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腰挎马刀,摸了下靴筒的匕首,心中稍定,来到一个密林前,低声呼喝道:“李兄?”
七十二节 毒计
山风阵阵,有些阴冷,李志雄走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萧兄来的很准时。”
只是他的笑容被天色一染,看起来也和山风一样阴冷。
“李兄找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萧布衣一扬手,露出白天的那张字条。
李志雄走进了两步,沉声道:“萧兄难道还不知道大难临头了?好在你早来一步,要是晚了一个时辰,我只怕他们已经动手。”
“什么?”萧布衣愕然道:“他们是谁,陆安右?他们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
“如今已经出塞,他们还怕什么?”李志雄苦笑道:“萧兄,你为人就是太老实,很多时候太容易相信人。实不相瞒,其实陆安右的手下有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宁峰,出来吧。”
他低呼了一声,一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赫然就是陆安右的手下宁峰。
萧布衣强忍住惊骇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峰他当然认识,当初未出马邑的时候,陆安右就已经把他安排给自己做副手,这人当然是陆安右的手下,没有疑问。
可这个宁峰始终都是规规矩矩,话都不多说一句,每次萧布衣有什么问话,都是知无不言,萧布衣倒没有想到他会出来指责陆安右。
“萧兄。”宁峰含笑抱拳道:“其实若不是敬佩萧兄的风骨,不耻陆安右的为人,在下实在不会站出来。如今萧兄你的确大难临头,你可知今日马儿为什么腹泻?那是有人下药的结果。”
萧布衣震惊道:“真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杀人都敢,下药又算什么?”宁峰摇头叹息道:“萧兄其实只要认真想想,就知道谁才有这么大的权利。”
萧布衣脸上失色,喃喃道:“难道真的是陆安右?”
“不错。”宁峰苦笑道:“我已经获悉他们的计划,萧兄你的出现,对陆安右已经是莫大的威胁,我想原因李兄已经冒死告诉你。陆安右让马儿腹泻阻挡行程,今日心中已经有了杀你的念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塞后马上动手,只是因为召集了兄弟扮作马匪夜晚到来,他让兵士守住犄角,当然形同虚设。陆安右这人武功高强,很可能趁混乱的时候刺杀你,然后推到马匪的身上,到时候就算高爷有什么疑惑,也找不到证据,萧兄一死,陆安右再没有竞争对手,也就高枕无忧。”
“好毒的计谋。”萧布衣有些失神道,小雨变大,淋湿了三人的全身,“可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大约就在三更。”宁峰望了李志雄一眼,二人上前一步,低声道:“萧兄,事不宜迟,这里雨大,我们不如去林子里面避雨,研究对付陆安右的计谋。”
二人上前了一步,萧布衣却是退后了一步,狐疑道:“为什么要去林子里面,这里不行?”
“难道到现在萧兄还不相信我们二人?”李志雄怫然不悦,“这里雨大,只是避雨而已,如果萧兄真的不信,大可回转去睡,我们绝不阻挡。”
“我信,”萧布衣笑了起来,看到二人喜意一闪,沉声道:“我只信在林子里面杀人,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李志雄二人变了下脸色,斜跨出一步,成犄角之势抵住萧布衣。李志雄淡淡道:“我不知道萧兄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下药毒马的可以是陆安右,当然也可以是宁兄,对不对?”萧布衣微笑道。
“是我,为什么是我?”宁峰收敛了笑容,握住了刀柄。
“当然是有人通知我。”萧布衣不紧不慢,却在留意四下的动静。这里离营寨很有些距离,李志雄找他到这里,当然考虑到不要被别人打扰。
“是谁?”二人互望一眼,有了惊惧。
“哦,不是人,应该说是马,是,马儿告诉我了一切。”萧布衣摊摊手。
“是马?”李志雄也是握住了刀柄,长吸一口气,“萧兄真的会开玩笑。”
萧布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不停的流淌,长吐一口气,放松了身心,“马儿腹泻的那一刻,其实我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是吃坏了水草,不应该只是十数匹牲畜有问题才对,我观察了马粪的症状,发现绝对不是吃草的结果,所以我第一时间怀疑别人下药……”
“能药马的当然会和牧马的人多少有些关系。”萧布衣又道,天边已经雷声阵阵,闷郁的动人心魄,“陆安右的确有能力药马,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可是对宁兄来讲何尝不是?”
萧布衣把纸条丢在地上,觉得凉意杀人,“李兄今日来找我的时候,我发现鞋上有点红泥,没有想到已经泄露了天机。”
“哦?”李志雄低头望了眼,看不到什么,转瞬抬头,“那又如何?”
“因为我发现所有病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蹄子上也有李兄鞋子上一样的红泥。”萧布衣笑了起来,“这就让我想起出塞前有处水潭,地质奇特,土为红色。当然那附近只有一处如此,其余牧马饮水的地方却是黑土,也算是老天有眼,或者是天网恢恢,我这才想起,李兄并不掌管牧马,也向来由手下做事,为什么鞋上会沾上红泥。会不会是李兄向潭水中投了药物,不经意的沾上了泥土?”
李志雄只是冷笑,不发一言。
“当然这些不过是推测,不足以定罪,也可能是李兄去那喝水,但是你却没有腹泻。”萧布衣笑了起来,“所以我在喂马吃药后,又和几个商人聊聊天,王家袁家都有牲畜腹泻,我随便问了下,才知道昨晚放牧这两家牲畜的人是陆安右的手下,却归宁兄掌管。”
宁峰笑了起来,“萧兄如此心细,寻常的问话也带有深意,倒让人意料不到。”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晰。”萧布衣笑道:“李兄负责向水中投毒,宁兄不见得掌控太多手下,但是只要让他们上那个地方牧马即可。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宁兄身上……”
“两位兄台联手,如愿以偿的阻隔一天的行程,这才在夜里行动,准备对付萧某人,或许真如李兄所说,可是我倒觉得,李兄更恨我当了副领队,阻挡了李兄的前途,这才不惜千方百计的除我而后快。”
“我们要杀你,何苦费这么多周折。”宁峰仰天长叹,悲哀的望着李志雄一眼,“可惜我们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
李志雄缓缓点头,“不错,可惜我看错了萧兄。”
二人都是情真意切,看起来肝胆相照,义薄云天。
“萧兄,你或许觉得自己有些武功,而且不差,可是宁峰要杀你,不必用过十招,既然如此,我何须这番周折骗你?”宁峰淡然一笑。
他口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萧布衣暗自心惊,却只是强笑道:“李兄想要杀我,宁兄当然还是不肯。宁兄只想骗我入局,让我相信所有一切陆安右主使,和你们联手对付陆安右。宁兄当然不怕萧布衣,怕的却是陆安右,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七十三节 血战
宁峰听到萧布衣的问话,笑容再敛,有着说不出的寒意,他显然没有想到萧布衣如此聪明!
“其实李兄要对付的是我,宁兄要对付的却是陆安右,这才费劲周折,如果明日萧布衣失踪,肯定会让陆安右寻找。萧某人或许装作重伤,或者如何,但是痛恨陆安右的无耻,无论如何总要暗算陆安右一下。陆安右武功高强,当然出手毙了萧布衣,这时候李兄和宁兄再暗中出手杀了陆安右,这下领队变成了宁兄,副领队变成了李兄,然后两位兄台再找人伪装马匪演一出戏,把所有的一切推到马匪身上,出塞成功回来,当然会受到裴阀的信任和重用,还有商队举荐,以后前途无限好,萧某做个枉死鬼,糊涂虫,却还要感激两位的大恩大德。”
闪电一道劈了下来,转瞬雷声阵阵,大雨有如密豆一样撒了下来,三人却是脸色迥异,只是毫无例外的都是紧握长刀。
“萧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李志雄终于叹息一口气,“你不动声色的居然知晓和推出所有一切事情,实在让我意料不到。”
“过奖过奖。”萧布衣微笑道:“我只是不想死的稀里糊涂。”
“可是真正的聪明人,却不会说出来这些推测。”李志雄脸色一寒,“萧兄,你要是不说出来,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可惜现在……”
李志雄和宁峰并不紧张,显然觉得萧布衣绝对逃脱不了他们的掌握。
萧布衣凝立当场,淡淡道:“这里离营地并不算远,只要我喊一声,想要逃命并不是问题。”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李志雄突然仰天长笑,却是传不了不远。
他笑声止歇,这才说道:“萧兄未免太过乐观,刚才我也笑了,你说谁能听到?何况就算他们能赶来,我们相信以我们的本事,也能在他们知道真相前杀了你。我们众口一言,说你勾结马匪,想要洗劫商队,试问他们会相信你一人,还是相信我们?”
他只是一拍巴掌,丛林中又走出了两人,将萧布衣围了起来。
萧布衣仔细一看,原来竟然是朱大壮,马如云二人。他记得还有个熊智伟没来,不过很明显,李志雄他们留一人观察营寨的动静,觉得四人对付萧布衣已经足够。
“萧布衣,你明白我们的底细,我也还想见见你的武功,不过我已经见过你的隔山打牛拳法,不知道这次还有什么高招?”李志雄突然道。
萧布衣脸色大变,失声道:“原来那晚杀我的人是你?”
马如云上前一步,揉揉脑袋,恨声道:“还有我,萧布衣,上次让你侥幸逃命,这次你想要活命,只比登天还难。”
萧布衣浑身颤抖,终于露出惊惧之意,李志雄看到眼中,沉声道:“萧兄,我敬重你是个英雄,不如让你和马如云单挑,你能胜过他,我就放你一条活命。”
其余人都是默然不语,没有赞同,也不反对,萧布衣有些惊喜,“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你不逃命。”李志雄点头,已经和其他两人退后两步。
马如云‘锵’的一声,抽出马刀笑道:“萧布衣,你今天要施展无赖刀法,还是隔山打牛神功?”
众人都是笑,萧布衣知道隔山打牛神功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他们显然发现自己杀的那人的死因,这才有恃无恐。
萧布衣手握刀柄,微微颤抖,却还能沉声说了一句,“杀你用得着太高明的武功?”
马如云还要再笑,宁峰却是目光一闪,高喝一声小心,然后马如云就看到一座刀山砍了过来。
这一刻的功夫,萧布衣说了一句话,十一个字,却最少砍出了十二刀出来。
马如云知道这小子刀法没有招式,也知道这小子会胡砍,可是做梦也没有萧布衣会砍的这么快。
他和萧布衣照面过,不过当时却被杨得志一板凳打倒,后来变化太快,他却多少看到了萧布衣的刀法,众人回去一研究,得到了个一致的结论,这小子除了猛一点,刀法屁也不是!
死的那个人只是因为粗心大意,被他胸口扎了一刀,如何不死?
李志雄也是四个杀手中的一个,明白同伙并非死于隔山打牛神功后,甚至后悔经不住萧布衣的恫吓,主动败退。
当时他要是再勇敢一些,以一对二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们就是研究的太透彻,把萧布衣这人分析的很清楚,所以马如云见到萧布衣十数刀劈过来,差点心胆爆裂!
这小子这十多刀和几日前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几日前他的刀法唬的你不得不挡,可是现在的刀法却是由不得你不挡!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是结果已经千差万别。
马如云厉喝一声,来不及反击,提刀就挡,只听到‘乒乒乒乒’响声不绝,两刀相撞,火花四射!
天空中陡然一个霹雳打下来,映照四野,也照出马如云云一样苍白的脸。
‘当啷’一声响,马如云终于抗不住萧布衣砍来的大力,单臂发麻,单刀落地。
萧布衣一口气劈出十二刀后,陡然间大喝一声,第十三刀已经毫不犹豫的斜砍而出。
血光一道,印红夜空,萧布衣一刀下去,飞起个好大的头颅!
马如云身首分家,颓然倒地,死的无声无息!
萧布衣长啸一声,斜跨一步,陡然转身,双手扣刀,一刀劈了出来。
天空再是一道霹雳,白光一闪,仿佛注入他的长刀之中,他一刀劈出,看起来竟然无坚不摧!
李志雄已经胆寒。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才过几天的功夫,萧布衣这小子的刀法已经变的如此厉害。他当然不知道萧布衣这几天虽然是副领队,却是做事极少,每天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尉迟恭给的刀谱。
那本刀谱看似简单,很多道理却是萧布衣前所未闻,很有启发,再加上尉迟恭以身试刀,亲自陪萧布衣练刀,一夜的功夫,已经抵得上萧布衣数月的独自摸索。
只看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抹,撩,斩,刺,压多种,萧布衣这些天着重练了个劈字诀。
可就是这一劈,已经和他以前大有不同。
他终于明白,古人在冷兵刃上研究很深,远非他那个时候看到的武术表演可比。以前的自己胡砍乱劈,看似爽快,却是发挥不了臂力的六成,可如今配合腰腿肩肘的发力,他却能发出臂力的十二成力道。
刀谱讲的道理虽然简单,却是极为实用,尉迟恭目光独到,看出萧布衣的缺点就是基本功不足,这才以刀谱相赠。
萧布衣知道这些人看透他的武功底细,内心其实不惊反喜,因为从他们说话的口气,显然不知道自己和尉迟恭的事情。
所以他故意示弱,故意吃惊,故意落入李志雄的圈套,只是为了这出乎不易的一刀。
他一刀砍下马如云的脑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讲求江湖道义,一对一那是纯属放屁,是以虽未见到来敌,却已反身劈刀。
李志雄配合一样的赶到,本来一刀已经堪堪刺到萧布衣的腰背,可是见到萧布衣反转身来,一刀砍下,他只能去挡。
他这一刀或许能让萧布衣重伤不治,开膛破肚,可是萧布衣这一刀却足以把他劈成两半。
他有大好的前途,所以不想去死。
可是世事往往奇妙,想死的不能死,不想死的偏偏抢先送命。
他抽刀一架,双刀一碰,已经知道不好。萧布衣双手之力的一刀,绝对不是他单臂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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