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些不是滋味!”
说过了这一句话后,她也不等沅真再多说什么,便朝沅真摆了摆手:“你如今新婚燕尔,我也就不留你喝茶了!你回去吧!明儿便是安肃侯府为杜若正名的日子,我也是要去的!”
形容之中,却已带了几分的意兴索然。
听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沅真便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去。沅真缓步行出正屋,耳中却听身后脚步声声,仿佛有人追着自己过来了。她便自然的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追着过来的人,赫然竟是文屏:“你怎么来了?”她问,倒也并不意外。
因紧赶了几步的缘故,文屏急喘了几声后,这才开口道:“我……我有些不放心小姐!”
她虽说的含混,但沅真又怎会不知她的意思,摇一摇头后,她道:“这件事儿,你就莫要管了!小姐做事自有她的考量,她不告诉你,便是与你无干,你只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苦笑了一下,文屏低声道:“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
没有与她多说的打算,沅真伸手轻拍了一下文屏的肩,缓声的道:“她的性子虽称不上执拗二字,但却也不是轻易能听人言的!她决定了的事,除了她自己,无人可令她更改!”
这话一出,文屏心中却忽然便想起了远黛当日决定嫁给百里肇一事来,一时为之默然。
“回去吧!”沅真和声道:“得空的时候,不妨收拾收拾,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
轻咬下唇,文屏终于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点头,回头默默往回走去。
见她去了,沅真也不稍停,便自继续往前走去。才刚走出不多步,前头却早有一个丫鬟迎了上来,朝她躬身行礼道:“岳家太太,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微诧的一挑眉,沅真脚下为之一顿:“岳爷呢?他在哪儿?”她干脆问道。
那丫鬟忙答道:“岳爷如今正在王爷书房内喝茶!”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市恩
既得了这话,沅真也便不再迟疑,示意那丫鬟前头引路后,自己便跟了上去,一路径往百里肇的书房行去。一时到了书房所在的那处院子门口,守在外头的徐青已迎了上来。挥退那名丫鬟后,亲自引沅真进了书房,自己却退在一边,并没走进去。
迈步进了书房,沅真抬眼看时,便见百里肇正端坐于书案后,见她进来,百里肇已摆手道:“免礼,坐吧!”他虽如此说了,沅真却仍行了一礼,这才回身,在岳尧身边坐下了。
她这里才刚坐下,那边岳尧却早递了一张纸笺过来:“你看看!”神色却隐见忐忑之意。很显然的,对于此事,他心中颇有些不安,生恐沅真会因此生了他的气。
没有看他,只径自的接过那张笺纸,沅真很快的扫了一眼。只是一眼,她便知道了百里肇请她过来的缘由。这张笺纸上头,写着的,正与才刚澄怀居内,她交予远黛的东西相类似。抿嘴一笑,沅真放下笺纸,抬眼看向百里肇:“王爷唤我过来,是想知道些什么?”
见她如此爽快,百里肇心中也不由一松。这之前,他可是答应过岳尧,若是沅真不愿说,他便不能追问,而如今沅真的这个态度,无疑让他二人都放了心。略略斟酌,百里肇道:“我想知道,此次南越遣来平京的这些人中,有多少与她相熟的?”
压根不用去看那张笺纸,沅真便答道:“使团正使邱恒,十年前流落郢都,靠卖字画、替人写信为生。一次小姐出门,偶然在市集上见到他,便命他绘了一幅行乐图。因见他书画不错,便荐了他去斐亲王府上做了西席先生。副使李安福。本是雨花阁的洒扫太监,因得罪了明珑公主,几乎被打死。那日小姐恰在宫中,看他可怜,便替他求了情……”
她语气平缓,说起话来,更是俐落分明,只片刻工夫,却已分说了四五人从前的遭遇,无一不是当年远黛曾救过的人。而这些人在使团之中,也大都有些地位。
不意沅真只看了一眼那张笺纸,便能说出这么些话来。百里肇看向沅真的目光不觉愈发古怪,及至沅真住口不再多说时,他却忽然的又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人没有?”
摇一摇头,沅真道:“也许还有,只是我却不记得了!”
百里肇听得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的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没再言语什么。一边的岳尧已不可置信的道:“看起来,王妃当年在南越时,还真是帮了不少人!”
沅真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显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
神色淡然的斜靠在椅背上。这一刻,百里肇却忽然想起罗起东等三人来。如今想来,远黛当日所以会帮他们。倒并不完全是一时兴起,而是性情使然。沉默片刻后,百里肇道:“说起来,你们回平京也有好些时日了,这样的事儿。你们在平京做的应该也不少了吧?”
岳尧听得心中微微一惊,看向沅真的目光便也带了几分担忧。
自若的淡淡一笑。沅真道:“我们来平京虽也有数年了,但这几年,小姐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哪里说得顾得上这个!先前所以会帮罗起东他们,不过是小姐想要为自己寻一条退路而已,倒也并没有旁的意思!至于文宣阁,那本是老王爷留给小姐的产业!”
她既不隐瞒,更不辩驳,只是简单的陈述着事实,却让人无法对她生出丝毫的怀疑之念。
沉吟许久,百里肇才又问道:“邱恒与李安福若认出她来,又会如何?”
干脆的摇头,沅真道:“帮过他们的人,是小姐,我又怎好对此妄下论断!”
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沅真这话,百里肇便知道,该说的、能说的,沅真都已说了,剩下的,她不会说,也或许……她的确并不知道,总之不管为何,他都没法再问出什么了。
这般想着,百里肇便抬了眸,看了一看岳尧。会意的起身,岳尧朝着百里肇一礼,开口道:“我们已打扰了王爷许久,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他既这么说了,沅真自然也跟着起了身,冲着百里肇行礼告退。百里肇也并不留人,只唤了徐青来送了二人出去。
及至离了王府,岳尧才莫名的叹了口气,脸上神色也颇有些古怪。
不用他多说,沅真也知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后,她道:“你可是觉得我刚才说的太多了?”
无奈的回看她一眼,岳尧皱眉道:“你既知道,怎么还说那么多?”二人如今已是夫妇,夫妻本为一体,岳尧说起话来,自也不像从前那般仔细谨慎了。
淡淡凝眸看向远处,沅真平静道:“我之所以会说这么多,是因为已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该说的时候?”诧异的扬起双眉,岳尧毫不掩饰心中的惊愕。
“小姐已经决定要回南越一趟!”轻叹一声,沅真道:“这一趟回去,也许还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更或者……”她没将最后的那一句话说完,只因这种结局,是谁也不乐见的。
岳尧又怎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剑眉一皱,他道:“难道你们都以为,以王爷之力,仍不能护她周全?”言语之中,却带了几分不以为然。
抬眼看他,半晌,沅真才一笑:“我想,应该是能的!只是,你们只能保护不想离开的小姐,却挡不住想要回去南越的她!”
岳尧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靠在椅背上,百里肇微微失神的静坐着,直到下头传来徐青低低的叫唤声,他这才醒过神来。长身而起,百里肇径自走了下来。徐青则会意的行到一边,将他素日所用的那张轮椅推了出来。百里肇的双腿已然康复一事,如今虽仍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但徐青自然不会不知。
墨眉一拧,眸中微现嫌恶的扫了一眼那张轮椅,百里肇终究还是坐了上去:“澄怀居!”他简单的吩咐道。虽然沅真已告诉了他不少事情,但有些事儿,他却仍要去问一问远黛。即使并不一定能知道的更多一些,但他至少也该让远黛知道,他问了沅真什么。
二人才刚进了澄怀居,早有眼尖的丫鬟迎了上来。得知远黛这会儿正在后院给她的那些花儿浇水,百里肇便点了头,命徐青推了他往后院去。
后院里头,远黛正手提水壶,仔细的为面前的一盆墨菊浇水。她虽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禀告之声,却仍没有回头,浇完了水,又取过银剪稍稍修剪了一回墨菊的败叶后,这才回头看向百里肇。这一会的工夫,百里肇早挥退了后院的一应人等,见她转头,他便淡淡一笑。
“这会儿王爷怎么得空来了?”简单一礼后,远黛有些随意的问了一句。
没有答她的话,百里肇径自的道:“才刚我命人请了沅真过去问了几句话!”
百里肇请沅真过去说话一事,远黛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却并不妨碍她得知此事后的推断。沉默片刻,她道:“沅真都告诉你了?”却是很肯定的语气。
百里肇点头,深邃如子夜星辰的黑眸定定的看向远黛:“我来,是想问你,你可有什么想要补充的没有?”
蛾眉微蹙了一下,远黛毕竟答道:“他们未必会帮我!”百里肇想知道的,无非便是此点。
她既这么说了,百里肇倒也并不追问,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后,他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未必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当年又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一直以来,他都并不以为远黛是一个善心泛滥之人,所以在得知了她从前所做的那些事后,心中却难免不觉诧异。
听他问起这个,远黛却不由的笑了出来:“我帮他们,只是顺势而为!我喜欢邱恒的字画,而我知道,斐亲王叔也好这个,而且正在为他的儿子延请西席。至于李安福,我只是讨厌见血,也不爱听人惨叫,所以就向明珑姐姐求了情……”
说到这里,她却忽然顿了顿,而后莞尔笑道:“总归都是一些小事,做起来其实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我想,王爷该听过一个词——市恩。不错,我做的,就是市恩之事!”
所谓市,便是做买卖的所在。市恩,便是买卖恩情。
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百里肇道:“若他们最终并没有帮你,那你岂非白帮了他们!”
坦然一笑,远黛道:“这天底下,固然多有薄情寡义之人,但也不乏性情中人。我不过是做些伸手可及的事,于我,并无损伤,但对这些人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这些人里,十个、甚至百个里头,能有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于我,也已足够了!”
“那你义父呢?他遇到了几个?”沉默良久,百里肇突如其来的问道。
“这世上,毕竟还是奸猾之人更多一些……”摊一摊手,远黛叹气的道:“不过,若是运用妥当,这些恩情,在很多的时候,都是极为有用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簪菊
她虽口中轻叹,面色却自从容如昔,眸底深处更隐隐现出几分自信与明黠,很显然的,她自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能够驾驭得住这些奸猾之人,使他们为她所用。而这样的她,看在百里肇的眼中其实是有些陌生的,只因她几乎不曾在他的面前展露过这一面。
煦和的秋阳,照见她的骄傲,她的自信风发,却让正注目看她的百里肇无由的心中一疼。这样的她,才是当年南越那个被捧为掌上明珠的明珠郡主吧。心中如是想着,百里肇的目光不觉愈加幽深难测,一直笃定的心也陡然的揪了一下,那是一种细细的抽痛,却痛入心扉。
“你已想定了吗?”良久,他才缓声的问道。
微微仰头,看向蔚蓝高天之上的朵朵白云,远黛简单而斩钉截铁的吐出一个字:“是!”
整个后院的空气在这瞬间都仿佛被这掷地有声的一个字给凝固住了,自在吹拂的秋风似也被这一个字所惊住。后院之中,陡然静默一片,不闻鸟语,不见花香,剩下的只是窒息一般的死寂。许久许久,却还是百里肇自若的移开眼去,定定看向身侧的那株墨菊,他忽而扬唇一笑:“这株墨菊的颜色倒别致得很!”好似先前他没问过什么,她也没答什么。
而事实上,远黛面前的这株墨菊,也确是与寻常墨菊颇为不同。寻常所谓墨菊,其色不过是深紫近黑,而远黛所侍弄的这一株墨菊,却是花径如掌,花蕊纯黑一如子夜,花瓣末端偏又在深黑之中透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却又绚烂夺目的异彩深蓝,深魅之中又透妩媚。令人一见,几乎移不开眼去。若说起来,倒也足可当得百里肇这“别致”二字。
这样的颜色,倒无由的让百里肇想起另一种花来。那花,他虽不曾亲见它开,但却久闻大名,也曾亲眼看过它那犹似刚被采摘下来的魅人之色。这般一想,他的目光不觉在这后院内扫视了一番。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远黛抬手,纤长的玉手已温柔的抚上那株墨菊。唇角笑意虽则温淡,却雅淡如江南吹面不寒的春风一般:“它叫子夜菊!”
“子夜菊?”不期然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百里肇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它的颜色。倒正合子夜二字!”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已很自然的转开了话题:“你的冰蓝幽昙呢?”
精致秀雅的眉眼似乎轻轻抽动了一下,但很快的,远黛已淡淡答道:“这阵子天气有些冷了,冰蓝幽昙受不得寒。我已命人将它送入沅真处的暖棚内养着了!”
百里肇所以问起冰蓝幽昙,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听得这话,心下虽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但也不至于因这一盆花便追问不休,当下微微颔首。也便不再说话。
远黛似乎也不想多说与冰蓝幽昙有关的话题,见他不语,顿了一顿才道:“明儿就是安肃侯府三太太收义女的大好日子了。王爷可要与我同去吗?”
“不了!”百里肇语声依旧平淡:“我若真去,怕她们当不起!”收婢为义女这等事,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这事里头夹杂着蒋琓。凌府便是要收杜若为义女,也断然不会广洒柬贴。公诸天下。更何况,这个义女,只是凌府三房所收,并非嫡支长房。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倒不由沉吟了。她原先倒是打算要过去一趟的,然这会儿听了百里肇这话,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王爷既不去,我便也不去了!”
百里肇颔首:“命人送份厚礼过去吧!这事暂时就莫要张扬了!”
只是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