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在那边闲闲的说着家常,百里肇却也并不言语,只神色淡然的坐在一旁喝茶。待得杯中茶尽,他便随手搁下了茶盏,候着远黛与宁夫人说完一个话题后,这才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宁夫人倒也并不挽留,起身却向远黛笑道:“远黛便替我送送王爷吧!”
宁夫人的这个要求自然远称不上合理二字,然而远黛对此却仿佛毫无所觉,看也不曾看一眼侍立一边,满面焦灼之色的文屏,她淡静起身,先行辞过宁夫人,这才上前一步,径自行到百里肇身后,推了那辆轮椅缓缓往花厅外头走去。
下意识的前行一步,文屏正欲跟了上去,远黛却已回头,朝她轻轻一摇头,示意她不必跟来,文屏心下虽是不愿,却也不敢违拗远黛的意思,只得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才出宁宅花厅,前头便是一段狭长的小径。小径周旁,间植着桃李灌木之类,如今虽则无花,但看着倒也青青郁郁。月色胧淡,一路行来,倒也不觉黑暗。
二人谁也没有言语,只是缓缓而行,眼看着前头却出现了一处三岔口子。于宁宅,远黛这却还是第一回来,遇到岔口时候,不免便有些迟疑,不知百里肇想往哪儿去。
似乎察觉了她的迟疑,百里肇微微抬手,点一点右侧:“这边!”
远黛闻声,仍不多言,便推了他上了右边那条青石小路。二人又行一刻,百里肇终于开口道:“三日之后我便要入闱了!”
这话来的突然,却让远黛不由一怔:“入闱?”二人此刻堪堪出了那一条狭长的小径,出现眼前的,却是一座小小的荷池。才是初春,荷池显得格外清冷,也正因此,风过之时荡起的涟漪便显得格外的清晰而深刻。行到荷池边上时,远黛便自然的停住了脚步。
“是!”这一刻,百里肇的声音竟是异常的冷峻而淡漠:“承蒙父皇看重,点我主试本次春闱!”主试春闱之人,需与考生一同进场。考生三场试毕,便可离场,静候放榜。而主试之人却仍需留在闱场贡院之内,批阅考卷、拔擢人才。却是直到榜单定下,方可出闱归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章 主试
骤闻此语,远黛不由一惊,心下更是好一阵诧异。
能得圣上钦点为春闱主试,对任何一位朝廷大臣,都意味着信任与看重,甚至是一种恩遇。只因科考乃国家取士重径,岂是一般。而主考春闱之人,更是本科所有及第进士的座师。一科进士,足有数百人之多,这些进士不曾中举之前,分布于天下,近者相距百十里,远者或相隔万里,而一任主考,却可将这些俊杰之士尽数集于门下,其影响,实不可谓不大。
也正因如此,在百里肇之前,大周还从未有过皇子主试科考之事。
“王爷忽然对我提起此事,可有什么缘由没有?”过得一刻,远黛方徐徐问道。
淡淡一笑,百里肇注目看着远黛:“之所以同你说起这些,不过是想让你更清楚的看明白我如今的尴尬境地而已!”言中既有自嘲,更多的却还是漠然——事不关己一般的漠然。
微微一叹之后,远黛道:“以王爷之能,未必便不能翻转局势!”
轻嗤一声,百里肇淡淡道:“姑且拭目以待吧!”说着,他却忽而注目看向远黛:“文宣阁内那三人,二文一武,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
诧异于百里肇忽然提起此事,一怔之后,远黛方蹙眉问道:“难道王爷竟有提拔他们三人之心?”这会儿忽然说起这个,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还有其他。
眉峰稍稍一抬,百里肇道:“这又有何不可?”
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远黛不由轻笑出声:“国家抡才大典,不意王爷竟如此轻忽,此举若为外人所知,怕是不免引人诟病吧?”
“诟病?”重复此句之后,百里肇忽而反问:“对自己看上的人远黛竟如此没有信心?”
摇一摇头后。远黛道:“王爷该知道,我与他们并不熟悉。王爷口中所谓的看上,也只不过是我曾与其中一人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而能如此照应,我是该说你慧眼独具抑或其它呢?”百里肇扬眉。
为之一笑,远黛轻描淡写道:“王爷不妨将它归之为心血来潮!”
于罗起东此人,她的所作所为也确可称得上是心血来潮。虽然起始之时不无有为萧呈娴着想的打算,但远黛心中却也很是明白,萧呈娴看上罗起东的可能,其实近乎于无。而其后她之所以一直做下去的理由则更简单,既然已做了。那自是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对远黛这个本可算得出人意料的答案。百里肇却是不曾表现丝毫异色,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远黛,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而如今,你已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是吗?”
偏首看向百里肇,远黛答道:“王爷此言差矣!既云心血来潮,自然不能持久。而况这事,原是萧姐姐所为,文宣阁内的一切用度亦是萧姐姐提供。其实与我并无太大干系!”
所以忽然与远黛说起文宣阁内三人,于百里肇而言,其实不过是一种随口而出的试探。罗起东与远黛二人偶遇之事。百里肇早从岳尧口中得了详情,然而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岳尧目中所见,对远黛二人的打算,他却是一无所知。似罗起东等人,本来是并不值得百里肇试探的,然这事出自远黛之手,值此独处之际,他便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此刻见远黛似无多说之意,他便也淡淡一笑,没再继续问下去。远黛无疑是个极聪明之人,正因如此,百里肇反而倾向于相信远黛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刻意隐瞒自己什么。
静默一刻之后,远黛终于问道:“入闱之前,王爷可还有什么事儿要嘱咐我吗?”
百里肇道:“除却我刚才所说之事,便只有你我之间的婚事了!”即便是在说到婚事之时,百里肇的语声仍甚平淡,乍然听来,倒仿佛是在讨论公事一般。
他的这种态度,远黛其实是满意的。相比于百里肇有时略显暧昧的言辞,她倒更喜欢他以这种口气同她说话,如此至少不会让她心生不安:“王爷请讲!”
微微颔首,百里肇道:“我虽入闱,但并不影响一应三书六礼之仪。我的意思,是尽快完婚。今日入宫之时,我已向皇后娘娘禀明此意,皇后娘娘也已欣然应允此事!”他说着,不免注目看向远黛:“之所以同你说起这些,只是要告诉你,你若有什么事儿,需待解决,却须尽快做完,若有为难之处,可同姑姑说起,她会尽力助你!”
百里肇这话虽说的含蓄,但远黛却已明白过来。百里肇这是在告诉她,他希望周姨娘之事能尽快尘埃落定,不管如何,现在的远黛还是凌家的女儿,周姨娘之事,还可算得是凌家的家务事,无论结果如何,凌府将来大不了是被人半嘲讽的说上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而若远黛将来一朝成了睿亲王妃,那时却只怕要落得个倚势凌人的说法了。
一旦提起周姨娘,远黛忽而便觉有些疲惫起来。微叹了一声后,她道:“王爷只管放心,这事如今已现端倪,若能如我所想,其结局该会比我原先预料的更要好上许多!”
周姨娘之事,年前她已令沅真去细细调查。但因时近过年,至今也还没什么消息来。不过对于沅真的办事能力,远黛却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心中也并不如何焦急。
对于此事,百里肇显然并不十分关心,之所以问起,也不过是看在远黛面上而已。顿了一顿之后,他却忽然问道:“那个沅真……仍是你的人吗?”
听他忽然问起沅真,却由不得远黛不禁警觉的看向百里肇;“王爷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挑一挑眉,百里肇淡淡道:“我看她不错,便随口问一问你!”见远黛仍自不语,百里肇不觉哂笑:“如今见你这样,我已明白了,你也无需再说了!”
脱口问出那么一句后,远黛其实也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长出一口气后,她还是道:“我绝不会强迫沅真做她所不愿做的事!无论出自谁的要求,这一点都绝不例外!”
了然点头,百里肇道:“如此说来,沅真该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远黛淡淡道:“王爷其实可以将之理解为,有些事情,即使沅真愿意,我也绝不会答应!”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但百里肇仍是明白了远黛的意思。微微一笑之后,他道:“你想多了!我问起这事,并非为我,而是为了岳尧!”
摇一摇头后,远黛道:“我明白!但我给王爷的答案却仍是那一个。沅真若愿意,那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她若不愿,我也只能对王爷说一声抱歉!”
对远黛的断然拒绝,百里肇面上倒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之色,点头之后,他道:“原来如此,我已明白了!”他说着,却又忽然一笑:“你也不必多想,此事并非岳尧要求,只是我忽然起兴,想要看一看你对沅真的态度!”
平静点头,远黛道:“如今王爷已看到了,不知可还满意否?”
哈哈一笑,百里肇竟又旧事重提:“文宣阁内三人,你真打算就此搁置?”
对此话题,远黛其实已颇不耐烦,当下冷淡应道:“此三人与我非亲非故,又何来搁置之说。于我而言,他们若有能耐,凭借一己之力,也能一飞冲天。而他们若无能耐,我却也犯不着为三个无能之辈筹谋什么。能去萧府为奴其实也不失为一个体面的出路!”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百里肇恍然道:“原来如此!”言下却是不无笑意。
微怒的白他一眼,远黛道:“时辰已不早了,王爷若无其他交待,便请恕我不奉陪了!”
微笑一下,百里肇却抬手指了一指荷池前方:“推我过去吧!”远黛便不言语,仍旧走到他身后,缓缓推了轮椅往前行去。绕过那座荷池,又穿过一片梨花林,远黛不无惊诧的发现,前头竟有一扇不大不小的门。而门的一侧,却正有人等着。
见二人过来,门旁侯着的数人忙快步的走了上来,朝二人深施一礼。百里肇朝他一摆手,示意免礼之后,这才转向面露讶色的远黛道:“难道远黛竟以为我会从大门离去吗?”
远黛不语。事实上,她还真是如此认为的。然而这个时候,再说这话,似乎全无必要。
百里肇显然无意解释自己所以如此的理由,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你该回屋了!”后,他便径自吩咐一侧的从人:“送她回去!”
那人立时应了一声,便自上前一步,朝远黛行礼道:“小姐请!”声音却甚尖细。
此时月上中天,却让远黛可以清楚看到那人的面容。四旬左右,面白无须,看着颇有几分阴柔之态,只看这些体征,远黛便可确定,这人定是个太监无疑。
没再多说什么,远黛向百里肇一礼,便自举步,随那太监一路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章 文与武
一夜无话,次日远黛早早起身,才刚盥洗完毕,宁夫人身边的丫鬟莲青便已过来,道是宁夫人这会儿正在房里等远黛过去用早点。远黛闻言,便即点了头,带了惠儿随莲青往宁夫人处行去。宁宅本来不大,远黛一路过去,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了。
宁夫人所住小院只是一个简单素净的小四合院,院内的花圃内,满植长青灌木,看着毫不张扬,而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宁静之感。远黛将之看在眼中,不觉暗暗点头称赞。
她这里才刚行到门前,屋内宁夫人却已笑微微的迎了出来。各自见礼毕,宁夫人方携了远黛的手,往房内走去。屋内桌上,早备好了早点,却是一盅燕窝粥,四碟小菜,八色点心。
二人用过早点,早有丫鬟送了茶来。远黛接茶在手,正想着该同宁夫人说些什么,那边宁夫人却已开口道:“我这宅子甚小,个中也无多少景致可看,说来倒不免委屈你了!”
远黛闻声,忙自笑道:“姑姑忒谦了!我却觉得此处清静雅致,颇宜居家呢!”这话于她,却是真心而出。事实上,宁宅人口甚少,如此大小却真是刚刚合宜。
宁夫人微笑一下,倒也并没继续谦虚下去。很显然的,她对自己的这处宅子也是极为满意的。“昨儿王爷来时,曾交待过我,使我不可拘束于你!远黛该明白王爷的意思吧?”
虽然早从百里肇的言辞之中听出这层意思来,但此刻听宁夫人说出这话来,仍让远黛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当下抿唇嫣然道:“多谢姑姑!”
宁夫人听得此语。却是不由失笑道:“你要谢,其实该谢王爷才是!却怎么竟谢起我这个带话的人来了?”言下竟是不无打趣之意。
对宁夫人的打趣全不在意,远黛只含笑道:“既言谢,那自该当面才显诚心!姑姑以为呢?”
笑着点一点头。宁夫人道:“这话倒也颇有道理!”
二人闲叙一回,眼看着日上三竿,远黛这才起身辞别。宁夫人少不得起身送了她出去。及至到了门口时,却又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远黛是何等玲珑之人,一听这话,哪还不明宁夫人的意思,当下笑应道:“姑姑放心便是!”
辞了宁夫人,远黛一路径回自己所住小院。文屏听得声音。便忙迎了出来。远黛见她出来,便自吩咐道:“文屏,将我们带来的那套男装取出来!”
文屏听得一怔,惊疑不定的看了远黛一眼后,倒也没有多问。便行到一边,打开远黛随身所带箱笼,不多片刻,已取出一身淡青色锦袍来。先自换上那身锦袍,远黛才又行到梳妆台前坐下。文屏会意的过来,为她卸下头上簪环,重新梳发,戴上青色儒巾。
不过顿饭工夫,原本清丽而略带病容的少女已自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书生。惠儿很是自然的上前一步,打开妆台上的那只拣妆盒子的最下层。
那里头,搁着的,是远黛用以修饰容颜的特殊物品。
经过一番修饰之后,最后出现在水银镜内的,却是一个弱冠年纪。肤色姜黄,双眸无光的平凡少年。羸弱的体态衬着姜黄的面色,使少年看来一副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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