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那两个身材魁梧的像是他的跟班。小伙快步走近李修文,忽然扬手击飞了他的饭碗!
剩余的饭菜淅淅沥沥扣在地上,连李修文的衣裳下摆也沾染了一些污物。李修文平静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凌厉,乌沉沉的眸子变得格外灰暗。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整理一下衣摆,抬起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那三人。
击飞他饭碗的小伙满面笑容,忽然对身边的两人说:“李校尉投胎投得好,吃惯了燕窝鱼翅,咱们这种粗食怎配进入他的肚子?”
旁边的人帮腔:“就是就是!怕他吃了以后不消化,上吐下泻拉肚子!”
“李校尉,你看我们对你多好!”
李修文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你们想做什么直说,为何每次都这么拐弯抹角?我本以为军营之人最是爽利,不想也有阁下几位混淆其中。”
那两个魁梧大汉脸色一变,这就要喝骂。瘦削的小伙忽然止住他们,脸色也是变了一变,却咬牙笑道:“没想到李校尉骨头倒硬,和咱们兄弟‘切磋’了这么久,竟还像第一天那样傲气。闲话少说,吃饱了肚子,咱们现在就寻一个隐蔽的地方较量较量?也算是消消食?”
李修文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难道这里不够隐蔽么?离人群还不够远么?阁下何必非得活得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我李修文站在这儿并不怕你们,你们又在怕什么?反正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该不知道的会继续不知道,该知道的也早知道,何苦多费一番脚程呢?”
他站得笔直,似乎完全忘却了身上的痛。胸前背后,手臂大腿,除了一张脸以外,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切磋出来的瘀痕。找他交手的人都很有分寸,这伤势虽然让人疼死却并未真正伤及筋骨,只白白受罪而已。
瘦削小伙目光闪动,咬牙笑道:“你很好,我简直快要佩服你了,像你这么不知死活的人的确很少!”
说完一腿踢到李修文腹上,李修文闷哼一声,登时弯腰蹲下。那两个跟班一左一右站好,既阻挡别人的目光又能防止李修文逃跑。
为防止他人过度注意,瘦削青年的动作并不大,也不显眼。那拳脚却结结实实擂到李修文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李修文咬牙忍住痛苦,用这几天刚学的拳术还击。可他这半道出家的几招功夫怎会是军营老兵的对手,一次次跌倒,却一次次顽强爬起来,咬着牙根继续。
那种至死方休的狠劲儿,虽然让人觉得未免太过不识时务,时间久了却也不得不让人心生一点儿佩服。
连旁观的两个跟班心里都在默默想:“倘若这个李修文不是富贵人家出生的纨绔公子哥儿,也许老子要和他交朋友。”
瘦削青年殴打了李修文一炷香的时间,觉得够了,这就要收手,忽然听到一声冷如冰雪的厉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透澈的小溪对岸,小丫鬟弄柳捂着嘴惊恐至极,舒静君一袭淡粉长裙,亭亭玉立,一双灵秀的眼睛却要冒出火!
作者有话要说: 柳树今天领到一大瓶洗衣液,是前几天运动会的奖品。唉,唯一获胜的项目令柳树又高兴又有些惆怅:为何非得是!
——拔河!o(>﹏<)o
☆、第六十八章
舒静君一展长袖,纵身飞了过来。
快步走到几人面前,李修文早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闷咳不止。那三人未想到竟然会遇上她,一时有些紧张失措,连忙都跪了下来:“卑职参见嘉平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舒静君环顾四周,淋漓的饭菜倒扣的饭碗跌在地上,李修文衣襟下摆也已经脏污。身上虽然看不出受伤,沉默的面容却尽是隐忍的模样。看到这里她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怒气勃然喷发,静君玉白的面容像裹了寒霜一样,忽然冷冷笑道:“现在是用餐的时间,你们不去吃饭,在这私底下斗殴是为什么?!”
瘦削青年有些惊慌,脸上带笑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卑职等人并未斗殴,只是切磋一番武艺。”
静君笑道:“哦?你是谁?官居何职?叫什么名字?”
那瘦削青年硬着头皮说:“卑职白檀举,是戎昭将军麾下的偏将。”
居然是舒卿哲的手下。舒静君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既然是戎昭将军的手下,自然有戎昭将军约束于你,本宫不便越俎代庖。不过本宫与戎昭将军一起长大,深知他若比武,一定会找比自己强的,断不会恃强凌弱。白偏将,本宫亦是习武之人,方才情形如何本宫看得很清楚,请你扪心自问,你平日的比武较量都是这个样子的么?那么本宫对你真的是很不佩服。”
这女子形容秀美,声音温和,说出的一番话却让白檀举面红耳赤。青年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插在松软的泥土下,抬起头来似乎想解释什么,却终究又咽了回去。
那两个跟班脸上淌出汗水,忽然大声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其实……”
白檀举忽然目光冷厉如电,直直瞪着那两人,大喝一声:“闭嘴!”
李修文这时已经缓过气来,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忽然插口道:“公主殿下您的确有所不知,其实……”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不起一丝涟漪的湖水。白檀举恶狠狠地瞪着他,却终究没有阻止,削薄的嘴唇下,牙根已经狠狠咬紧!
舒静君已经转头看着他,难免有了一丝怜爱心疼,僵硬道:“你直说便是,本宫必定为你做主。”
李修文脸上泛起一丝捉摸不透的苦笑,温声说:“其实……卑职刚才的确是在和白偏将比试。非他欺我,而是卑职要求他倾尽全力的。公主殿下也能看出卑职武艺不精,既然已经决心投身军营,自然不能这么无用下去,所以选用这种方法来增进武艺。”
这一番话缓缓道来,白檀举和那两个跟班已经呆住了。面上红白青紫,也不知是羞愤惭愧还是庆幸。
静君也没料到他竟然袒护那三人,一时无语,半天才道:“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可以……”
李修文垂首道:“卑职句句属实,多谢公主关心!”
静君咬牙半晌,又心疼又生气,忽然冷冷笑道:“本宫明白了。看来是本宫多管闲事!既如此以后你们怎样本宫也不管了,就此别过,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纵身越过清澈的小溪。那小丫鬟弄柳看了半天好戏,赶紧跑到小姐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李修文紧紧攥着拳头,痴痴地看着她,落寞的目光一直追随到最后。
旁边,那三人已经站了起来。两个跟班其中之一忽然问道:“老檀,方才你为什么不解释?”
他们三人皆是舒卿哲麾下,对舒卿哲忠心耿耿。听说有个落魄官家的后代胆敢肖想舒家小姐,自然气愤填膺。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道理反过来也是完全成立的。舒卿哲睥睨傲气,他的属下也颇有自己的主张。于是这几日就欺上不瞒下好好修理了李修文几次。
白檀举冷冷道:“我们自己出的主意,既不关将军的事儿,也不关公主殿下的事儿,何必当着她的面儿说?难道还想借此邀功么?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既然下定了主意为她出头,倘若触犯了军法,挨罚也是应当。既不用辩解,亦不必讨饶。”
这时李修文叹了口气,已经站了起来。那两个跟班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道:“喂,李校尉,没想到你武功不行,为人倒很仗义!今日你帮了我们一次,日后……日后我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李修文微微一笑,本想下意识嘲讽两句,看那两人黑红的脸蛋热得要滴血了,不由得又忍了回去,抱拳道:“那就多谢了!”
两人登时脸红得更厉害!
白檀举面色变幻不定,冷冷看着李修文,忽然说道:“看来你这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一些。不过一码归一码,公主殿下的名节比天重,你不要再妄想于她,让她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倘若如此,我白檀举愿意向你叩头赔罪!你性子坦荡,我们亦愿意和你成为兄弟!”
这番话说完,李修文半晌无话。等过了半天才忽然问道:“白偏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诗?”
白檀举道:“什么?”
李修文一字一句慢慢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白檀举脸上立刻变色,连说了三声“好”,瞪眼咬牙道:“看样子你一定要一意孤行?”
李修文正色道:“倘若我以往有过分的举止,经过此事自然会收敛一些。不过公主天人之姿,我心爱慕,并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白偏将,且我看大家对公主只有敬佩仰慕之心,并没有诋毁之意,你过分纠结于此,是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呢?”
白檀举脸色已经发青,一双眼睛已经变得像饿狼一样。他的跟班小心翼翼拉了他一下,想要说什么劝阻,白檀举却轻轻一掌推开他,看着儒雅单薄的李修文说:“看样子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既如此,白檀举不欠你这个人情!”
说完他忽然重重一拳擂到自己胸上,身形晃了晃,蓦然吐出一口鲜血,闷咳不止,竟然受了重伤!两个跟班连忙扶住他,李修文也没想到他脾气竟这么爆烈,吃了一惊道:“你这又是何苦?!”
白檀举靠跟班撑着才没有倒地,面色苍白,一双眸子却凌厉如电,丝毫没有软弱之意,边咳嗽边说道:“李修文,我虽然只打了自己一拳,下手之重却可以抵足你这几日的伤势,你说是吗?”
李修文叹气道:“是。你虽然和我‘切磋’了五天,其实并没有伤到我的筋骨。”
“好,那么白檀举欠你的就还清了。李修文,白檀举忠于舒家,会继续监视你。倘若你做出什么举动会有损嘉平公主的名声,白檀举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还会多管闲事的!你听明白了吗!”
李修文默然半晌,抬头看他,眸子透澈清明:“我已经听得很清楚。好,白偏将,倘若我的行为举止真有不妥之处,李修文等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舒静君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回去以后简直气得吃不下饭。不过虽然嘴上说了不管,眼看李修文势单力薄,怎忍心让他一直受人欺负。而且始作俑者是哥哥的属下,于公于私她都应该问问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又转身出了帐篷去找哥哥。
舒卿哲反倒是提前一步知道了这回事。白檀举身为偏将,从军七年,认识的朋友自然不止那两个跟班。小溪边的一幕被他的朋友看见,他的朋友怕他落下太大的罪名,就赶紧一溜烟跑去告诉了舒卿哲,且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舒卿哲固然因他们自作主张而生气,念在他们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着想,总算是出发点不错,其情可恕;且他又是一个护短的主将,又一向看不上文弱书生李修文。心里便早早打定好主意,悠然地坐在虎皮大椅上等待妹妹到来。
舒静君经过通报,掀开厚布帘子便看见哥哥笑眯眯地看着她,神态特别友善。静君暗中深呼吸一口气,她虽然觉得哥哥未免对下属约束不严,导致发生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但舒卿哲手下将士成千上万,各人秉性不同,犯了错又岂能都归到他头上?虽然舒静君很不喜欢白檀举的行为,可她不愿意因此和从小疼爱她的哥哥发生争执,她来这里是打算轻描淡写说出事实,然后好生劝说的。
舒卿哲特别和善地问道:“静儿,你怎么来了?今晚的烧獐子肉挺香,我特地让人送了一碗去你那里,你吃了么?”
静君今晚上根本气得没吃一口饭,那碗獐子肉放桌上估计已经凉透了。
静君肚子已经有点儿饿,却含糊着说吃过了,然后正色道:“哥,我找你有事情要说。”
舒卿哲笑一笑:“好啊,你说,哥哥听着呢。”
舒静君就将小溪边看到的事情一一道来。她尽量说得客观,不偏不倚。虽然她讨厌白檀举的行为,却没有过多地说他坏话。
舒卿哲边听边点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舒静君问道:“哥哥,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该怎么办?”
舒卿哲反问道:“那你看该怎么办呢?”
舒静君皱眉,直截了当道:“处罚白檀举三人,帮李修文看伤,并且严肃军纪,不能再让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她说的正气凛然,舒卿哲却好似没什么反应。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英俊的面容还带着一丝微笑,连眉眼弯曲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一分。舒卿哲忽然说道:“妹妹,不能处罚白檀举啊。”
“为什么?”
舒卿哲淡淡笑道:“因为他又不是罪魁祸首,他只是奉命执行,想整李修文的人是我!”
“……”这句话简直让静君完全意料不到,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愕然地看着他。
等过了好半晌舒静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脸色变得严肃,抿起唇角,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哥哥半天,方道:“哥哥,你不要骗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维护白檀举?他既然做到你麾下的偏将,想必和你很熟悉,你自然不乐意为了一个李修文去处罚他。可是哥哥,我是你妹妹,你不应该隐瞒我啊?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么?”
舒卿哲简直被妹妹说得心虚,妹妹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历练地这般厉害,秋水一般澄澈的眸子却几乎能把他的内心看穿。不过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戎昭将军自然也有两把刷子,没这么轻易败下阵来,依旧保持无赖的笑容,没心没肺道:“傻丫头在说什么?你当然不会害哥哥我!但静儿,虽然咱俩是兄妹,你日日居住在深闺,我日日处在军营,你究竟又能了解我多少呢?不错,平日哥哥我是不喜欢倚强凌弱欺负弱小,可当我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指使手下人暗中修理对方一番。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你哥哥又不是圣人。”
“好,那你说啊!李修文得罪了你什么,他与我们同行才几天,做了什么坏事,就让你这么讨厌他?!”静君反问道。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她不相信小溪那一幕是哥哥指使的。凭舒卿哲的脾气,真讨厌一个人的话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讥讽他,明目张胆地揍他,而不是这样暗中……当然,倘若对付恶人,哥哥会以恶制恶,可目前为止李修文孤家寡人,纯良无辜,哥哥从不对这种人下黑手的!
舒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