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妃冲着如意眨了眨眼,如意深知卫妃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又低眸看见卫妃的脚踏在鄂贵人裙摆一角上,她立时明白了几分,只是这样跌坏了人却要受极大的罪,她启口道:“卫妃娘娘,不如让臣女送你回去吧!你的脸也要上药。”
卫妃沉了眸,深吸一口气却下定了决心,她知道如意必是担心她的身体才叫她走的,不行!要走也该让鄂贵人先走,她收了泪意,左半张脸上却是殷红一片,“如意,你快些儿回去取了药直接去长春宫,本宫一刻也不能容忍这脸上的疤,没的叫皇上见着讨厌,你快去啊!”
如意知她有支走自己之意,只得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卫妃娘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臣女这就先回忘忧阁配制治外伤的药,好叫卫妃娘娘不用太过担心自己容貌受损。”
皇后点了点头,如意带着阿日先行离开,卫妃转眸冷冷的瞪了一眼鄂贵人道:“今儿个鄂贵人妹妹是不是很失望啊?”
鄂贵人冷着脸道:“臣妾有什么了失望的。”
卫妃冷笑道:“你当本宫是个瞎子么?瞧瞧你的小脸儿都快变成猪肝色了,只可惜啊,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好的很。”说完,她眼神略微飘远,看着站在皇后身边红肿着眼的舒妃道,“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舒妃满脸悲戚也不说话,皇后的脸倒冷了两分,只沉声道:“好了!卫妃你也不必含沙射影的说什么了,只是场意外罢了,幸而未动着胎气,你赶紧回宫养着吧!”说完,又回头吩咐文心道,“文心,你扶着卫妃回长春宫去,可要仔细的着点。”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妾不敢劳烦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送,臣妾瞧着鄂贵人一脸不悦的样子,莫不是怪着皇后娘娘看重了臣妾,不如叫文心送鄂贵人回去吧?也省得她乌眼鸡似的盯着臣妾。”卫妃说道。
鄂贵人小脸雪白,不愤道:“臣妾哪里有卫妃姐姐的福气,臣妾自个有腿,况且这身子也比不得姐姐珍贵,臣妾自己会走。”说完,她袖子一拂,抬脚间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下一凝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卫妃叫了一声:“鄂贵人你竟然绊……”
卫妃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栽,鄂贵人满脸惊恐,只看着卫妃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扑来,二人俱叫尖叫一声,鄂贵人人先着地,“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卫妃从她身子上滚落下来,下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甚至连感觉一股热流从下身涌出,那被她遗弃的生命已化作一股血水永远剥离了她的身体。
那一日,凄风苦雨,屋外的天空那样晦暗,几乎让她辨不清去静园的路,可她的心是那样的热切,因为她知道他在静园等她,推开漆黑的小门,他一下迎了过来,急切的将自己拥在怀中,他的身子那样温暖,温暖了她带着冰雨的柔软身子,他的手那样沉稳有力,那臂膀里是她贪恋的气息,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将自己给了他,鸳鸯交颈,他融入她,她包容他,是那样水乳jiao融,密不可分。
孩子,他带给她一个孩子,可是后来她好惶恐,她辜负了他,也辜负了皇上,更辜负了腹中这个可怜的孩子,肖大哥,你会怨恨我么?皇上,你会憎厌我么?还有我可怜的孩子,你的阴灵儿可会恨毒了我这个狠的心的娘亲。
一阵阵灼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对不起这个孩子,发出凄厉无比的哭叫声,她拼命的捂住腹部:“孩子……我的孩子……”
鄂贵人后脑勺一阵锐痛,脸上不知何时被卫妃手指上的尖锐的护甲划破了,火辣辣的地疼的她想掉泪,与此同时,苑内的惊呼声再次响起,连一向端庄无比的皇后都失声尖叫一声:“这还了得,快!快看看卫妃!”
卫妃蜷着身子痛的在地下不停的呼唤道:“我的孩子……”她发丝早已散落开来,珠钗玉簪掉落在地,血渗透衣裙流了出来,迅速将地下染的通红,皇后急呼道:“快!把福瑞郡主再叫回来,这会子她还未走远。”
如意只听到嘈杂的尖叫声,还未等文心去找她,她赶紧又返身急步跑了过来,因跑的太急,额头上浸出汗来,皇后满眼里全是忧色,不停的双手合十祷告佛祖保佑皇家子嗣,没有人管鄂贵人摔的疼不疼,所有人的焦点都齐齐落在卫妃身上,皇后祷告完毕,眼睛里竟带着泪意,仿佛她真的很在意卫妃腹中之子似的,连声音都带着紧张的颤抖:“福瑞郡主,孩子还有没有的救?”
如意只摇了摇头:“臣女再无回天之力。”说完,便赶紧命人将卫妃抬回长春宫。
皇后眼里泪意更盛,无尽悲意,抖擞着唇儿半句话也说不出话,其实她心里在笑,这卫妃终究是个无福的,她费尽心思都没打下她肚子里的孽种,本来她都以为今儿要功亏一篑了,谁想到倒有了这意外之喜,又见鄂贵妃已被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扶了起来,脸上尤还带着血,发丝凌乱,连衣服也皱着,正垂着眼低声哀嚎着,她脸色一冷:“到底怎么回事?”
鄂贵人哭道:“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好儿的那卫妃就扑了过来了。”
众妃寂静无声,这种事还是不要插嘴的好,只一个个干眼看着,皇后沉声道:“这件事本宫自会查明,若你有半句虚言,本宫绝不饶你,不仅本宫不能饶你,连皇上和太后都不能饶你。”
鄂贵人浑身一阵虚脱,脚下虚浮的站不住,一阵冷汗涔涔从额头上流下,反刺的她脸上的伤口更疼了,皇后冷然道:“这会子先都散了吧!”
一时间众妃退去,落下一地狼藉,那血在日光的照耀下却比那一片红枫还要夺目了。
……
“阿战……阿战……孩子……我的孩子……是我没用…我没用……”卫妃耳边似乎在萦绕着孩子的哭泣声,那小小的身影儿就立在她面前满身是血的盯着她,肖其卫,皇上的脸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动。
她听见肖其卫在骂她是个毒妇,听见皇上骂她是个荡妇,她努力的想要伸手拉住哭泣的孩子,向孩子忏悔她犯下的罪孽,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碰不到孩子的手,到最后孩子在她面前化作一滩血水,一滩怵目惊心的血水,那血水渐渐的将她淹没,她沉溺在血水里无力挣扎,只看着皇上的脸越来越清晰,他是皇上,他叫莫战,她从来都没有唤过他的名字,她好想在临死前唤他一声阿战……她好累,好想就沉睡在那滩血水里再醒不过来,让她带着满身罪恶去陪伴她未出世的孩子。
那血水灌入她的鼻腔,灌入她的嘴里,入喉处却是苦涩无比,她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却见皇上正坐在她床边,手里端着药碗正一勺一勺的喂她吃药,泪迅速迷蒙了双眼,连着浓密的睫毛都被泪沾染了一层湿气,迷蒙蒙的皇上的脸看上并不十分真切。
“蝶舞,蝶舞,你终于醒了。”皇上见卫妃睁了眼,赶紧放下药碗伸手一把握住了卫妃的手。
“皇上……”她几乎不敢相信皇上会亲自喂她吃药,一种强烈的内疚和自责感绞的她心一阵抽痛,痛之余,还有种绵绵的欢喜,“皇上,真的是你么?”
所有泪在这一刻全涌了了出来,那泪里有她对皇上的爱意,对孩子的欠意,对肖其卫的遗忘,是的!从今以后,她可以好好与皇上待在一起了,即使他的心里不爱她,只是她能够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她的手缓缓抚向小腹,那里她一心不想的孩子终于没了。
“蝶舞,你还年轻,咱们日后还可以有孩子的。”皇上细语温存道,在众多妃子里唯一蝶舞一人能跳好《凤落明月》的,每每看她跳舞,他就能进入一种美好的幻像,即使是清楚的知道是假的,可他还是无法自拔的跌入幻像,幻像里有他的哲哲。
他本对她腹中之子产生了一丝疑虑,可终究是只是疑虑,这宫里的争斗他不是不知道,或许真是他误会了卫妃,在生死之际,她口口声声唤的是他的名字,就像当年的哲哲唤他阿战一样,好久了,他都不曾听到这样呼唤,他不能不为之动容,孩子没了,他无比的痛惜,这几年来宫里多少个孩子都没了,这就像个诅咒一样绞的他寝食难安,难道是他杀戮太多,现在是遭报应的时侯了吗?
他看着卫妃苍白的脸庞,那脸上还带着一道翻着鲜红血肉的伤口,那伤口亦刺痛了他的心。
“皇上……”卫妃听着他温软的安慰几乎不敢相信,她和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和平相处过,更没有这样的温存时光,过去是她待他太冷,现在是他抛弃后宫,如今他竟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的脸色好憔悴,她想起身去抚摸他的脸,想抚平他眉尖的一缕痛楚,她挣扎着刚想起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亏卫妃妹妹没事。”
卫妃转头看去,原来这偌大的寝殿里不是皇上一个人,还有皇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面带盛怒。
“皇上,这都是臣妾的过失,若不是臣妾请诸位妹妹去赏红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皇上要责怪就责怪臣妾,这会子卫妹妹刚醒,身子骨还太虚弱,也不宜再在她伤口上撒盐,还请皇上跟臣妾出去说话,臣妾自会禀明皇上一切,倘若皇上还有疑问,待卫妃好了些之后再来问她也不迟。”皇后眼里布着血丝,言语间极是悲痛,好似失了孩子是她一般,将那份痛楚的表情恰到好处的表情在脸上。
皇上深以为然,拍了拍卫妃的手安慰道:“蝶舞,你好生息着,朕待会再回来看你,有如意在这里照顾你,朕很安心。”
“皇上……”卫妃念念不舍的轻唤了一声。
“蝶舞,你放心,朕自会给你一个交待。”皇帝说着便松了手,带着皇后一起离开了寝殿,只落得卫妃一脸惆怅。
如意缓缓走了进来,本来她是想留个机会给皇上和卫妃单独相处的,结果皇后偏偏跑了过来,她上前安慰卫妃道,“卫姐姐,只要你心里有皇上,终有一日,你是怀上皇上的孩子的,到时侯你也不必如此痛苦了。”
“如意,你说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卫妃迷茫的转过眸子,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其实我明明知道皇上心里没有我,还偏偏起了这份奢念,你说日后我真的会有皇上的孩子么?”
“卫姐姐,这世间有许多事没有对不错,只是你自己必须要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在你选择皇上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这孩子的结局,你的奢念不过是源于对皇上的爱意,妹妹想着皇上心里亦有姐姐,姐姐何愁怀不上皇上的孩子。”
“妹妹,你的话听着总是让人觉得宽慰,姐姐这会子心里倒觉着好了不少,在这后宫之也中容不得我后悔悲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今儿早上的事明摆着就是皇后和舒妃布下的局,好险恶的用心,只是这次便宜了她们,只抓住鄂贵人这条小鱼儿。”
“姐姐先养好身子,来日方长,姐姐不用急于一事。”
“嗯!”卫妃点了点头,呆呆的望着那帐上的多子多福的吉祥纹样,只喃喃道,“妹妹,姐姐这会子却有些累了。”
“姐姐先睡会子,想必待会皇上还会再来问姐姐话的。”如意轻声劝慰一句,卫妃合目又是一声叹息。
……
锦梨堂内,皇帝脸上阴冷如三九之雪,鄂贵人披散着一头秀发跪倒在皇上面前,皇后坐在皇上旁边,一样的冷着脸色,鄂贵人哭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想害卫妃腹中的胎儿,是她自己扑向臣妾的。”
“贱人!”皇上怒气冲冲甩手就重重的打了她一个大巴掌,“你还敢狡辩,卫妃那样珍爱腹中的孩子,怎会扑向你?”
皇后忙劝道:“皇上再生气也还要顾及着身体,如今太后听了消息已是伤透了心,若皇上再气坏了身子,叫太后她老人家可如何是好。”
皇上脸色愈加难看,定睛看着皇后淡淡问道:“今儿好好的怎么会发生那么事多?先是舒妃豢养的狗无故袭击卫妃,后又是这个贱人绊倒了卫妃,你身为皇后,怎么能一个小小的赏枫宴都能办出这么多事来?舒妃也就罢了,朕素闻皇后你和鄂贵人交情颇深,她犯下这样的大错,岂不是你素日里管教不严?”
皇后心里倏地一跳,艰难的起身跪倒在皇上面前,抬眸凄婉的看着皇上,白白的粉脂下是早已褪尽的华丽:“皇上说这话是疑着臣妾故意纵着鄂贵人了么?皇上责罚臣妾,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皇上不能怀疑了臣妾是故意为之的,卫妃的孩子没了,臣妾也很伤心很自责,臣妾愿意这会子就受了责罚,但臣妾的真心不容皇上来质疑,即使皇上认为臣妾冒犯了你,臣妾也还是要说,就算臣妾是个死罪,也要死的清清白白。”
皇上缓缓道:“朕不过问了你几句,你就有这一箩筐的话来回朕,你若清白也无需在朕的面前表白,清者自清,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了。”说着,他半眯着眼,目光慢幽幽的从皇后脸上略过,那语气已是十分淡漠了,“你起来吧!若跪疼了膝盖,太后怕是又要心疼了。”
皇后扶着膝盖慢慢站起,皇上的目光复又放到鄂贵人身上,“看来你在这锦梨堂住的太舒服了,是时候该换一个地方待待了。”
“皇上——”鄂贵人一凛,凄厉的叫了一声,“皇上就如何认定了臣妾的罪,臣妾没有罪,是卫妃故意陷害臣妾的,臣妾是冤枉的啊!”
“放肆!”皇后冷喝一声,伸手指着鄂贵人道,“卫妃就算要想冤枉你,怎么拿腹中之子来冤枉了,这样做她有何好处?”
鄂贵人似乎受到什么提点一般,她神色一亮道:“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拿腹中之子来害臣妾的,臣妾说句诛心的话,说不定卫妃怕生下来的孩子不像皇上,所以想借机利用孩子来……”
“砰——”皇帝彻底震怒,站起身来一脚踹着鄂贵人,又目圆睁,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唇微颤动了一下,厉喝道,“贱人胡说!”
鄂贵人爬起身来,眼里涌出一股浓重的血意,若不是有朝一日能再见慕容剑,她早一头碰死在这里了,想着此事再无回转,她反倒生了一股决绝之意,她咬着牙,身上每一处关节都疼的撕心裂肺,眸底血红,带着一种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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