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喃喃自语,郑冽恢复了平静但刚毅的神情,挡在她另一只眼上的手,也抽离了。
隔绝在牢笼外的虎骁,即便在战斗中也查觉到了郑冽的改变,因为那是他为此奋战的最重要原因,也是他最重视的人。
他瞥了栏杆之内的郑冽一眼。
所重视的人能相信自己——
实在再好不过了。
於是他想回应这份信任,已浑身是血的虎骁,做了个决定。
他将手移往自从戴上就从未取下的眼罩。
「虎骁,记住你自此不能再取下眼罩,否则又会上演同样的事。」
「虎骁,若有必要……为了保护你我都重视的那个人,你就将眼罩取下吧。」
郑烈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这些他与郑烈初遇时与别离前所说的话,都刻骨地记在他的心底。
因为他很清楚眼罩拿下後的意味着什麽。
但是,为了他要守护的那个人,现在不得不这麽做了。
定下决心的虎骁,用手抓下左眼上的布料。
「刷。」
黑色的眼罩应声掉落,虎骁的左眼缓缓地睁开。
——如炬的眼一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金光。
「虎骁他……摘下眼罩了……?」
更诡异的是,整个梦之回廊的气温好像也在同一时间明显升高,郑冽的心因此莫名地忐忑。
反观虎骁的对手席娜,双眼睁大,在这一刻露出近乎不敢置信的神色。
「难道你会是……!」
席娜的话还未完就卡在喉中。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所猜测的答案——
眼前的男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瞳孔不再是原本分明的琥珀色眼珠,而是整个散发异样的红色光芒,就连垂在肩上的辫子也在这时迸散开来、披头散发。
「吼……」
如同野兽的低吼声从虎骁口中传出,他做出了像是要进行狩猎的动作、发着红光的眼睛对向席娜。
郑冽与紫王看得是一脸错愕与纳闷,但看到这一幕的席娜却笑了。
那简直不像是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更不像会对着第一次见面之人的笑。
那是一抹熟悉而怀念的温柔浅笑。
「真没想到……我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啊……」
就连席娜的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火之骑士……我的弟弟。」
这一声再温柔不过的称呼,却像威力十足的火药,炸得在旁的郑冽脑袋一片空白。
虎骁是……
四大骑十之一?
还是敌人席娜的……
亲人?
过於冲击性的事实让郑冽差点站不住脚,觉得身体都摇晃起来。
「真是残酷呢……找了你许久,却是以这种方式重逢啊……」
席娜伸出手像是想抚摸对方的脸颊。
然而虎骁——又或者是席娜口中的火之骑士,却对她露出獠牙、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虽然席娜也很快地做出防御,但拿下眼罩後的虎骁动作变得更加灵敏,却也更加狂暴,他的攻击同样更加残酷,每一举动都像是头失控的猛虎,失去所有的理性与神智。
第一拳就打中了席娜左颊,第二拳便狠击了席娜的腹部,再来露出的獠牙直咬上了席娜闪避不及的颈项,是席娜使劲将他用力推开後,才保住险些要被咬断的脖子。
「哈、哈哈……果然没有了伊莉娜传授的咒印稳住,你就无法自我了啊……我可怜的弟弟。」
席娜摀住被血染红的脖子,看了一眼後,皱起眉头的她边喘着气边苦笑。
眼前现名为虎骁的男人,她的弟弟,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关系。
正常来说四大骑士既非人也非任何种族,真要给他们冠上一个身份,那就是最靠近神的存在,有着人类一般的习性与外表,却有着神只才有的异能和长寿。
他们都是由神灵感应所生,当时除了统治整个科特大陆的双神以外,还有其他位阶较小的神灵,而她的弟弟正常来说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诞生。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
她那身为神灵的父亲,却与神灵以外的物种——不管是人类也好还是其他种族也罢,交媾并让该女生下了现名为虎骁的弟弟。
因此造成虎骁体内有两种气体在互相抵触,神灵的纯净之气与其他物种混浊之气,双方排斥下造成虎骁性情极不稳定,当时差点要被消灭的虎骁,後来却因伊莉娜的慈悲而获得存活机会。
伊莉娜利用自己的力量,将虎骁的混浊之气封印在他左眼中,自此只留神灵的纯净之气并继承其父火之骑士位子,得以存活下来。
当时,因为有伊莉娜的咒印能够压抑虎骁体内混浊之气,但在双神消失後,虎骁也不知去向,直到今日她才与他重逢。
这段期间虎骁究竟发生什麽事,历经了什麽,她全然不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弟弟之所以能够用「虎骁」身份好好地活着,是因为那只眼罩的关系,眼罩中大概内藏着伊莉娜当时所设下的咒印,至於是谁所为她也只有想到一个人选。
就是曾经与她有过婚约的冰之骑士,克烈斯——也就是郑烈所为。
克烈斯是四骑士中与伊莉娜最亲近的一位,得知伊莉娜当初使用了何种咒印不是什麽难事,只不过在力量上仍有差别,所以咒印——也就是那个眼罩必须一直戴着。
然而面对这棘手的现况,她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但席娜才这麽一想,虎骁已再度发出攻击、自掌中发射出团团火球抛向她。
局面开始逆转一面倒。
虽然郑冽对於眼前这超展开的现状,全然不解其背後的来龙去脉,但她看得出来席娜从虎骁失控後就有在手下留情,也由於如此她不断被虎骁重击再暴击。
也不知是否由於席娜力量减弱的关系,囚禁他们的牢笼不再有电流通过,在她身旁的紫王早已抽出军刀、一把砍断面前的铁栏杆。
「走!」
紫王朝郑冽伸出了手、牵着她往外冲去。
就在紫王拉着郑冽要穿过战场、直奔後头的门扉时,虎骁突然一个转身、跳上前要进行攻击!
「铿!」
紫王早已拔刀要挡下,但发出这一声有力铿锵的人却不是他,而是正持长剑与虎骁对峙的席娜。
「你为何……」
紫王蹙眉一问,在旁的郑冽也感到讶异与纳闷。
「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遵守让你们通过的条件,因为现在的我是不可能打赢他。」
即使身负多处伤的席娜,边持剑抗衡边冷冷地道。
「……哼,骑士的自尊吗,让我见识到了。」
紫王说着,便强拉着郑冽继续往前直奔。
仅管郑冽频频回头看,但她还是告诉自己要相信虎骁,说好要信任他到最後,所以,她要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会吧,因为她的双脚不会因此停留,只会朝向她该前进的地方。
在郑冽与紫王远去後,梦之回廊内仅剩席娜与失去理智的虎骁。
席娜放下了她的剑。
嘴角渗着血的她,双眼注视着虎骁,脑海却想着正身在塔顶的那一人。
赫尔雷,抱歉了啊。
她没能为你守住最後的一道防线。
因为对她来说,不管是你,还是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她同等重视的存在啊。
「那麽,就来好好地续续旧吧……我久违的弟弟。」
作家的话:
☆、(12鮮幣)28 昔日之友決戰
第九章
再也没有什麽……
郑冽没想到,这麽快就要面对这种局面。
虽然她早有预感会有这一天,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不知所措。
爬到了顶端、推开塔内的最後一扇门,等待在郑冽与紫王面前的身影,不是他们要打倒的赫尔雷,而是他们最熟悉的陌生人。
「白琅……?」
郑冽叫出对方的名字,每每提起都会心头一抽的名字。
在她身旁的紫王眉头锁得更深了,见到白琅的那瞬间,紫王脸上除了不快外,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你们终於来了,伊莉娜的灵魂寄宿容器……以及紫王。」
身穿一整套纯白色盔甲的白琅,一手托在象徵独角兽精神的骑兵枪上,站姿笔挺、神情严肃,就像是在等候开战的骑士。
「白琅,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赫尔雷不是你真正该臣服效忠的对象!」
郑冽对着面前的白琅劝道。
「那麽,你说我该效忠於谁呢?不把我当一回事的紫王吗?」
白琅看上去就像死了心,孔雀绿的眸子漠然地看了紫王一眼。
「白琅……!」
郑冽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看着心如槁灰的白琅,她只觉更加的痛心与无奈。
「别说了,郑冽。」
紫王伸出手挡在郑冽面前,自己则往前跨出一步。
「这是属於我和白琅之间的恩怨,就该交由我解决。这份痛苦……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紫王同样铁了心,看似刚毅的侧脸,郑冽却深知这不过是隐藏悲伤的假面。
她想,紫王一定也很纠结吧,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坚定、没有动摇,那样是不通情理的,她所认识的紫王不是这种人。
想阻止眼前一触即发的战役,郑冽清楚是绝无可能了。
她提心吊胆地看着对面的白琅也踏出一步,镜片下的目光没有闪烁躲避,而是直视着紫王。
「紫王,就当作我给你最後的一个忠告。」
白琅握上骑兵枪。
「你所身处的这个地方,是创世与终焉之间,将用来进行吸收灵魂碎片的重要之处,亦是赫尔雷大人力量影响最大的地方。你刚才应该有感觉到了吧,光是往前踏出一步就觉得有些吃力。」
「哼,那又如何。」
紫王拔出与瞳孔颜色一致的酒红色军刀。
「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将打倒你的结局。」
将闪烁光辉的刀锋指向白琅,紫王口吻决然。
听闻答覆的白琅只是嗤之一笑,他随後将手中的骑兵枪举起,同样将尖端对准紫王。
「看,连我最後的忠告都听不进去……还真是您紫王一贯的作风呢。既然如此,我也没什麽好留情的。」
白琅将合并的两指推了一下镜架中央。
「那我就赌上独角兽的尊严与愤怒,彻底切断我们之间的主从关系!」
话音一落,身穿盔甲的白琅往前迈进,同一时间,紫王也跟着发动攻击,郑冽的胸口也在这一刻紧紧地缩起来。
骑兵枪一出,军刀也往前一挥,但环境的限制让紫王明显慢了一拍,白琅的骑兵枪一出击就划过紫王左颊、削下一绺紫色的发丝。
「下次,可不会这麽幸运了,紫王。」
白琅压低声音道。
紫王冷哼一声,他像是不以为然地继续挥舞军刀。
在旁的郑冽看得很清楚,紫王的的确确在出招与步伐上都慢了一步、越显吃力。
她该怎麽办才好?
她该如何帮助紫王才好?
可是倘若自己跳入战局,真能解决这两人心中的结吗?
「横世紫光!」
紫王大喊一声,军刀射出一抹犹如弯月壮的紫光、飞快地袭向白琅。
「强化防卫。」
白琅低声下达,骑兵枪立刻竖立在他面前,紧接闪过一道白光後将紫王投射的光波折返回去。
战斗的时间逐渐拉长,从双方一开始难分轩轾,到紫王渐渐露出疲备神色,每一次攻击或闪避都让他看似快吃不消,使得紫王开始被白琅所创伤,身上各式的伤口不断,郑冽也越看越痛心难过。
除此之外更因为时间的流逝,眼看窗外的景色已渐渐暗下、就快到达双月融和的时刻,郑冽因此更显心急如焚。
要是让赫尔雷称心如意地吸收了灵魂碎片,那恐怕将更难以收拾了啊!
「必须想办法才行……我必须赶紧解决现况才行!」
郑冽喃喃念着,她咬着指甲绞尽脑汁地想着。
就郑冽对这两人的战力了解,紫王照理来说在白琅之上,但现在的紫王碍於赫尔雷力量影响,行动力大受影响,连带攻击力与防御力上反倒低於白琅。
那麽,反过来看白琅呢?
白琅也应该会受赫尔雷的影响而变得迟缓,可他没有,这代表着白琅一定有什麽能够抵抗这种力量的装备……
有了!
「紫王队长!破坏白琅的盔甲!」
郑冽对着战斗中的紫王引颈大喊。
紫王马上顺应郑冽的指示、将原本攻击要害的作战方案一改,使上力气朝白琅的盔甲用力一砍。
铿锵一声,白色的盔甲应声断裂,紫王更趁势追击,再度从军刀发射出紫色光波、扫向白琅。
「呜!」
白琅痛苦地闷吭一声,骑兵枪顿从手中脱落,因为紫王赌上一把的使力攻击而卧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郑冽想上前查看白琅当前状况,说到底她还是对白琅余心不忍,就在她要来到白琅身边时,突然有道无形的墙让她一头撞上、挡住去路。
「这、这是怎麽一回事啊!」
郑冽摸着被撞疼的额头,另一手往前试探性地摸了摸,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却有碰触道墙壁的触感,越想越困惑时,前方地面乍现一道青色魔法阵。
一道人影从刺眼的光芒中走出。
「还真是无论如何心都向着别人。」
带着浓浓酸味的话语传到郑冽耳中。
紫王已快一步来到郑冽面前、以手护住她,愣在原地的郑冽一看,眼帘映入与她猜想相同的那个人。
「紫宸……不,赫尔雷,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紫王笔直地瞪着现身在正中央的赫尔雷。
到今天,他们眼中的赫尔雷还是如同之前所见,披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伸上裹满了绷带,与紫王相似的脸孔上,摆着一张阴郁紧绷的表情。
即使到现在,紫王仍旧对於自己的亲弟成为容器一事难以释怀,看着赫尔雷藉由这副身躯说话,就像在看着让他感到亏欠的紫宸一样,加倍的煎熬。
但他不能因此动摇。
即便要亲手挥刀向对方也不能动摇……紫王不断对着自己反覆训戒。
「说这话前,最好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赫尔雷冷冷地看了紫王一眼,「不过,就让你稍微像只猫般对我叫嚣一下……因为一切都将结束了。」
话音落下,周遭出现了惊人的变动,耸高的塔顶突然往两旁退开、夜空中的月光成一直线垂直射入这座「创世与终焉之间」。
郑冽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抬头一看,天空中的两颗勾玉状月牙竟开始缓缓移动、越靠越近,前所未有的天文异象不仅带来了冲击性,更让郑冽的脑袋一片空白。
「双月……融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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