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辨苦笑道:“我唯义父马首是瞻,只是我自从跟随义父后就知道,义父志向远大,图谋天下,蓦然放弃,只怕绝无可能。”
王世充长叹一声,“辩儿深知我心。”
“那义父地第二条路呢?”王辩忐忑问道:“我们现在绝对不是萧布衣的对手,投靠李密更是绝无可能,因为在我看来,投靠李密还不如径直投靠萧布衣。”
王世充点头,“的确如此,最少萧布衣已经为以后做打算,李密却还是拘泥这弹丸之地,无心远图。我这第二条路吗,却还是和第一条路一样,对萧布衣示以尊敬,只是却是固守不出。萧布衣迟早会和李密决战,到时候当用我们淮南之军,只要我等抓住机会,关键时候给他致命一击,等到萧布衣、李密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再反图东都,可望成功。”
王辩兴奋道:“义父高招,孩儿佩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机会。”王世充老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
王辩点头,不等说话,帐篷外脚步声传来,有兵士掀开帘帐,递过文书道:“王大人,东都加急军文。”
王辩接过,递给王世充。王世充展开看了一眼,霍然站起。看了传令兵士一眼,挥手道:“你且退下。”
传令官退下后,王世充这才道:“好一个萧布衣!”
“义父,怎么了?”王辩问。
王世充皱眉道:“萧布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对瓦岗并不在意,却已准备出兵铲除瓦岗。他准备自己亲率大军吸引瓦岗主力,让我等联合攻击,又准备令一路骑兵出伊阙,过伊水,绕路而行,兵出方山攻击洛口仓!”
王辩吸了口凉气,“这小子说打就打,这么说他东都一切都是做戏?”
“他在东都优哉游哉,想必是想麻痹李密而已。”王世充轻叹道:“若非有文书到来,我还真没有想到他会这快出兵,只是兵贵神速,若我和萧布衣真的联手,攻其不备,击败李密应有六成的把握。”
“可是……”
“可是萧布衣不能赢。”王世充握拳道:“我才新败。他若带兵胜了,那我颜面何在?”
王辩点头,“那义父准备如何处理?”
王世充微笑道:“伺机而动,绝不能让萧布衣这小子得手去!”
有消息传到王世充营帐之时。也有消息到了李密手上。东都虽然还是处于战备状态。可通商还是依旧。
洛水贯穿东都。带来了生意往来,当然也有消息往来。
梁公府前络绎不绝的行人有求官,当然也有探秘,探秘之人琢磨着东都的动向,消息从洛水流出,过黄河而下,折而上岸,有快马接应,传到洛口。
李密此刻正坐镇洛口,他才击败了王世充。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得意之色。
洛口仓不容有失,他不放心把这个粮仓交到别人手上。中军帐除了李密外,瓦岗地头脑大部分均在,众人显然在商议着什么。
翟让坐在下手,眼睛半睁半闭,他来这里,完全是为了代表他对魏公的重视。当然也代表李密对他地尊敬。实际上,这时候的他只是想着,女人也有了,钱也有了,这辈子还图个什么?
东都近在咫尺,他从没有想到过入主东都,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命。
但是他现在又难以说服李密。翟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点畏惧李密。李密阴沉着脸地时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冷地杀气。
李密看了眼密信,轻声道:“萧布衣在外城开设梁公府。几日地功夫,吸收近千人来求官。”
瓦岗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萧布衣,都是心中有着莫名的抵触,可对他又是无可奈何。
魏公自从加入瓦岗以来,本来未尝一败,可就是在攻回洛铩羽而归。当然由始至终,都可以说魏公带瓦岗军打的萧布衣无还手之力,萧布衣甚至不敢出回洛仓半步,可对魏公这种人而言,和亦是败!
王伯当见到众人默然,不想冷场,接过话茬问,“魏公,萧布衣此举何意?大敌当前,他临时抱佛脚只怕不行。”
房玄藻摇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布衣此举显然影响深远,不止是为眼下做准备。”
说到这里,房玄藻若有深意地望了下李密,发现他只是凝望着军文,心中叹息,有了些茫然。他可以说是最早跟随李密之人,对李密亦是忠心耿耿,他认准李密能成大事,这才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李密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自从入瓦岗后,一系列的雷霆手段让天下人震惊,瓦岗能有今日之功,可以说是李密一手策划。窦建德、孟海公、徐圆朗,甚至李渊都是奉表劝李密称帝,可李密只是说了一句,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别人都认为李密谦虚,房玄藻却知道,李密不肯称帝只因为骄傲!
旁人都觉得瓦岗是饥贼盗米之徒,李密骨子里也是如此认为,他要带着这些贼打下天下,就要洗刷下这个恶名,堂堂正正的登基,而攻占东都,俯瞰天下正是此中意义所在。
其实瓦岗眼下并非只有攻占东都一条路,最少如果南下去取江淮之地,向东北去取河北之地都要容易很多。不久前梁郡太守杨汪也来归附,无论李密沿运河而下或者顺黄河去争,都有另一番广阔的天地。
这天下当然不止东都、西京二地,可房玄藻知道,李密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的李密,早非当年的那个李密,或许人在不得志地时候,都会有那种谦虚,可若是一朝得意,骨子里面到底是谦虚抑或骄傲都会被人看地清清楚楚。
或许现在的李密,还是当年地李密,只是现在的李密,不再需要那种卑谦示人,他完全有资格傲视天下。
不知道为什么,房玄藻突然想到了杨广,心口一阵抽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李密比喻成杨广,可这二人似乎真的有相似之处,一样的志大,一样地狂妄,亦是一样的无法抛却面子问题!
他方才说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地时候。其实已经在委婉的提醒李密,不要被眼前的东都纠结,可很显然,李密并没有听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不了李密。李密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击败萧布衣。抢占东都,其余的计谋,再不考虑!
李密终于冷冷笑道:“萧布衣故示悠闲,假施仁义,必有阴谋。”
瓦岗众人面面相觑,邴元真上前道:“魏公,此子狂妄,当挫锐气,不然让他羽翼一成,据守东都。实乃我等地心腹大患。”
李密点头,“大当家,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翟让正喝着茶水,听到询问差点呛到,放下茶杯道:“我老迈昏庸,魏公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好了,我没有不听从地道理。”
李密点点头。“尔等意下如何?”
环视帐下众人,见程咬金单雄信茫然,秦叔宝默然,郝孝德惶然,王伯当奋然……
其余地人如房玄藻、王君廓、李文相、张迁等人亦是沉默不语,帐中的气氛有点沉闷。
“我觉得邴长史说地不妥。”翟弘终于摇头晃脑的站出来,“我说魏公呀。咱们现在什么都有了。何苦去打东都……”
“住口。”翟让一声怒喝,霍然站起道:“这里议事。怎么能有你插嘴的余地,滚出去!”
翟弘难以置信的望着弟弟,“你让我滚?”
翟让点头,“不滚就闭嘴!”
翟弘蓦地满脸涨的通红,环视帐内众人,见到所有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对于弟弟翟让,还是心中有所畏惧。霍然拂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翟让这才坐下来,微笑道:“魏公,我们继续,莫要让这不成器的家伙坏了我们地事情。”
众人都是舒了口气,李密内心却是叹了口气,这个翟让是个难题,让他一时间无法解决。
“咬金,不知道你对东都形势有何看法?”
程咬金不能推搪,嘿然一笑道:“魏公,我是个老粗,很多地方不懂。不过你既然问了,我的意思倒和邴长史一致,萧布衣拖得,我们却是拖不得。”
“为何拖不得?”李密问道。
程咬金苦笑道:“我只知道瓦岗起事多年,自从魏公前来后,确定中原霸主的地位。可这霸主也是一直占据这巴掌大小的地方……魏公……我说话很直,请你莫要见怪。”
李密微笑道:“咬金,你这是肺腑之言,我何怪之有?”
程咬金振作了精神,“本来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等已经威势大振,可转瞬又要过了一年,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成。虽然河南各地多落我们之手,但此地并无什么地势可言。黄河之北还是隋兵占据,东北有窦建德、东部有徐圆朗、东南有杜伏威、南部和西南却是有林士弘、张善安和萧布衣的荆襄军。我们的西面呢,有座大城,叫做洛阳!我们这巴掌大小地地方,周围最少七八个大敌,而这些人,以前何尝被我们看在眼中?”
众人点头,都觉得这个程咬金粗中有细,秦叔宝嘴角却是有丝苦涩的笑,他发现就算和程咬金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程咬金一点都不粗。
“萧布衣坐镇东都,如今风风火火,以往我们看不起的势力如今也能和我们抗衡,我们若不再奋发而起攻克东都,我敢说只要再过一年,我等优势不在,再夺天下已落入了下风。所以依我之言,东都要打,而且要全力来打!不然坐以待毙,悔之晚矣。”
众人终于点头,李密拍案而起赞道:“咬金所言正合我意,我等休养生息这久,眼下当再全力一战。梁郡杨汪已降,扼住要道,杜伏威正和荆襄军对决,又有李子通虎视,绝对不敢轻易北上。徐圆朗心无大志,已和我们暂且和解,前几日窦建德来信,尊我为主,再说有罗艺南下牵制,更不会舍弃根基之地袭我。我等虽在众敌之下。但眼下的大敌当是萧布衣,当求全力一战胜之,余子不足一道!”
王伯当大声应道:“魏公要战,我当求先锋。”
祖君彦一旁道:“魏公。东都固然要取。可黑石的王世充如我等心口之刺。不能不拔。更何况萧布衣此人不能小窥,若他和王世充合兵一处的话,洛口仓危矣。洛口仓是我等根基所在,萧布衣全无动静,我只怕他暗中捣鬼,此人狡猾奸诈,不能不防。”
李密点头,却是望向秦叔宝道:“不知道叔宝可有何妙策?”
秦叔宝一颗心飘飘荡荡,听到李密询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心中苦楚少有人得知。如果说罗士信还能摒弃一切的话,他却还是不能忘记对母亲地承诺。他一直挣扎在痛苦边缘,只是想着母亲临终前地几句话,一时间心如刀绞。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看起来竭力去抓,可是无一样抓得住!
众人见到秦叔宝还是默然,多少有了些鄙夷和不满。
张须陀虽死。可对于秦叔宝当时的出手,这些人都是心中嘀咕,暗想赫赫有名地秦叔宝看起来也是不过如此。只是前几日秦叔宝、程咬金渡洛水反攻王世充地营寨,扭转了瓦岗地颓势,倒也让人不敢小瞧。
李密却是颇为耐性,轻声道:“叔宝,我们既然同声同气。瓦岗地富贵也是众人的富贵。若是取了江山。眼下这些人,哪个都是开国功臣。有时候。人要向前看才好。”
秦叔宝回过神来,“王世充不能不防,不过他黑石吃了败仗,如今手下都是淮南子弟,当会谨慎。我们只要派三路人马,在月城、洛河、石子河三处守住。王世充若是攻打,就用兵士牵扯他的后路,他必当进退两难,难以对洛口仓造成实质的威胁。”
李密点头,“叔宝此举深合我意,不过如何对付东都?”
“我等此次不应急攻取之,最少要做好攻坚准备,要知道东都城高墙厚,想要攻取并非易事。我们若能出兵将萧布衣的军队逼回东都,分困回洛、东都,可徐徐图之……”
秦叔宝还要再说什么,营帐外马蹄声急骤,有传令官飞奔入内道:“魏公,东都有变。”
李密双眉一样,“何事?”
“萧布衣突然号令精兵出上春门,吩咐东都百姓连带兵士从上春门至北邙山扎九营连环……如今东都城万人空巷,全力修建营寨,气势逼人!”
“九营连环?”李密遽然而惊,“他怎么会懂得这种阵法?”
众人皆问,“魏公,何为九营连环?”
李密皱眉道:“九营连环为古时之法,复杂非常,布阵指挥极为不易,萧布衣初出茅庐,怎么能有这大的阵仗,对阵法运用如此纯熟?”
他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却是一时间想不出关键所在,只是更大的忧虑却是,萧布衣布此九营连环,已经把战场扩充到东都以外,若想再使用秦叔宝之法,已是颇有难度!他没有想到萧布衣看似施政,本来以为会缓和局面,不和瓦岗开战,却没有想到他们蓦然造大声势,动用东都百姓的力量,此子想法古怪,运用力量之能,实在匪夷所思。
东都百姓足有七十万之多,若只是调用半数来建寨,九营虽是工程浩瀚,可也无需几日的功夫。
现在去攻打,李密念头才转的时候,营寨外又是马蹄急骤,有传令官再来。
李密虽是没有攻打东都,可毕竟知道消息重要,无论东都内还是东都外,就安排探子关注东都地迹象,又闻有传令官前来,紧迫非常,不由暗自心惊。
“报魏公,东都有变。“何事?”
“东都上春门、喜宁门出兵两路,各有万余兵士。一路绕金墉城北邙山行进,一路从洛水而下,声势浩大,还请魏公速做定夺!”
李密皱眉道:“是谁领
“属下还未探得,只是先来禀告军情,消息应该随后就到。”
“再去探来。”李密吩咐道,等传令官才退,李密就是皱眉道:“萧布衣蓦然出兵,气势汹汹,我等绝不能退让,当兜头给与痛击,挫其锐气,不然被他气势若成,三路攻我洛口仓,胜负难料。”
秦叔宝终于道:“东都除萧布衣、张镇周外,少闻名将,萧布衣出兵两路,难道是和张镇周均出东都?若是卢楚守城,我等可分兵抗拒两军,另出一路奇兵沿洛水南岸出击东都,东都告急,萧布衣、张镇周自然会回转守城,到时候我们大军压境,逼他们决战,可图一胜。”
李密露出赞许之色,心道秦叔宝果然名不虚传,这种想法在瓦岗也没有几个能够说出。
“报魏公,”又有探子冲入营寨,急声道:“已探明萧布衣亲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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