。”
木酝章说到这,沈梓郁还是没听出个名堂来,便又问,“这人究竟是谁?”
“你再想不到的,是江湖中人,不过也确是龙章凤姿的人物。”
沈梓郁瞧他还在卖关子,便催道,“木大哥你就赶紧说吧。”
“是凌南山庄冷庄主幼子冷济庥,也是凌南堂的少堂主。”
“什么?”沈梓郁惊讶之余一下子站起来碰倒了他面前的酒杯。
沈婳见他失态,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般惊讶做什么?跟你又八竿子打不着的。”
沈梓郁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沈婳,却见她面上并无波澜,“六姐……”
“坐下来说话。”沈婳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酒杯放回桌上,瞧见木酝章瞧沈梓郁的诧异眼神,解释道,“实是这凌南山庄的名号太过如雷贯耳了,我家里住的那片地方,悉数都是凌南山庄的势力呢,所以小七才这般惊讶的。”
木酝章笑笑,“是,凌南山庄的势力范围是极大的,无远弗届了都。”
沈婳点点头表示赞同,“是蛮大的。”
而沈梓郁还在震惊中未醒过神来呢,命运真是会开玩笑,绕来绕去兜兜转转的,终归还是这么些人。
而令沈梓郁更感兴趣的是沈婳对此事的毫无反应,莫不是她早就晓得了,只是瞒着没与他说而已?
横竖沈梓郁是在震惊之余转不过弯来了,李济庥娶得竟是当朝丞相木骋怀之女,更诡异的是他们面前这个木酝章竟然是木骋怀的嫡子,他有些接受不来,敢情他原本的准姐夫成了面前这位木大哥的姐夫,而这位原是他跟沈婳救命恩人的木大哥竟是沈婳情敌的亲弟弟。
天老爷,这关系可着实复杂了些!
不过事后沈梓郁问了沈婳的想法后,见沈婳并不介意木酝章的身份,便也如常起来。再且木酝章也说了,你们可不准因为我的身份便同我生分了,否则可就没意思了。
而沈婳自不会因身份认人,她看重的是人品,这从她跟梁松畹的相交便能瞧得出来。
而李济庥还不晓得沈婳不但已经将他们的复杂关系捋清了,而且还在心里头半嘲半讽的赞他好手段呢。他李济庥现下每日是急得坐立不安的,心里头躁的似是在燃着熊熊烈火,谁都受不上他的好脸色。
木水痕有些奇怪,怎的自打秣陵回来一趟之后李济庥便成如此模样了?以往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上哪儿去了?她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来龙去脉,也自是知晓那日在慎之向他回禀完秣陵而来的加急后大为光火,还给了慎之一窝心脚,而后快马回秣陵之事。
难不成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处理不来?可他堂堂凌南堂少堂主,能有何事难得住他?再且,自打他回来后,木水痕便再没见他笑过,还动不动便拿下人出气,摔得东西更是不计其数,而且待她也是不怎么爱搭理的模样了,连孩子都不怎么来瞧,晚间也总是独宿他那间独自的卧房,而那间卧房,她是进都不能进的。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六)
她也是女人,不明不白的受自家夫君如此冷遇,心里头能好过么?便暗地里向绣涟绣波束雪她们打听,也问了慎之,可他们一应嘴严的狠,跟她打太极,寥寥草草打个哈哈便敷衍过去了,只说是凌南堂江湖里的事。
可木水痕哪有这般好骗,若真是凌南堂在江湖里的事,那李济庥也不至于对她这般冷淡呀,凌南堂遇见事又不是她捣鼓的,怎的她反倒成了受害者?还有她儿子,怎的也连带着不招李济庥待见了?这可是他亲儿子。木水痕左想右想,都觉着这里头水深着呢,可她又不敢赤裸裸的直接便去问李济庥。不但是因为他成日价吊着个脸她不敢去触霉头的缘故,也因为李济庥同她说过,他凌南堂的事她莫要管。
木水痕这可着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么久了,她儿子都跟他生了,可她还是摸不透他,他真的隐藏的太深了,向来是情绪不外露的,可这段时日以来却这般暴躁无常,她听说他跟前最受倚重的白先生劝了好几回,也都被他给不冷不热的挡回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木水痕抱着儿子坐在桌前发愣,她现下才开始认真的琢磨,她究竟是嫁了个怎样的人啊?
李济庥这会是又在书斋里动火气呢,绣涟送上来的云雾茶水,头一回的时候他非嫌水温乌涂了,于是绣涟又去重沏了来,结果他自托盘上端了茶来抿了一口又嫌味道不好,便将茶盏重重摔回托盘上,而后一拂袖,绣涟没端稳,于是茶盏连着托盘全都飞出去了。
绣涟一下子跪在地上,气都不敢出,她可不想挨一窝心脚。
还好,李济庥只是一挥手,“出去。”
绣涟麻溜的消失,出了门外才拍拍胸脯卸下一口气来,压低了声音对着恰好领着人送午膳来的束雪道,“先莫进去,又气不顺了呢,可吓死我了。”
束雪也发愁,“总是这么下去,咱们会不会都小命不保啊?五小姐那里怎的就还是没消息呢?六小姐也是,乱跑什么啊,她可是不晓得,咱们的小命如今都攥在她手里呢。”她说着双手合什,嘴里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无观世音菩萨,求求您再多做件好事吧,让六小姐赶紧回来,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解个围啊,您若是应验,回头我一定上庙里还愿去。”
绣涟叹道,“你是侍候过六小姐的,你难不成还不晓得六小姐的脾性?我瞧着这事是凶多吉少。”说着也双手合什,“各路佛爷菩萨,过往神明,求求你们普度众生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吧。再且,我们家少堂主也着实是对六小姐一片丹心,求求你们就玉成其事吧。”
慎之走过来的时候便听见她们在这念叨,可是他还没张口说话呢,绣涟跟束雪便先将他话堵了,都争着问他,“六小姐可有消息了?”
一提到这事,慎之立马满脸愁容,无奈的摇摇头,“一点消息没有,我又支了些人给五小姐,连带着塞外也拨去了人手,我还就不信这六小姐真能逃到天上去?唉,这六小姐可也是真挺能折腾的,怎的就没影子了?她还能逃过凌南堂的追踪去?我还真就不信了,用不了多久的,一定用不了多久的。”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七)
三人正在这絮叨呢,那边绣波引着木水痕过来了。
绣波是办完事回来半路上遇见的这位主,木水痕还带着儿子一道来的呢,小家伙被乳母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个粽子一般,就剩个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慎之他们一见木水痕来了,忙都行礼。
木水痕道,“你们都杵在门口做什么?怎的不在里头伺候着?”
慎之陪笑道,“少堂主又动气了,赶人呢。”
“那你们也不劝着些?”木水痕说着瞧瞧他们后头人手上的膳食盒,又问,“饭都还没吃呢?”
“是。”
“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尽心了,生怕自家触霉头不敢进去,却不顾自家主子。”她说着叫那拎着膳食盒的两个人过来,跟着她进去。
木水痕其实对慎之几个眼里头只有李济庥这事极有意见的,但禁不住他们都是李济庥身边得力的人啊,她自是不敢动他们的。
慎之瞧着木水痕要进去,原是想拦来着,但想想还是作罢,这个点确实该用午膳了。可是现下这个木夫人因为六小姐的事,越发不招他们少堂主待见了,进去估摸着也是被冷言冷语相待的。
木水痕先是接过乳母怀里的儿子,而后才推开门进去,“十一郎?”
彼时李济庥正坐在书案前,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撑着额头,听见木水痕来,不耐的抬起头来,“怎的这时候来了?”见到她怀里的小孩子,又道,“抱他出来做什么?也不怕受了寒。”
木水痕见他面色不豫,心里头虽说不好受,但这段时日来也是习惯了,“怎的晌午饭也不吃了?旁的事再要紧也没身子要紧啊。”说着便示意人将饭食摆上。
李济庥冷冷道,“都拿出去。”
木水痕一听,抱着孩子走到他跟前,“你究竟是怎的了?这一个多月都是如此,你究竟是遇着何事了?能否与我说说,说不准我爹爹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李济庥心烦,心道,就是因为我娶了你才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可转念一想便又觉着挺对不住木水痕的,木水痕待他较他待沈婳的真情绝不会少了一星半点,而且连传宗接代的事都给他做了,再想想当初,她飞蛾扑火似的不顾礼法不顾世俗都要跟了他的那种决心便又令他有些感动起来,觉着自家实是不该对她这般冷冰冰的。
他便伸手摸摸他儿子的脸颊,“谨翊,唤‘爹爹’。”
木水痕见他面色稍稍和缓下来,便笑道,“你呆了?他这般小,哪会说话呀?”
李济庥醒悟,他真是忘了,看来真是对人家母子俩的关注太少了些。可是他现下即便是想装出一副好心情他也装不出来了,这会可都十一月了,他跟沈婳的婚期原定在十腊月初六的,眼下是半月的时间都不到了,可沈婳仍是一江鱼雁无消息。
她是怎么逃得?怎么就逃出他的手掌心了?都怨絮娘,其实说到底还是怨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