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远黛哪还不知道。自己【文】睡着时【人】候沅真也【书】不知同这【屋】丫头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这丫头的态度瞬间便变得如此恭敬到近乎崇拜了,失笑的摇了摇头。她道:“既如此,我便不留在这里了,你们东家回来,你只告诉她,我这就回去绿杨苑了!”
她过来沅真处也有好些时候了。再不回绿杨苑去,倒显得她是有意避开百里肇,甚至是怕了他一样。而关于这最后一点,她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环儿答应了一声,却仍出去打了水来,伏侍远黛净面、漱口之后。才送了远黛出去。午憩过后,远黛已觉舒服了许多,早起时酸软无力的腰腿也爽利了许多。循着来时的五彩鹅卵石小路。远黛一路缓缓走着,小径两侧,林木森森,绿荫成行,虽阳光火辣。却不觉其热。
穿过小径,再走不多时。前头便见了曲折回环的游廊。远黛踏步上了游廊,才刚折了过去,迎头便见有人正快步的过来。远黛目光微动之下,却已看清了过来那人——岳尧。
岳尧显然也看到了她,足下不期然的一缓,却又很快的恢复如常,再行数步,眼看相距只剩十余步的距离,他才止了步,朝远黛一礼:“王……沅真可在伴月阁吗?”
远黛略略回了半礼,而后淡淡道:“不在!据环儿说,她去同几位掌柜商量事儿去了!”算起来,她与岳尧相识也已有了好些时候,但真正单独说话,这却还是第一次。没有继续与岳尧说下去的打算,远黛朝他微微一点头,径自举步上前,便要从他身侧经过。
仿佛犹豫了一刻,就在远黛堪堪便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岳尧却忽然开口叫道:“王妃!”蛾眉轻轻一蹙,远黛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岳尧。稍一迟疑之后,岳尧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急急的道:“我……才刚从绿杨苑过来……”说着,他已忍不住的抬头去窥视远黛的面色。
远黛与岳尧也非一日相识,虽说二人从来少有交集,但对岳尧的情性她却是略有所知,这会儿见岳尧这副模样,早知他的意思何在,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问道:“可是王爷同你说什么了?”在她想来,这已是唯一的解释了。
岳尧本来言辞嗫嚅,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这会儿被远黛这么一问,却反放下心来,当即匆匆开口道:“王爷他说,沅真……让我来求王妃!”这话他急急道来,神色更极真挚。
定定看一眼岳尧,远黛轻轻摇头:“岳尧,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岳尧一怔,有些掂不到远黛的意思,只能茫然的看向远黛。远黛本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只径自的说了下去:“你这话的意思,分明便是求我将沅真许配给你。我说的可对?”
对于这一说,岳尧自是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他想说的,其实也正是这个意思。
“你求我将沅真许配给你!”远黛重复了一遍这话之后,却又突然而然的问道:“我只问你,在你岳尧心中,却将沅真当成了什么?”
岳尧听得又是一怔,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在远黛面前这些表真心的话语实在有些不宜出口,当下迟疑的看着远黛,似乎想从远黛脸上寻出一些端倪。
见他如此,远黛倒不免暗叹了一声,知道岳尧压根儿就没想这么多。然而他如今不想,却并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想到这个:“沅真如今已不是我的丫鬟,你却让我出面,让她嫁给你,你且自己想想,你这样的做法可妥当吗?”
这话才一入耳,岳尧便不由的惊了一下,下一刻,已失声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远黛这话,分明便是指他仍将沅真看做是她的丫鬟,更有他瞧不起沅真的意思在内。
静静看着岳尧,远黛淡淡道:“我固然信你并无这个意思,但是岳尧,人言可畏!你想娶沅真,便该自己同她去说,而不是来找我!我早说过,沅真的事情,由她自己做主!”说过了这一句话,她再无意淹留,而是朝岳尧微微颔首,径自的从岳尧身畔走了过去。
愣了一愣后,岳尧终于回神,眼看着远黛的背影已将消失在回廊尽头时,他忙大声叫道:“王……太太的意思,我已懂了,多谢太太指点!”
听他这般高声言谢,远黛足下却险些一个趔趄,无奈的苦笑一下,她既不回头也未答话,只径自的往绿杨苑方向走去。转过这条走廊,再往前走不多远,便已见了那一池盛开的荷花,绿杨苑则静静的矗立在荷池中央。自小桥往绿杨苑走的当儿,远黛目光随意一动,却恰恰瞧见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竟有一枝生的颇为饱满肥大的青色莲蓬藏于荷叶之间。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她忍不住的伸了手,攀住那枝莲蓬,轻轻折了下来。采了这一枝后,她竟忽然起了玩心,一路走着,一路寻觅着藏于荷花荷叶之间的莲蓬。将近七月中,莲蓬也真结了不少,远黛一路采集,等到了绿杨苑门口,手中已捧了五六枝之多。
碧儿正从绿杨苑里头出头,瞧见远黛,忙笑着行礼道:“太太回来了!怎么还采了这个!”
随意一笑,远黛道:“都是长在桥边的,我一眼见着,倒觉甚是可喜,便采了几枝顽!”
碧儿听着,少不得一面笑着,一面接了那莲蓬过来道:“太太若喜欢,明儿闲了,倒可过去太湖泛舟,那湖上最多的便是这些!一路采下来,把船都能堆沉了!”
远黛听得甚是意动,当下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若不去,可真是白来姑苏一趟了!”
二人一面说着,却已进了绿杨苑。百里肇在屋内,听得远黛说话,早抬眼看了过来,见她进来,不免挑了一挑眉。远黛一眼见他,却不免勾动昨夜之事,脸上略红了一红后,这才上前行了一礼。百里肇也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点一点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面上红晕虽还不曾完全褪去,但镇定下来的远黛仍是自若的坐了下来,且吩咐一边的碧儿道:“去打些水来,我要洗一洗手!”因沿途攀折了几枝莲蓬的缘故,她手上沾了些莲茎上的刺与汁液,确也需要清理一下。
碧儿答应着,便捧了那几枝莲蓬出去。不一时已送了水与香胰子进来,伏侍远黛洗手。
远黛才刚洗过了手,那边青儿早又进来,手中却托了一只不大不小、莹润通透、全无瑕疵的水晶盘,盘内装的,却是数十粒青色的莲子。将莲子搁在桌上,青儿笑道:“这是太太才刚自己采的,老爷太太可尝一尝!若喜欢,过一会子,我命家下的小子们再采些来!”
远黛笑道:“多谢你!不过今儿这些也尽够了!”一面说着,已伸手拈起了一粒莲子,慢慢的剥着。百里肇在旁看着,也只淡淡一笑,竟也拈了一粒在手中,却没有剥,只是闲闲的把玩着。打发走了青儿、碧儿两个,远黛斜瞥了百里肇一眼:“王爷就没有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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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第二章正在努力中。永远不能如期码够字数的俺继续惭愧的爬下去。
第三卷 第十三章光与影
百里肇笑笑,居然还真的就说了:“遇到岳尧了?”他问,青色莲子盘旋在指掌之间,动作优雅而娴熟,令人直有眼花缭乱之感。
无奈的叹了一声,远黛道:“先前王爷似乎曾答应过我,不会过问此事!”
点一点头,百里肇理所当然道:“我若过问这事,岳尧又何必去找你?”
这话却是理直气壮到让远黛除却无语,再无言语可说。深吸一口气后,她带怒的瞪了百里肇一眼:“我已与岳尧说了,沅真早非我的丫鬟,因此她的婚事我也做不得主!”
百里肇也不言语,只静静的拿眼看她,良久,他才忽然问道:“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这话入耳,威力几不啻于雷霆闪电,远黛当场为之一窒,更失声道:“你……”她的确不信任百里肇,或者更准确的说,她不信任的,远不止百里肇一人,而是整个天下的男人。这些言语,她没同百里肇说过,但一直以来,她也并没有在百里肇面前刻意掩饰过什么。
只是百里肇这话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不由得她不吃了一惊。抿了一抿唇后,远黛若无其事的将手中已剥好的莲子送入自己口中,慢慢的咀嚼着。莲子那清甜的滋味,素来是她所喜爱的,然而这一刻,一粒莲子吃在口中,却只觉得没滋没味的,甚至还有些发苦。
好在问过了那一句后,百里肇竟也没有继续逼问的意思,倒让远黛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世上,有些事、有些话,原就是只能心知肚明,一旦说了出口,便也离决裂不远了。她那里稍稍松了口气。便自然的抬了眼眸去看百里肇,却不料百里肇那边也正看了过来。二人视线撞在了一处,百里肇倒是神色依旧,远黛却是急急的转开了视线。
心中暗叹一声后,百里肇随口问道:“沅真呢?可曾与你同行?”他要问的,自然不是沅真怎么没过来这里,而是岳尧可曾在过去伴月阁的途中遇到沅真。
定一定心神后,远黛道:“才刚几家店铺的掌柜来寻她商量事儿,我又惦记着这边,便没等她回来。自己先过来了!路上恰遇到岳尧!”她也不等百里肇问什么,便自己说了。
百里肇颔首,问道:“岳尧是怎么同你说的?”
对于这个。远黛自无隐瞒之意,当下将岳尧所言与自己回答一一的说了出来。百里肇听得眉峰轻拧,也不知因岳尧还是因远黛。将话题重又绕回到沅真与岳尧身上的远黛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但心下仍觉压抑,手中刚拈的一粒莲子便没有剥。只将之放在掌心,慢慢看着。
玉掌粉白轻红,莲子纯碧如水,两厢映衬之下,却也好看得紧。
不知何时,百里肇的目光也被引了过去。注目凝视着远黛掌心的那粒莲子,许久,他才微微一笑。忽而轻轻弹指,将自己指尖的这一粒也弹了过去。犹带指尖热度的那粒莲子轻盈的落入远黛掌心,略略弹跳了数下,便安安稳稳与远黛掌心原有的那一粒躺在了一处。
“低头看莲子,莲子清如水!”百里肇忽而的轻吟了一句。
远黛为之默然。好半日才微微苦笑的摇了摇头。
诗词好谐音、双关,因莲与怜同音的缘故。莲花总会出现在许多有关相思之情的诗词之中。而百里肇这一句“低头看莲子,莲子清如水”谐音双关所指的,正是“怜子情如水”。
怜子,他口中的这个“子”所指的,究竟是谁?远黛微微失神的想着。二人各不言语,屋内顿然一片静谧,屋外树上蝉鸣一声声传来,声声都是“知了知了”。
良久,远黛才终于受不住这份沉寂而开了口:“王爷今儿都做了什么?”她胡乱的问。而事实上,这话由她问了出来,倒像是在盘问百里肇一般,也实在颇有不妥之处。
浑若无事的笑笑,百里肇道:“你去后不久,岳尧便来求见于我,所提的,正是沅真!”说到这里,百里肇稍事犹豫,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与他多年相交,却从不曾见他如此待过一个女子,他对沅真,确是真心……”因先前曾答应过远黛不去过问这事,这话百里肇只说了一半,便没再说下去,只是双眼却没一刻离开过远黛的面容。
远黛不答,却将手中莲子放了一粒到水晶盘内,而后剥开百里肇抛入她手中的那一粒莲子,剔出莲子内的莲心,将嫩黄色的莲肉递还给百里肇。见她如此,百里肇哪还不知她是不想再说下去,当下叹了一声,接过那粒莲子,摇头叹道:“顽固不化!”
远黛扬眉,竟回了一句:“王爷谬赞了!”见她如此油盐不进,百里肇除却苦笑,也再没了法子。远黛则抿唇笑道:“说起来,今儿也闷了一日了,王爷可想出门走走吗?”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面上倒不由的浮起一丝笑意,看向远黛的深邃眸子也自带了一番调谑的意思,更颔首笑道:“我从来以为远黛体弱,如今看来,其实倒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弱!”
这番意有所指的言辞,顿然闹了远黛一个大红脸,又气又恼的狠狠瞪他一眼,远黛忙忙的站起身来,也不理他,便自走到窗前,装作去看窗外的满眼风光。
身后,百里肇的笑声却未歇止,只是这会儿听在她的耳中却是出奇的刺耳。
…… ……
一路慢慢而行,岳尧心中想着的,却是才刚远黛所说的那一番话。
人言可畏,难道一直以来,你不愿嫁给我,为的就是这个吗?他失神的想着,旋之苦笑摇头。沅真是成过亲的,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他更清楚的是,沅真与她那个所谓的丈夫,并无任何实际的瓜葛。这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个障眼法儿,让沅真可以更好的在平京生存下去的障眼法而已。正因如此,他一直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至于今日远黛所说的话,对他更算不上有什么影响。沅真是丫鬟出身固然不假,而他岳尧也高不到哪儿去。说到底,他虽可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但自幼因罪被没入宫廷,若非机缘凑巧,碰上了百里肇,他如今大不了也就是个徐青。然而再受宠信的太监,也仍然只是太监。
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百里肇虽视他如同兄弟、手足,他却一直自居仆役的真正缘由。事实上,他们三人之中,也并没哪个真能忘了百里肇对他们的再造之恩的。
他这一路行来,却是心神恍惚,竟没注意到自己早已到了伴月阁前。直到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岳大哥!”岳尧一惊回神,匆匆转头看去,却见沅真正静静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清澄如水的眸光则安宁柔和的看着他。素淡的湖色衫子穿在她的身上,却自风韵天成。
怔怔失神片刻,岳尧方尴尬的轻咳一声道:“你……你回来了吗?”
沅真颔首,却忽然道:“岳大哥若是有兴,容我领你在这园里走走如何?”
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岳尧应声便道了一个:“好!”冲他一笑,沅真足下微微加快速度,只几步,便到了岳尧的身边,却又比他稍稍走前半步,算是引领的意思。绕过伴月阁,沅真并没走上曲折回环的长廊,而是穿花拂柳的沿着一条小径直往前走。一路之上,她却并不言语,走了约有百步左右距离,前头便已见了一座小小的二层小楼。
岳尧抬眼望处,却不由的怔了一下,而后竟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花木繁盛之中,偶有亭台楼阁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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