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眼里却隐着一丝泪光,莹白如瓷玉的脸上满是思念与悲然之色:“骆无名,你能不能快些随我回去,我的三郎必等的急了。”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冷寂无情的话:“若等到哪一天你让我开心了,我便去救你的三郎。”
“若你永远都不能让你开心呢?”
“那你便留下来一辈子都陪着我。”
三郎是谁,她的三郎是谁,她的心上人不是那个玄洛公子么?忽地,他的头好痛好痛,痛彻心肺到让他喘不过来,娇媚无双的脸渐渐变的煞白,他再不敢想,因为这种痛连他自己都治不得。
……
东方微露鱼肚白,浓浓的雾气笼罩着京城天空,风吹在身上微觉得寒气逼人,初秋时节,街上有落叶纷飞,一群群的叫花子像从地底涌出一般一夜之间涌入皇城,一大早的天还未亮透就开始拄着拐仗端着破碗开始沿街乞讨,京城边郊一座荒弃已久的破庙里挤了许多破衣烂衫的人,这些腰间勒根草绳,佝偻着身体大多操着平南地界口音,向路过人讨饭。
瑞亲王一路心思难平,正坐了马车急急赶往宫中,马车飞速的在大街上奔驰着,忽然听到“吁”的一声,马车急拉车绳拿着马鞭指着扑上来的乞丐道:“你活腻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竟敢当街阻拦?”
“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吧,赏一口剩饭一个铜板都行,我孙儿都快饿死了,求求大爷给个活路吧!”
“你休要再聒噪,还不赶紧的让开,我们爷还要赶路。”马车挥了挥手里的鞭子怒喝一声道。
那要饭的老婆婆哭的嗓音嘶哑,搂着怀里的小个人儿道:“我苦命的孙儿啊,你快醒醒,你若死了,叫老婆子怎么过活啊……”
“快让开!”马车一急就要挥鞭打上,瑞亲王沉声道:“慢着!”说着,便掀了帘子往外一看,只觉得天空潮湿的一片,雾气逼近马车内,不由的让人浑身一冷,幸而是初秋时分,若是冬天这一大早的岂不要冻死人了,他看了看那个要饭的婆子,只见她花白的头发四处飘散,怀中横抱着个小孩子,还在呜呜咽咽的哭泣着。
“老人家,你打哪儿来啊?”瑞亲王皱了皱眉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马夫,马夫赶紧将银子递了老婆子。
老婆子“扑通”一声就跪下道,只磕头道,“谢谢爷,谢谢爷,今儿可算遇着贵人了,我孙儿可有的救了。”说着,又低头答道,“我是来自平南的。”
瑞亲王疑惑道:“我并未听见平南遭了什么灾,你怎好好的跑到京城来了?”
那婆子答道:“平南王说今年宁西遭了大灾,就拼命的从我们小老百姓头上刮油水,征些个苛捐杂税的说要上缴朝廷,给朝廷拿银子治灾去,造孽哦!我们本还能糊个口,如今被逼的都没法活了,这不一起都到京城来要饭了。”那婆子越说越气,就差捶胸顿足了,“我们倒想去见见皇上的天颜,问问他宁西的人是人,我们平南的人就不是人啦。”
瑞亲王只觉得奇怪,如今平南王自顾不瑕忙着招兵买马,何曾上缴给朝廷什么税,莫不是他借着朝廷的由头私自朝百姓头上征税,想想也有可能,但又觉着不对劲,这趟他回京城是因为得到秘报,宗政无影秘密进京,宗政无影雄居北方,乃朝廷的心腹之患,朝廷几次剿灭不得,他这次进京必有异动,想着,便觉得忧心忡忡打发了那叫花婆子,便一路飞驰入宫。
皇帝听闻瑞亲王之言,一脸阴霾之色,皇后竟敢如此大胆,弄那样香致他与玉贵妃于死地,他终究还是未能狠得下心试探玉贵妃,幸而他没试,不然倒叫她白受了委屈,瑞亲王又回道:“皇兄,今儿一早京城大街上竟然涌了许多叫花子,臣弟打听了一番,那叫花子却说来自平南。”
皇帝沉默不语,眉间全是黯淡之色,叹了一声道:“阿胤,朕昨晚就得了消息,也派人去查了,那些叫化子的确来自平南,莫非平南王真逼的他们活不下去了,若如此,那戴综岂不是自掘坟墓?”
瑞亲王沉思片刻道:“依臣弟所见倒未必,平南王虽早有谋反之心,但也从未敢公然将这些事都摆到明面上,从他的地界跑出这么多叫花子,打的也是他自己的脸,如今平南王手握重兵,若皇上因此派兵剿了平南,又是谁坐收了渔翁之利?”
皇上沉了眉头,看了看瑞亲王,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间,眼中闪出一丝阴沉之色,神色一凛道:“就算有人要借刀杀人,那平南王在平南横行霸道多年,早闹的民怨沸腾,他还拥兵自重想要等待时机造反,这次宁西灾疫他带人夜袭天云寨打得又是什么主意还当朕全然不知,只可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死了他手下一员大将戴飞,朕听闻那寂凭阑倒是个真英雄,倘若能将之招安或可有大用处,到时再联合尘希手中的兵力扫荡平南指日可待,至于此次叫花入京的事,想来朕的五弟可没少花心思,他与平南王闹翻了,正想借朕的手铲除了他,朕一旦派兵征讨平南王,京城势必空虚,到时反给了他可趁之机,他想借朕的兵力,朕倒想反其道而行之呢。”
“皇兄打算怎么做?”
“莫康是个急性子,只要稍经挑拨便会寻事,倘或他被平南王杀了,不知朕的五弟还坐不坐的住。”
瑞亲王微微颔首,启口接道:“皇兄的主意确实可行,臣弟就这安排下去,只是臣弟还是觉得不对,宗政无影突然进京,焉知这不是他设下的局,他与平南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与皇兄也有……”他叹息一声道,“前朝余孽终究还是未能除尽,反留下这样大的祸患。”
皇帝冷哼一声道:“这次朕就叫他有来无回,不管是哪路牛鬼蛇神都叫他一并现了行。”
瑞亲王斟酌道:“皇兄想招安寂凭阑,臣弟倒觉得十分可行,寂凭阑乃寂良言之子,寂良言忠于朝廷,由他去说想必能成事。”
皇上摆了摆手,眉梢淡挑,注视瑞亲王半晌又缓缓道:“若寂良言真能说服寂凭阑何故这么些年都任他在外占山为王,有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若令他身边的女人去说合必能事半功倍。”
瑞亲王心头一悸,寂凭阑身边的女人正是皇帝当年欲招入宫中为妃的女子沈如芝,他自所以未跟皇帝提起,不过是怕无端起事,如今听皇上的意思倒好像都知道了,他笑了笑道:“莫不是皇兄都知道了。”
皇上笑道:“阿胤,你也不必介怀,你不与我说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朕确实曾想纳沈如芝为妃,不过一个女子与朝廷大计比起来便微不足道了,沈如芝乃福瑞郡主的姐姐,朕素闻他姐妹二人情分极深,由福瑞郡主去说,这事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皇兄心怀天下,断不会为了一个女子……”瑞亲王说着又喟叹一声道,“臣弟知道皇兄是个念旧之人,这么多年的皇兄又何曾放开过。”
“阿胤,若绾妃能回来,朕就是抛了这江山又如何,只可惜朕失去了她,手里也只有江山了,所以朕绝不允许有人觊觎朕的江山,朕还没死呢,皇后就迫不及待了,她当真就这样急着让澈儿登上大位。”皇色的神色越来越严峻,目光飘落在一个空无的虚点,像要穿透层层宫墙凝视着更远的地方,他喃喃道,“这些人也该一个个的都收拾干净了,省得终日在朕的眼前晃荡,让朕看着不快活。”
“皇兄,皇后这件事还需仔细思量,她不仅是皇兄的皇后,还是太后心目中的皇后,更是整个厉家的皇后,何况单凭瑶池舫的买卖记录并不能叫人完全信服,那个小念子也有可能是受别人指使的,这件事一旦扯开一个口子,必将会引起后宫乃至朝廷的动荡,如今皇上要对付平南王,晋西王,慕容世家,若要再加上厉家,臣弟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皇帝专注的听着瑞亲王说着,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灰暗,青白色的面孔紧紧绷着,烛光掩映,明黄的锦袍闪着夺人目光,他紧咬着两排细白的牙,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因着茶已凉透了,倒像是喉咙了受了刺激一般攒眉强咽了下去,蓦地,他举起杯子想要砸个粉碎,很快却又将茶盏放到了案上,他隐着盛怒道:“难不成朕就这样绕了那个贱人?她可是拿了毒药要致朕于死地,难道朕还要每日再花心思来防着她毒害朕不成?”
“皇兄息怒,小念子的事可暗暗派人查访,现在也不要打草惊蛇,后宫之事比起朝廷之事来说也不差什么,一样的尔虞我诈,一样的明枪暗箭,既然已查出了小念子,就不怕查不到他背后的人,不过就耐心再等些时日看看他素日里还与什么人走动频繁,兴许还能钓到那躲在暗礁里的鱼,至于还有人想害皇兄,臣弟倒可举荐一人,有她在皇兄身边,臣弟相信毒是近不得皇后之身的。”
“谁?”
“福瑞郡主。”
皇帝脸上渐渐平静下来,蹙了蹙眉道:“好是好,只是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闺阁女儿,这样留在朕的身边到底不大合适,那鬼市神医立下如此大功,朕倒觉得可用。”
瑞亲王垂眸望着香鼎内喷出的袅袅烟雾,自沉思这鬼市神医其实就是沈如意,不过他答应了沈如意要保密自当应该遵守,如今除了沈如意,他也想不出有人能比她更适合留在宫里护着皇上,他顿了顿,恭声道:“福瑞郡主不过是有实名无而任何实务的称号,说起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胸中经纬不比男人少,宁西治灾她几句话就解决了运粮草的事,更兼她有旷世医术,行事果决多智,这样的人才不用着实可惜了,鬼市神医虽好,但毕竟不如她知根知底,让人放心。”
皇帝点头道:“她确是颗明珠,若让明珠蒙尘倒是个大损失,过去有女子能做武将,如今她倒是个文官,不过为免人起疑或生嫉妒暗害之心,朕暂且就让她做个医官吧!”说完,忽回笑问道,“尘希已到了婚配年纪,像这样的一颗明珠,你怎的不让尘希娶回王府,朕可是听闻尘希对她甚是上心啊?”
瑞亲王笑了笑道:“臣弟到是想,就连蓁蓁也不至一次的提到的,偏尘希怎么着也不肯。”
“莫非尘希对她无意?”皇帝讶异道。
瑞亲王无奈叹道:“正是因为太有意了,反而处处为她着想,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尘希又岂肯夺人所爱。”
皇帝长叹一声道:“这天下又多了一个痴心人,想不到尘希也为情所困,只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却又是谁,难道还能比得过尘希么?”
瑞亲王一怔,又默然叹了叹道:“皇兄可听闻过玄洛公子?”
“就是传说中那个有天人之姿的玄洛公子?”
“正是。”瑞亲王点了点头道,他本也不欲说出如意已有了心上人之事,但是他举荐如意入宫也不能为她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如意落水之事他听蓁蓁提过,蓁蓁还告诉了他太后竟然将鲛人红泪赐给了如意,这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太后有给如意赐婚之意,这会子不如他说开了,在皇上面前备个案,到时就算太后想叫皇上赐婚,皇上也必会三思了,想着,他又道,“待沈致远从宁西回来之后便要给他二人订婚了,臣弟瞧着他们倒真是一对璧人。”
“哦?”皇帝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可惜,他原还想着给如意指一桩好婚事,如今看来是不必了,想了想,他又问道,“朕听闻那玄洛公子身患重疾,沈致远怎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命不久矣之人?”
瑞亲王笑了笑道:“难道皇兄忘了福瑞郡主是因何而福瑞了?”
皇帝淡然而笑道:“朕只是想着可惜了,本还想将她指给离忧,朕因着玉贵妃的事申斥了离忧,现在想想竟是朕误会他母子二人了。”
瑞亲王面色微一变,心下暗忖若是让皇兄见到了那玄洛公子,怕是他再也不会觉着如意嫁给他可惜了,他从未跟皇兄提及玄洛公子长得与当年的绾妃十分想像,也是想着清平侯那样重托于他,让玄洛安安静静的生活,不要再踏入这皇权争夺之中,树欲静而风不止,若让宫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知道了绾妃之子尚存于世,不知又弄多少手段想至玄洛于死地了,就算如此玄洛还一再遭人追杀,想必这幕后的主使跟宫里的某些人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吧!何况玄洛之病连如意都未寻到好法子,就算告诉了皇上绾妃尚留一子在世,若玄洛他日真的……岂不让皇帝徒增伤悲,与其他伤悲反不如不知的好。
虽想着如此,他心中却有些忐忑难安,然后多说也无益于事,他只叹了叹道:“皇兄,若他朝臣弟有事隐瞒于你,你可会怨怪臣弟?”
“阿胤,你若有隐瞒那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朕怎么会怨怪于你。”他抬眸望了望烛台上血红的烛泪堆得老高,忽想起哲哲曾坐在那里为他剪烛西窗,如今却是壶漏声将涸,窗灯焰已昏,外面的天空倒益发的亮堂了,只是雾气未退,一片乌云沉沉,他叹息一声道,“阿胤,你忙了一夜也该回去好生息着了,这几日京城又要不安宁了,你若累坏了身子,朕还能指望哪个兄弟。”
“皇兄,臣弟告退。”瑞亲王满腹心思退下了下去,皇上负手而立在丹墀下徐徐踱着,青缎凉里龙纹样皂靴发出橐橐响声,这些脓包儿也该一个个挤挤干净了,若再不动手便是要将脓烂在肌肉里了。
……
皇宫内风云变幻,如意却一点也不知皇上要封她做女官,她刚从瑶池舫回来冬娘便悄悄的迎了上去,指了指药房说玄洛在药房屋门外傻等了一个晚上,如意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少不得快步进了屋子,玄洛见她竟然从屋外进来,立时惊问道:“酒儿,你不是待在药房么,怎么好好的从外面进来了?”
他握住如意的和冰凉而有力,一双眼眸灼灼的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如意回望着他,不免有震动,她让他白白等了一夜,她反握着他的手道:“玄洛,我也不想瞒你,昨儿晚上我跟瑞亲王又去了瑶池舫查案。”
玄洛微有薄怒道:“你又去了那地方,是不是见到那个骆无名了?”
“瞧你心眼儿小的,我是见了他了。”
“他虽救了你,但你见他我确是不开心的。”他微顿片刻,深深凝望着她道,“酒儿,你不知道你每每提到他都神采飞扬,我微微有些害怕,他虽然长得像个女子,可他毕竟是个男子,而且还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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