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称他为萧兄?”裴茗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不可遏,戟指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裴茗翠一样的称呼?”
萧布衣只能喝酒,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裴茗翠竟然会为他发火,抑或这本来就是她的处事风格?
赵公子双腿已经开始发抖,终于憋出一句,“裴小姐,我……”
“滚出去。”裴茗翠寒声道:“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
赵公子脸色惨变,然后做了一件让萧布衣意料不到的事情,他蹲了下来,转身向外,真的滚了出去,一直滚到门外,这才惶惶的站起,仓促的离去。
三十六节 重赏
赵公子的动作看起来蠢笨滑稽,在场的人却没有任何人发笑,所有的人都在惊凛的望着发怒的裴茗翠,敬畏的望着喝酒的萧布衣。
他们一致认为,这个裴茗翠已经看上了萧布衣。
不过这也难怪,萧布衣虽然是个布衣,可是小伙长的一点不差,裴茗翠虽然是大小姐,可是毕竟男人不敢靠近。
这下碰到个悍然不怕死的男人,当然会芳心大动,而萧布衣攀上了裴阀,就算是布衣也能一步登天,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赵公子虽然算是本地的大家,可他很倒霉,惹了萧布衣,裴茗翠为心上人出头有情可原。
可是这里有个最重要的阻碍,士族门阀向来不和布衣联姻,裴茗翠就算爱煞萧布衣,恐怕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看起来剩下的任务就是为萧布衣捐个官当当。
当众人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裴茗翠却坐了下来,拍了下巴掌,淡淡道:“别让一条狗扫了大家的兴趣,喝酒。”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只能纷纷举起酒杯,喝个杯底朝天,生怕落后了一步。
萧布衣看到裴茗翠的喜怒无常,忽而风平浪静,转瞬惊涛骇浪,不认为可怕,只觉得好笑,看到她望着自己,端起酒杯,陪着她干了一杯。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酒已经没有了感觉,这让他多少不太习惯。其实这个问题他发现了很久,几个月来,他越喝越觉得酒精对自己没有任何触动,他在山寨的时候,甚至偷偷灌了两坛子酒,灌的肚子快要炸掉,可偏偏头脑清醒无比。
这难道是穿越的后遗症?萧布衣唯有苦笑。
“萧兄,你可知道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裴茗翠一杯酒下去,脸色不变,眼眸却是黑漆发亮。
萧布衣再次发现,裴茗翠虽然豪放,但是细看,她是个长的很有特点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长的很不错。
她现在是男人的打扮,让人看不出妩媚,但是若穿上女装,说不定还算不错?萧布衣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我怎么知道。”萧布衣微笑道:“这些想必都是裴小姐的朋友?”
裴茗翠一挥手,“我在这里只有萧兄一个朋友。”
众人喝酒,萧布衣愕然,也搞不懂裴茗翠为什么对自己格外的高看,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帮她赛了一场马,赢回了面子?
“这些本来都是天茂商队的商人。”裴茗翠突然大笑起来,“天茂商队突然宣布今年不出塞,让他们不知所措,所以都找上了裴阀。”
萧布衣恍然,看到在座的都是满脸的尴尬,不由好笑。
他才记起来,这次并非赛马那么简单,赛马的赌注已经涉及两大势力的争斗,天茂不出塞,这帮商人唯利是图,总不能让货物烂在手上,所以只能来找裴家商队。
“本来天茂的商人,裴家商队向来不会接受,”裴茗翠大声道:“可这次萧兄为你们求情,说你们殊为不易,不妨放你们一马,我这才给你们一个机会。”
下面商人都是连连点头,感激都写在脸上,“多谢裴小姐,多谢萧公子。”
萧布衣只能喝酒,忍住笑,接受这凭空飞来的感谢。
“萧兄才到了裴家商队,就为裴家商队做成了大事,这样的人你们说是否应该奖赏?”裴茗翠又问。
“当然,当然。”下面的商人都是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多少有些不自然。
“你们说的不错,兄弟是兄弟,可是这奖赏还是要给。”裴茗翠大笑道:“来人。”
一个下人飞快的上前,捧上两锭金子,光芒四射。
“这四十两金子就是裴家对萧兄的奖赏。”裴茗翠笑意盈盈的望着萧布衣,一脸的诚恳,“萧兄万勿推脱,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裴茗翠。”
众人一阵骚动,惊愕不已。
当时金银并非流通货币,但是向来贵重,一千两金足可养数百人的军队两三年,太守王仁恭为军将的时候,辽东一役,诸军溃败,唯独王仁恭一队殿后破敌,圣上龙颜大悦,这也不过赏赐良马十匹,黄金百两而已。
谁都知道圣上的大方,由此可见黄金的贵重。
而今日的裴茗翠,一出手就是四十两金子,那已经不能用重赏来形容。
众人有些喏喏,萧布衣只是随手接过,放到案上,说了一句,“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神色不动,仿佛拿到手的不是四十两金子,而是两文钱而已。
众人本来对他都有些不解和轻视,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布衣竟然能得到裴阀如此厚爱,可是看到他举止从容,钱财不动,这才觉得这小子有点门道。
裴茗翠大笑起来,看起来说不出的舒畅,“我就喜欢萧兄的爽快,来,我给你介绍几人。”
她起身拉住萧布衣的手,走到上手几个案几的前面,那些人都是起身,笑容满面。
“这是江南王家布庄的王财神,这位是豫章林家米店的林掌柜,这一位却是家在兖州,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无所不做的徐先生。”
萧布衣逐一看了眼,发现王财神果然和年画的财神差不多,天命之年。林掌柜却是年逾不惑,人长的很胖,一双眼和米粒差不了多少,估计生意做的太多,看多了米粒的缘故,他搓着双手,竟然十分紧张。徐先生却是而立之年,神色和蔼,举止从容,见到萧布衣望过来,微笑拱手,“得见萧公子,荣幸至极。”
这个徐先生举止最为从容冷静,萧布衣也是抱拳施礼,“公子之称愧不敢当,在下萧布衣。”
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徐先生说的客气,他也是之乎者也的对称,好在这也不算困难。
徐先生听到萧布衣谦恭,多少有些诧异,又打量了萧布衣一眼,微笑道:“萧公子相貌不俗,又有贵人相助,前途想必不可限量。”
他处事圆滑,无形中捧了萧布衣,又拍了裴茗翠的马屁。萧布衣心中暗道,人与人不同,能够让裴茗翠介绍的人绝非等闲,徐先生言语周到,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
裴茗翠却皱了下眉头,“萧兄自有风骨,何须别人相助。再说一直都是他在帮我,徐先生此言差矣。”
徐先生听到裴茗翠的话语,也不多话,话题一转,“裴小姐,听说梦蝶姑娘也到了这里?”
裴茗翠也不深究,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我想王财神和林掌柜到这里,还是因为出塞的原因,徐先生中原大可行得,不必求助裴阀,今日来到这里,却原来是想见梦蝶一面。”
徐先生并不尴尬,微微笑道,“裴小姐说的一半一半。”
“哦?”裴茗翠一挑眉毛,斜睨道:“徐先生来马邑见梦蝶是一半理由,不知裴茗翠可否问问另外一半的缘由?”
三十七节 梦蝶
萧布衣听到裴茗翠和徐先生的谈话,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是来自裴茗翠。
裴茗翠粗犷豪放,一个女人如此姿态,在男人眼中就是个男人婆。可是萧布衣这种感觉越来越淡,几次谈话中,裴茗翠粗中有细,恩威并施,倚仗的绝非仅仅是财势,她其实很有手段!
只是从她和徐先生谈话可知,她虽有狂态,问话却是有条不紊,清晰异常。
“另一半却是久闻裴小姐乃天下奇女子,”徐先生听到裴茗翠问话,微笑道:“其实我倒是更想见你一面。”
他说的多少有些暗示,众人都是脸色微变,以为裴茗翠这种性格,必定勃然大怒,没有想到裴茗翠只是淡淡道:“我算什么奇女子,徐先生过誉了。”
果如萧布衣猜测的一样,座下虽然十数人之多,但是值得裴茗翠介绍的只有三人。
众人再次落座,裴茗翠望了萧布衣一眼,“萧兄可曾见过梦蝶姑娘?”
她看起来倨傲无常,很少将别人放在眼中,偏偏对萧布衣大有好感的样子。
萧布衣摇头,“只听你和徐先生说过,素未谋面,不过徐先生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想必梦蝶姑娘应该不差。”
“萧兄果然聪明。”裴茗翠拍案大笑,“能把别人从千里之外吸引来的绝非我这样的女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只会把别人吓到千里之外。梦蝶,梦蝶,庄周梦蝶,非梦非蝶。人生似幻,光箭若飞,何必如此执着,及时行乐就好。”
她说到这里,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已经抬头向楼上望去。
众人听她说了这么久,觉得最后几句最实在,随着她的目光望上去,只看到一女子早就站在楼梯口,衣白如雪,似梦如幻。
女人身披雪白罗裳,一尘不染。耳垂坠着一片玄黄的美玉,发髻云松,一枚玉钗斜插在上,更增高贵。
她的眉目如画也就罢了,这样的一个名妓长的若不美貌,那也不会让徐先生从兖州来这里。
可她最让人迷醉的却是步伐的轻盈,动人的体态,烟视媚行。
梦蝶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娇慵懒散,却又妩媚迷人。
她肩头披帛,沙罗制成,隐约露出圆润的双肩,肌肤白里透红,美的简直惊心动魄。她碎步走来,披帛盘绕双臂之中,飘舞逸动,美不可言。
她轻步下移,一举一动真的如梦如幻,众人见了不由心中都是大跳,那时心中只有着一个念头,梦蝶身为江南名妓,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是沉稳干练的徐先生看到梦蝶走下来,也是忍不住口唇发干,举止失措。见到梦蝶再走几步,有如仙女下凡般,神色却有些冷漠,这才回过神来,偷眼向裴茗翠望去,见到她移开了目光,知道她在观察自己,不由心中一凛。
徐先生再向萧布衣望去,看到萧布衣竟然在喝酒,不由愕然,暗道这小子不为女色所动,是个厉害角色。
萧布衣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没有看出梦蝶的好,可毕竟不如那些人痴迷。
他们的痴迷是因为把梦蝶当作货物,知道她的名气,萧布衣不痴迷是因为把她当个正常的女人,并不知道她的名气而已。
所有关于梦蝶的事情,他不过是从徐先生和裴茗翠口中听到罢了。
这和一个名女人仿佛,当你不知道她的名气,寻常交往,觉得她可能也是不过如此,但是你要知道她名动天下,看着的时候自然带了敬慕来看,那就大有不同。
再加上萧布衣还在想着些心事,日子过的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家会派商队出塞,牧场的事情不知如何,自己是一介布衣,在场这些大户都是有钱的主,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认钱不认人,自己犯不着去出丑。
裴茗翠看到萧布衣不在乎的神态,目光有些诧异,探过头来,低声道:“萧兄,你觉得梦蝶如何?”
“不错。”萧布衣点点头,更觉得裴茗翠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透着的古怪,她想要询问什么?
“裴小姐。”梦蝶款款行礼,声若黄莺。
众人听到耳中,有若天音从耳朵钻到心中,都是一番陶醉,可知道她说的对象不是自己,不由爽然若失。
“裴小姐,久闻梦蝶姑娘琴舞双绝,不知道我等能否一睹风采?”徐先生远远的问道。
众人都是喝了声彩,看到梦蝶的惊艳之美,顾不得裴茗翠的喜怒无常。
裴茗翠嘴角含笑,斜睨了一眼徐先生,“当然可以,梦蝶,徐先生想见,不妨一舞以谢来客。”
她吩咐才毕,梦蝶披帛一摆,应了声是,已经倒退下去。只是施礼倒退之际,秀眸流盼,望了萧布衣一眼。
萧布衣见到,蓦然心中一颤,才发现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生妍,似有千言万语,不由感慨。
他在现代哪里见过如此古装古典,技艺极佳的女子,不由凝望起来,却没有注意到裴茗翠举杯喝酒,目光不经意的从他身上掠过。
梦蝶盈盈一握的细腰再是一扭,披帛竟如两条长龙般舞动不停,把她罩在红绸之下。
众人一声喝彩,四周却是乐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在所有人惊诧梦蝶的美貌之时,四周已经无声无息的坐了几个女子,抚筝扶琴,吹萧弄玉,曲调悠扬。
梦蝶翩翩起舞,真如蝴蝶般轻盈,浑身柔若无骨,忽如其来,倏然而退,只留余香阵阵,倩影飘忽。
曲调舞蹈配合的殊为默契,先是明快艳丽,后为慷慨激昂,铿铿锵锵,就算萧布衣都被梦蝶舞蹈和四周乐声吸引,只觉得眼前梦蝶化为一只蝴蝶,飞舞在大漠黄山,动人心魄中带有娇艳之美,又像是苍穹孤雁,鸣声阵阵,苍凉中隐有丝丝乡愁。
乐声高拔,梦蝶陡然双臂舞动,带动红绸舞动,天空竟然好像数个火球高空坠下,满堂旋转,众人目不暇给之际,音调遽歇,又似有着天边的余韵。
梦蝶已如蝴蝶般伏在地上,大厅方才还如江海滔滔,这一会却变得风平浪静,水光清敛,众人默然良久,品味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这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心悸神摇。
萧布衣也是连连点头称许,这样的音乐舞蹈也就在这里才能得闻,千年后只有在大片剪辑中才有这种眼福。
裴茗翠又凑头过来,低声问,“萧兄,这歌舞如何?”
萧布衣晒然道:“我是个粗人,不过也看得出好。”
裴茗翠又笑,“我也是粗人,却连好都看不出,不过女人嘛,精彩不应该是歌舞。”
萧布衣一楞,不知她所言何意,梦蝶那面却是盈盈站起,向四方施礼,再次来到裴茗翠的身边,轻声道:“裴小姐。”
裴茗翠嘴角一丝笑意,“梦蝶姑娘舞的好。”
“多谢裴小姐抬爱。”梦蝶对裴茗翠倒是恭恭敬敬。
“各位是客,终不能让你们白来一场。”裴茗翠环目四周。
众人见到裴茗翠微笑起来,倒也和蔼,都是斗胆喊道:“听说梦蝶姑娘琴舞双绝,不如再给我们弹一曲如何?”
徐先生也是点头,王财神却是色迷迷的望着梦蝶,好像想着这妞不错,可惜是裴茗翠的手下,不然花点钱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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