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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上,带着与凌远萱年龄相仿的远黛同去上香,便显得更为合情合理一些。
事实上,她过来沁芳斋前,才与凌远萱一道往萧老太君那里,禀了后日要往观音山一事。萧老太君倒也并没多说什么,应允之后,便说起远黛近来身子正不好,使她过来看看,若身子好了,才可同去。罗氏本就打算要来看看,
笑了一笑后,罗氏道:“既如此,便与我们一道去吧!临近腊月,观音山香火正旺。刚好也可拜求一番,求菩萨佑你来年身体康健,再得个贵婿,一生平顺安然!”
她这一番话说了出来,远黛倒还不如何,一边的凌远萱却已掩了口儿偷笑了起来。远黛无奈,也只得作出羞赧的模样,嗔然道:“三婶总是打趣我!”
罗氏便笑着拉了她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却有什么打趣不打趣的!”她说着,毕竟又看了一眼凌远萱,叹了口气道:“萱儿若有你的一半,我也不至如此不放心了!”
凌远萱在旁听着,自是不依,便扯了罗氏的衣袖,扭股糖儿一般的缠着她,只是嘟嘴撒娇,道弄得罗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少不得又安抚了她一回。
她倒也无意多留,与远黛说定后,便起身自去安排,却将凌远萱留了下来。这几日因远黛病着的缘故,凌远萱来的也便不多,此刻听得远黛已好了,自是拉了远黛叽叽喳喳的说着,却将这几日府内发生的所有事儿一一都说了一回。
远黛听了,却是不由微感诧异。原来后日过去观音山的,除却她已知道的众人外,还有凌远萱的小弟凌远华以及她大哥凌远翊的妻子郭氏及一双儿女。
凌远萱犹自笑道:“本来娘说要请老太太也一道去的,但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每每出去一趟,回来总是累得紧,便不肯去。我娘想想,也觉有理,便没再多劝!”
远黛笑着点了点头,便附和的道了一句:“总是老太太的身体最是要紧!”
…………
文宣阁,位于平京城西。名字取的极具文气,而事实上,这里也确是大周平京文运最为旺盛的一座客栈。不错,你并没听错,这里确是平京文运最旺的一座客栈。
据好事之人统计,大周开国至今,已历九十八个春秋。在这九十八年里,大周连同恩科会试开考,共开考三十七次。这三十七次会试所擢拔的三十七位会元,便有一十八位入京之后是住在文宣阁内待考的。而他们在得中之后,又大多会在文宣阁内留下自己的墨宝,文宣阁也由此而愈加兴盛,以至于外地举子一旦入京,对于住处的第一选择必是文宣阁。
文宣阁虽为客栈,但其屋舍环境皆极雅致,比之富贵人家的花园后宅亦是不遑多让。而此刻文宣阁天字号房的左手第一间屋内,正有一个青年迈步走了出来。青年看着年方及冠,身材中等,容貌清秀,虽算不得绝顶俊美,却自气度温雅,举止不凡。
出得门来,他便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正是辰时初刻,旭日东升,朝霞明艳,显然天气大好。青年便自立在门口,微微失神片刻,却是迟迟不曾举步。他那里犹自踯躅,隔壁房间却已“咯吱”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走了出来的,却是一名身材颀长,容貌俊美的锦衣少年。
见先前青年仍自目视天空,神态犹疑,那俊美少年便甚为不耐的迈步上前,不快道:“四哥,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温吞了,着实使人不耐!远清表哥已暗示到那个地步,你却还是犹犹豫豫,当真是纡不可及!”他口中说着,便自上前,没好气的推了一把那四哥:“你究竟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可去了!”
那青年微微尴尬的咳了一声,勉强道:“我若不去,你去又作什么?”
俊美少年闻言,便自嘿嘿一笑,道:“你不去,那是你的事儿!怎么却管得我去不去!”他说着,竟自朝那青年一抱拳:“四哥只是继续看天,我可是要去看美人了!”言毕掉头便走。
那四哥听得大急,忙赶上几步,一把扯住少年:“罢了罢了,你个惹祸精,我与你同去!”
第四十九章 在路上
第四十九章在路上
观音山,原是平京南郊的一座小小丘陵。明帝时候,中宫之位空悬,**王贵妃有宠,明帝亦有意册封其为皇后。然因贵妃无子之故,朝臣阻力重重而不能行。
王贵妃百计求子,却不见效。明帝元德四年春,贵妃春困午憩,忽而一梦,见南方华光大盛,天花乱坠、异香袭人,旋之有菩萨徐徐落于小丘,足踏莲座,怀抱婴儿,向贵妃微笑抬手,神态慈蔼之至。妃惊而醒,才知原是南柯一梦。
贵妃醒后,觉其梦清晰,不类平素,毕竟放之不下。当下觅机相求明帝,求访梦中小丘。众宫内侍卫并太监四下奔走相仿,终在平京南郊寻到了观音山。贵妃召人细细问之,觉与梦中无异,当即尽取私蓄,在小丘之上建了观音庙并塑送子观音金身。
寺庙落成不到三月,贵妃果真一举成孕。十月期满,得一皇子,便是明帝之后的文帝。王贵妃也因之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皇后宝座。贵妃得偿心愿,心情自是绝佳,便又求了明帝,使观音山不独为皇家寺庙,而受天下香火供奉,以完观音救苦救难的慈悲之心。
明帝、文帝之后,观音山香火可谓极盛。平京百姓求子求姻缘者甚众,更多有灵验者。
远黛闲闲的靠在车壁上,听杜若将这一段往事娓娓道来,却也觉得颇为有趣。
与她同车的凌远萱,在听了杜若这一席话后,却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脱口道:“娘也真是的,原来这观音山竟是求子的所在!”言下竟不免带了几分埋怨之意。
话才一出口,她便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然粉脸飞红。杜若、文屏等身为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有的,瞧着凌远萱的神色,自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各自不语。
远黛那边更只作不曾看出凌远萱的尴尬,便自开口道:“可不正是……”
凌远萱听得这话,便只以为众人并未觉出自己的言下之意,不觉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料远黛竟又不急不缓的接了一句:“说起来,三婶这时候便过来观音山,也实在忒心急了些!”
这话一出,文屏先自忍不住,当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若也是止不住笑,便是烟柳,也自捂紧了嘴儿。反倒是凌远萱一颗心乍紧又松,听得这话一时竟没回过意来,愣了半日,方红了脸扑过去掐远黛的手臂:“九姐姐,你……你可真是坏死了!只是取笑我!”
远黛微讶的一闪,却自一本正经的向文屏问道:“文屏,我适才说的仿佛是三太太吧?”神情无辜,满面疑惑之色。文屏等人听了,便愈发笑得前仰后合。
凌远萱急的只是扑过去捂远黛的嘴:“你还说,还说!”
远黛见她如此,也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面拨开凌远萱的手,一面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说你便是了!你看看你,鬓发都乱了!”
凌远萱气恨恨的瞪她一眼,道:“我却是今儿才知道,原来九姐姐竟是这般促狭!从今往后,我再有什么话,可都不敢同你说了!”
远黛知她这话不过是一时赌气的孩子话,便也并不在意,只笑着抬手替她掠一掠散乱的双鬓,随口岔开话题道:“也不知萧姐姐如今在做什么?”
凌远萱知她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当下轻哼一声,毕竟顺着她的话道:“怕是正打点行装,打算过去绿萼岭小住吧!”她本就无甚心机,性情亦憨直不记仇,说到绿萼岭一事,心情便又重新欢快起来:“九姐姐从前可去过绿萼岭没有?”
远黛淡淡一笑,收拾了玩笑的心思,应道:“我是从未去过!”
凌远萱想了一想,道:“我却还是十岁左右时候去过!依稀记得绿萼岭上最为出名的便是山后那一片金钱绿萼,花色洁白,幽香馥郁,却是极好的!只是绿萼乃是春梅,要等来年春时才得盛开,这会儿去,只能看看腊梅,绿萼却是看不到的!”
…………
凌府的这次观音山之行,足足动用了五十余名家丁、仆妇,或乘车或骑马,一路声势着实不小。这边远黛与凌远萱姊妹二人同车,那边罗氏却与陆夫人同车。
凌远翊之妻郭氏独乘一车,车内却是她的一双儿女及罗氏的幼子凌远华。原来凌远华年纪与罗氏长子凌廷安相差仿佛,又同在家学上学,关系却是极好。难得今儿不上学,可以出去玩耍,二人自是早早的便凑在了一起,罗氏见了也只一笑,便由着他上了郭氏的车。
抬手撩起车帘,罗氏默默往外看了一眼,没来由的有些担心。
陆夫人见她如此,不觉淡淡一笑:“你不必担心,那孩子定会去的!”
罗氏微微苦笑一下,道:“我这里患得患失,倒让嫂子笑话了!”
陆夫人道:“你我都有女儿,你如今的心,我从前又何尝没有。怎说得上笑话二字!”她说着,毕竟拍一拍罗氏的手,道:“我知你为何担心!维杰那孩子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太过迂讷,若只他一人,便是知晓此事,也未必便来!不过如今他身边,却还有维英在。那孩子最是张扬跳脱不过,却是断断不会不来!维英若来,维杰又怎放心得下,所以是必来的!”
罗氏听了这话,心下不觉稍安。转头深深看了陆夫人一眼,却忽然道:“嫂子对娘家的几个侄儿倒是关怀备至!”事实上,若无陆夫人,凌远萱与陆维杰的这桩婚事也未必能成。
陆夫人觉出她语气有异,不免蹙眉看向罗氏:“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言下甚为不快。
罗氏忙摇头道:“嫂子莫要误会!只是我见如今左右无人,想与嫂子说几句私房话儿!”
陆夫人闻言,面色这才稍缓,言辞却仍冷锐如刀:“若你要说的这些私房话儿与那丫头有关,只是不说也还罢了!”竟是全不给罗氏丝毫面子。
罗氏苦笑了一下,她与陆夫人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妯娌,对陆夫人的性子岂有不知之理。但如今凌远萱马上便要嫁入陆家,她便不为自己打算,也想着为女儿打算一二。
车内静默一刻后,罗氏终究还是徐徐道:“老太太的心思,我不信嫂子全无所知!”
陆夫人冷了脸道:“老太太是老太太,我是我。非是我悖逆狂妄,非议长辈。而是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虑事也太过简单!如今那人虽因不良于行的缘故,辞去了太子之位,但也仍是亲王之尊。只这个身份,外头便不知有多少人家变着法儿的想将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送去,但那王府这些年可留过一个?老太太倒别致,别人都挑生得好的送去,她却挑上了那丫头,遮莫是要别出心裁、自出机杼?”言辞之中竟是极近刻薄冷峭。
罗氏被她梗的无语,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大嫂既这般说了,我自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仍要劝大嫂一句,做事做人总该留上一线,仔细风水轮流转!”
陆夫人冷哼一声,便自沉了脸,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打算再与罗氏分辨什么了。
罗氏见她如此,少不得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却默默的不再言语。
正在车内寂寂,各自无声的尴尬当儿,车窗之上却忽而被人轻轻叩了两下,随之传来凌远清清朗的声音:“娘、三婶,观音山已将到了!”
观音山,兴建于明帝元德四年,距今其实不过一甲子岁月。但六十年的戮力经营,却足以使得观音山旧貌换新颜。如今的观音山,前山石阶曲曲折折,直至山门。沿途松柏高大,灌木丛生,虽在冬日,却仍显得青翠挺拔,幽深邃远。
时将腊月,正是一年之末,来观音山许愿、还愿之人自是极多。这一日偏又天气极好,山下香客便愈发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凌府马车一路徐徐自山道缓缓而上,却是行至山门口,方才停了下来。山门前头,早有一名灰衣女尼候着,见众人过来,便忙迎了上来。
众人各自下车,在一众家丁健妇的环伺下,缓缓往庙内行去。
观音山上的这座寺庙,名为白衣庵。若论规模,比之那些大寺庙,其实却算不得大。因是女眷上香,内中更有尚未出阁的闺秀,那灰衣女尼引了一众人等,略过前头人多嘈杂的几座大殿,直入后头的观音殿。一面走,还不忘一面笑道:“主持知道二位夫人与大少奶奶并二位小姐过来,忙令人封了后头的观音殿,正候着诸位过去上香呢!”
陆夫人便点头道:“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了!”说话间,一众人等便已到了观音殿前。这座观音殿占地约合一亩,其殿正三虚五,朱檐黄筒瓦斜山式屋面,殿内正中供奉的正是送子观音娘娘。那白衣大士泥塑金身,怀抱婴儿,容貌庄严之中又不失慈祥。
殿口早有数名小尼候着,见了众人,忙迎了上前。众人便依长幼,一一拈香上前叩拜。叩拜完后,那边便有人捧了香火册来,陆夫人等各自认捐香油。及至送到远黛跟前时,远黛便自扫了一眼,却见自己上头郭氏认捐了百两纹银,她便也提了笔,写了个纹银五十两。
非止主子,便是跟来的丫鬟们,也都一一叩拜,认捐了香油。
第五十章 陆维杰来了
及至出了观音殿,众人便往白衣庵东侧行去。东侧却是女僧们的住处,那知客女尼便引着众人径自行到白衣庵主持慧觉大师所住的禅房跟前。
罗氏在慧觉大师的禅房前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远黛二人,笑向众人道:“这些佛经道理,你们若有兴趣,便可随我们进去听上一听,若无兴趣,也可结伴在这庵后游玩一回。不过女子却不许出了这后院,可明白了没有?”
众人闻听,皆各雀跃。凌远萱更急急答应一声后,便扯了远黛行礼退了下去。
那便凌远华与凌廷安二人见得了自由,不禁大喜,当下一左一右的窜了出去,只是抓住凌远清不放,非要他带着往白衣庵前头去玩。原来白衣庵的山门前,却又有许多左近百姓设下的各类小摊,卖的却是孩子最为喜爱的小吃食或小玩物。凌远清素来性子最好,对这两个孩子亦极是喜欢,当下满口应了,又同罗氏、郭氏各自说了,这才带了两个孩子出去。
这白衣庵明面上虽则是受天下香火供养,但这庵堂毕竟是当年宫中贵妃出资所建,因此历年来多有豪门内眷前来参拜,便是宫内,每逢三节也总有例银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