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李靖为什么死命要追,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耳边不停的惨叫声声中,他觉得不逃就会丢了性命。他从吐如纥逃到了斯结,又入了覆罗,这里的族落本是风平浪静,却是因为他的到来被弄的鸡犬不宁,如今的目标是他的老朋友斛薛部落!
李靖的一把大火从东烧到西,足有千里,已经让草原族落人人自危,东躲西藏。特穆尔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李靖在草原应该是被追杀的对象,可是眼下看来,他却变成了个杀人恶魔。别人不要说拦截他,就算躲都躲不过来的。
特穆尔知道自己屁股后拖着长长的烈火,走到哪里会烧到哪里,可是为了活命,也是顾不得很多。
带着仅存的十数名手下冲入了斛薛族落的时候,特穆尔跳下马来,放声大叫道:“普剌巴,普剌巴!快去找普剌巴过来。”
普剌巴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很男人的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我?”
二人加起来的年龄已经过百,可是不妨碍他们彼此的调侃。
“普剌巴,快找男人,快找很强壮的男人。”特穆尔惊惶失措。
普剌巴摸了把大胡子,调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转变了口味,开始找上强壮的男人了?”
身边牧人都是笑了起来,满是欢乐,不笑的只有特穆尔和他带着的十几个手下。那十几个手下看起来马背上都要能睡着的样子,和马儿站着睡觉有得一拼,并不抬头,任由俟斤求救,他们已经麻木。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特穆尔连连跺脚,伸手指天,口吐白沫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普剌巴伸手去摸特穆尔的额头,“特穆尔,你被恶鬼缠身了吗?”
特穆尔一把推开普剌巴的手,怒声道:“老子是被恶鬼缠身了,你再不找男人,我只怕你也要被缠身的。”
普剌巴见到他神智都有些紊乱,叹息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医生,快去找……”
“不要去找医生,李靖带人杀过来了,他是草原的恶魔!”特穆尔跺脚大叫道:“快去集结你族落里面所有强壮的男人出来。”
普剌巴奇怪问道,“李靖是谁?”
询问声中,远方突然传来蹄声阵阵,紧如密鼓,踩到人的胸膛般,让人无法呼吸,特穆尔终于清醒过来,惨然道:“晚了。”
他说完话后,兔子一样的跳在马背上,纵马狂奔。十数个手下本来都是昏昏欲睡,听到铁蹄阵阵,都是精神抖擞,双目圆睁的跟着特穆尔穿过薛的营寨向东驰去。
普剌巴听到铁蹄急劲,脸色大变,族内呼喝连连,一些勇士已经冲出来,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普剌巴就见到一幕终生难忘的景象,一条黑龙飞翔而来,身上带着点点红鳞,黑龙过处,火光冲天,惊呼声不绝于耳。
只是盏茶的功夫,整个斛薛族落已经落入黑龙的魔爪之中,黑龙冒着火焰,无坚不摧,勇士们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已经四散溃败。
普剌巴惊怒交集,却有空上马提枪迎了上去,见到黑面的将军,迎胸就是一枪。
对面的将军混铁枪挥动,格飞了普剌巴的长枪,顺便将他抽打了出去,举重若轻。
“你是谁?”普剌巴地上翻滚吐血,却还不忘记问上一句。
“我就是李靖!”将军混铁枪一横,轻声回道。
一九八节 声东击西
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特穆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普剌巴的大腿压在他的身上,很有分量。
普剌巴睡的和死人一样,好在还不是死人,呼噜噜的声响,口水流的好长。特穆尔有些厌恶这个大胡子男人,可是又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男人,是他让这个普剌巴有家不能回,只能露宿在野外。
特穆尔被山石咯的浑身发痛,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这倒不是他有受虐待的习惯,而是他忘记了自己上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翻身坐起的时候,特穆尔有些迷茫,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少了手下吗,不像,他的手下天天在少,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他老哥一个,少也少的麻木了。是少了钱财和女人吗,也不像,经过这些天的逃命,他现在觉得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可一定少了些什么,不然他怎么感觉到很不对劲。
“普剌巴,醒醒。”特穆尔推了下身边的普剌巴,想让他和自己一起想想。
普剌巴睡的和死猪一样,被特穆尔一推,却和中箭的兔子般跳起来,张惶四顾问,“什么事,李靖追来了吗?”
现在的普剌巴终于明白李靖是谁了,特穆尔说的什么恶魔根本不能形容李靖的狠毒,阴险,狡诈,贪婪,残忍的万分之一。
在普剌巴看来,李靖有着狼一样的耐心,虎一样的凶猛,狐狸一样地狡猾。蛇一样地难缠。可这些还是不够,这个李靖还有狗一样灵敏的嗅觉,无论他们跑到哪里,李靖都能跟的上。
“没有,没有追来。”特穆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普剌巴,你听。”
“听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鸟儿尽情的歌唱。听到了小溪欢快的流淌……”
“蠢货。”特穆尔豁然站起,一脸欣喜的说道:“你难道没有听到追赶的马蹄声不见了吗?”
特穆尔这句话说地十分玄虚,可普剌巴竟然听懂了。霍然跳了起来。惊喜道:“你难道是说李靖不追我们了?”
特穆尔用力点头,仰望着青山,涕泪流淌。“真主呀,你终于保佑了我们一次。”
二人喜悦不胜,居然拥抱在一起,载歌载舞的跳了一会,只是没有族人打着节拍。未免不美。普剌巴虽然被李靖打的吐血,好在伤地不重。人逃命地时候总能激发难以想象的潜能。普剌巴认准了特穆尔逃命的方向追去,竟然追得上特穆尔,和他做起了难兄难弟,每日都在李靖地马蹄声中起来逃命,在极度的疲惫不堪下休息,特穆尔的手下也终于跑的一干二净,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也顾不得埋怨什么。昨晚普剌巴连伤带累,实在不能再奔跑,打死也不再起身,一定要睡上一觉,只说死了就死了,这样逃命还不如死了呢。特穆尔也实在是疲惫不堪,一狠心,找个背风的山坡倒头就睡,却没有想到李靖一路追赶居然把他们追丢了。
冷静下来地特穆尔终于意识到现状,族落散了,手下没了,儿子们去抢别人的珠宝女人,可家里地老底却被李靖给烧的鸟蛋精光。
“这样不行,一定要有人阻止李靖了。”特穆尔喃喃自语道:“再这么下去,草原不会再有安稳的日子,这个可耻的强盗。”
“是啊,是啊,”普剌巴一拍脑袋,“但可汗南下,又有谁能够阻挡住李靖呢?”
“可汗不在,还有可敦。”特穆尔眼前一亮,“我知道可敦就离这里不远,我们去向她求救兵,夺回我们的族落,女人,还有珠宝!”
**
特穆尔和普剌巴见到可敦的时候,才发现受难的不止他们两个,各族落俟斤看起来都是焦头烂额,愁容满面。
吐如纥,斛薛,斯结,覆罗,还有同罗,韦统等族落的族长竟然悉数到齐,从西到东千里来的族落已经没有不被李靖打过的部落。契骨倒没有族长过来求救,只是因为靠近草原西北,没有被这轮战火波及。如今可敦的大帐更像是草原的族落大会,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吵做一团,对特穆尔二人的到来,视而不见。
特穆尔高声喊道:“都不要吵了,听可敦的意见。”
众人收声,可敦终于皱眉问道:“李靖到底有多少人?”
“一万!”
“三万!”
“足足十万大军!”
三个俟斤给出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敦望了眼答摩支道:“你让兵士密切寻查李靖的动静,千万要顶住李靖的十万大军,各位俟斤在我们这里,我们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答摩支应声出了帐篷,俟斤们互望一眼,都是有些安稳的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十万大军好像有点名不副实,”可敦高高在上道:“据吾所知,李靖这次是赐婚使,本来只带了几百兵士?”
“绝不可能,”俟斤们都觉得脚面发烧,总不能说自己被人家几百兵士就打的落花流水,“可敦,李靖可能是带有几百兵士在明面,但更大的可能是,大隋已经暗中派兵混入了草原,如今在他的带领下,对草原进行大肆的报复。”
“不错,我早说了,大隋打不得,这下遭到报应了吧。”特穆尔突然说了句,见到众俟斤都是望着自己,有些讪讪,“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可敦不是一直说,我们和大隋是友好之邦,”
可敦皱着眉头,良久才道:“你们说的的确也有可能,你们现在能有多少骑兵可以调动?”
众俟斤面面相觑,都是摇头,“可敦。我们的骑兵都南下了。一时间都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我们都知道可敦现在草原势力最强,这不,都过来向可敦求救了。”
可敦心中冷笑,暗道你们出兵地时候,没有一个人过来和我说一声,这下被李靖打地找不到北了,开始想起我了。
心中虽是厌恶。可敦还是和颜悦色,“你们准备怎么办?”
“请可敦出兵剿灭李靖。”众俟斤异口同声道。事实上无论李靖有多少人,他们都已经无胆也是无能作战。族落中的精兵都出去抢劫。剩余的力量实在有限,对李靖的雷霆之击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
可敦摇头道:“吾一介女流,如何能领军打仗。”
众人都是苦着脸道:“那可如何是好。”
可敦突然笑道:“不过吾虽不能领军打仗。却可以推举一人联合起大家的兵力对抗李靖。”
“是谁?”众俟斤大为诧异。
可敦拍拍手掌,牛皮大帐进来一中年
微微的咳,只是眼中却有一种火热地斗志。
“我想在场的俟斤应该很多人都认识阿史那•;俟利弗设,”可敦轻声介绍道:“他是始毕可汗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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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敦出了牛皮大帐后。脸上露出丝难以捉摸地笑。
答摩支带着十数个亲卫紧紧跟随在她地后面,不敢稍稍松懈。可敦来到一个很普通的毡帐前,掀开帘子后进入,答摩支带领卫士却远在数丈外守卫,全神戒备。
毡帐内坐着一个突厥兵打扮的人,毡帽压着半边脸,可敦进来地时候,他动也不动,仿佛木偶雕像一样。
看到桌面上的茶水动也没动,可敦问道:“你怕茶水有毒?”
“我不渴。”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的倦意,虽然他转战千里,可他看起来要比特穆尔好上太多。
李靖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草原上最有势力的女人,没有太多地表情。
“你的确是个很谨慎地人。”可敦到了他对案坐了下来,轻声道:“特穆尔和普剌巴如你预想的一样,也终于赶到了这里,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可敦目光沉凝,李靖并不躲避,“应该为大隋做的,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应该看可敦的行动了。”
“吾一介女流,这次若是贸然出兵,可汗还会容吾在草原?”
李靖笑笑,“可敦这次当然不会出兵,可敦做的事情都是在为草原着想,这次要和我开仗,当然也是在草原人的苦苦哀求下才做的,始毕可汗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和你为难?不过可敦要加快点行动了,如果圣上被抓的话,无论你是否行动出兵,都不能阻止他来对付你。”
“你带有多少兵?”可敦好奇的问。
“兵不在多而在精,四十万突厥兵又能如何,难道可以一拥而上?”
可敦仔细的想想才道:“很简单,却又很深奥的道理,只可惜吾身边没有你这种帅才。”
李靖不语。
可敦轻轻的叹息口气,“李靖这个名字吾在西京未嫁时也听过,那时候,你不得志,吾也一样,可吾知道,李靖绝对是个响当当的男儿,值得信赖。若是没有圣上,也就没有今日的可敦,可吾能有今天的势力,也是在于均衡的结果,吾不能不小心些。如今吾让阿史那�;利弗设带兵出面对抗你,准备向可汗报急,至于他是否能以你为意,撤回大军,那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事情了。”
李靖还是沉默,只是垂下头来,谁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意。
“你能不能少烧一点,或者败几仗?”
“不能。”
“为什么?”
“李靖或许会死,但是不能败。”李靖沉声应道。
可敦望了李靖良久,“你领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自负吗?”
“我不是自负,而是不想让太多的人失望。”李靖缓缓道:“再说,败不是好的办法,只有胜下去,才能不断的给始毕可汗施压。”
可敦对属下都是威严无比,偏偏对这个李靖怒不起来,“可你要知道,俟利弗设若是也败了。说不定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李靖笑了起来。双眉中带有讥诮,“可敦说笑了,其实可敦的真正用意当然不止这么简单地。我带兵在草原兴风作浪当然不见得能让可汗回转,不过可敦扶植起俟利弗设,那才是可汗真正忧心地地方。俟利弗设是可汗的弟弟,向来和咄吉不和,在草原也有威望。和叱吉设不可同日而语,他势力兴起,可汗久攻雁门不下。各郡援兵迟早会到。北方动乱不堪,俟利弗设强大,很可能抢了他可汗的地位。诸事加在一起,他地位不稳,怎能不回?”
可敦双目灼灼,“难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你了?”
李靖笑笑,“有些事。不用瞒。有些事,注定了结果!”
可敦琢磨着李靖说的两句话。半晌才是叹息了一口气,“你如今要走了,能不能和吾说说要去哪里,吾事先也有个准备?”
李靖摇头,“不行,我的兵士服从我,信任我,我又怎能拿我的兵士性命开玩笑。”
可敦笑了起来,点头道:“李靖,你很不简单。”
她说完后,起身出了营帐,李靖却是不动,一直枯坐到夜晚,这才起身,拿着可敦发地令牌出了营帐,一路北行到了个山谷,爬山而过,到了山的另外一面,那里有着他的三百兵士还有数十禁卫,望见李靖从山上走来地时候,孙少方忍不住道:“李郡丞,其实有更近地路到这里的。”
李靖回头望了眼,“有时候,绕远未尝不是捷径。”
孙少方摇头,心道这个李靖说话和那个道信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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