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心惊肉跳,听蕊草如此指责秦嬷嬷方知这一切不过是个套,自己却像个傻子一般落入套里无法逃脱,她伸手指着秦嬷嬷道:“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抬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被……”说着,盛怒之下竟呕出一口血来,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忽然“轰”的一声,黑暗的天空划出一道银光,一声春雷震响大地,那秦嬷嬷刚被蕊草骂被雷劈死,这会子不由浑身一抖,脸色灰败,心肝儿砰砰乱跳,口里不停的暗念着阿弥陀佛,请菩萨饶过她罪过。
“四姨娘,你也不必扯上神明,待巧七过来自会让你心服口服。”周深家的冷着脸道,说完,又对着杜氏道,“二夫人,这物证已翻了出来,那人证巧七也是时候带出来了。”
“把巧七带上来!”杜氏此时将当家主事的威风终于拿了上来,这是出在二房的大事,这会子她再不出手便是管家无能。
很快,有人拖了个血糊泥烂的人上来,细眼看出,头发散发,满脸鲜血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杜氏强作镇定,想不到老太太下手如此之狠,已把巧七打的人不人鬼不鬼,多少年了,老太太都不曾动得这样大怒气,可想而知沈如萱在她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泼醒她!”杜氏冷声道。
巧七很快就被水泼醒,今天在王府三小姐轻而易举化解危机,她就知道自己的日子走到头了,为了能有钱看好自己重病的弱弟,为了爹娘,她不得不牺牲自己,因为弟弟是她们家延续香火唯一的根,她绝不能让她们家断子绝孙,所以二夫人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巧七,那会子在王府你就要告诉我事情原委,只因着是在王府多有不便,现在在咱们府里你大可以说了。”杜氏叹息故作同情道,“好好的孩子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巧七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二夫人是她见过心计最深最狠毒的人,但为了家人,她唯有忍了,就算有违天地良心又如何,就算四姨娘真的帮过她又如何?这世界有何公平可言?到处都是肮脏恶毒的食人花草,若真有天理循环,她愿替家人受了一切报应,想着,她冷笑一声,那笑混着血迹阴森可怖。
043百口莫辨
菊心苑内胶凝的气氛因着巧七阴森森的话语更叫人窒息不已,那巧七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杜氏静静坐在那里微眯着眼,眼里闪过一种细碎的冷光,那光好似针尖一般凌厉射向卧床喘息的四姨娘身上。
听那巧七所言,大半年前四姨娘家遭了灾难,家里一时无法生计,四姨娘便时常接济,近日她老子娘又感染了重病,她娘家弟弟走投无路找上了侯府,偏生四姨娘在府里是个懦弱无钱的,二老爷虽然待她不错,但赏赐的东西有限,何况她只是个姨娘,每月的月钱十两银子,这些钱还要拿来打发婆子丫头,还要接济娘家人根本所剩无几,到最后连带来的嫁妆都典当光了。
只可惜那点钱还不够她老子娘一天的药钱,因着巧七曾经受过四姨娘恩惠,与巧七素日也走的近些。
那还是四姨娘刚进府的时候,深受二老爷宠爱,当时二夫人说巧七年纪大了要将她配给苏嬷嬷家的表侄儿,巧七知道那人是个有残疾的,断然不愿,耐何苏嬷嬷一再相逼,巧七躲在山石后哭泣,恰巧被四姨娘撞见了,四姨娘见她可怜,晚上在二老爷面前吹了几句枕头风,二老爷那时喜爱四姨娘,没有不答应的,于是助了巧七。
二夫人身边的那些丫头没几个瞧得上四姨娘的,也不大与她来往,倒是巧七念着四姨娘的好处,时常与她解愁。
前一段日子,四姨娘淌眼抹泪的跟她道家难,巧七只说让四姨娘去求求二老爷,四姨娘只说不敢再去给老爷添烦,为着她怀孕胎象不稳,不知让老爷费了多少神,如今怎敢再拿娘家的事去麻烦老爷,巧七心思一动,便悄悄跟四姨娘说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好计策。
巧七知道二夫人有件凤步摇极是珍贵,单是那凤眼上的红宝石就价值不斐,何况二夫人从不戴那凤步摇,如果在红宝石上下功夫,二夫人必不会察觉,这样也可暂解了四姨娘家困。
四姨娘起前不敢,后来她弟弟又传来消息说母亲病危,若再无药医治怕是要不行了,四姨娘急的没法,又找到巧七,巧七助她偷来凤步摇,本以为取下那凤眼红宝石是件易事,可没想那镶嵌红宝石的技法如此精妙,好在四姨娘家原来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四姨娘也会点镶嵌点翠技法,只可惜她技法有限,费了几日功夫好不容易取下鸠血红宝石卖了许多银票然后又买来了一个高仿的石榴红宝石准备镶嵌上去,可惜任是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用那般精妙技法镶嵌。
万般无奈之下,她派身边的小丫头前去求助自己的表姑吴氏,她表姑可是从宫里司珍坊出来的人,早在十年前便离宫嫁了人。
巧七见四姨娘久久未镶嵌好凤眼,着实担心被二夫人发现,一有时间便抽空过菊心苑盯着,那一晚她记得很清楚,她守在吴氏旁边看着,吴氏正拿着凤步摇赞叹不已又问这步摇来处,又说那镶嵌技法非同一般,她需拿些工具,正当她起身离开去取工具之时,巧七一时不小心打翻桌上的红烛,致使红烛油滴入凤眼之中。
烛油本也是凝固之物,再加上时间紧迫,她和四姨娘都心虚,立催着表姑快点镶嵌,当时也未在意许多,四姨娘表姑换了石榴红宝石镶嵌上,取代了原来鸠血红宝石。
本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怎想到二夫人偏生将凤步摇给了三小姐,后来又被大小姐拿去戴在头上,引出那样大的祸乱,巧七心里有鬼,才会在王府那样害怕。
况且四姨娘平时喜欢薰香,她屋里点的大半蜡烛里都溶了从家里带来的混着百花香的沉香,是以在太医检查凤眼所滴之物时说那红烛油有股子异香。
杜氏听完巧七所说,立派人抓来了四姨娘身边的小丫头逼问,那小丫头看见巧七那副模样,早吓得头皮发了麻,只说什么事都不知道,四姨娘只是让她去找了她表姑,但为着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至于吴氏,前一段时日大家都知道她在此小住过几日,当时只说四姨娘身子不好,找个娘家人来伴着解闷的,没想到还有这段干系,众人也都信了四姨娘是那偷天换日之人。
周深家的见时间已晚,怕是来不及去请四姨娘表姑问个明白,忙沉着脸讨二夫人主意,二夫人冷冷道:“将四姨娘看管起来,不许她寻死觅活,暂时也将那小丫头关起来,等明日找到她表姑再做定夺。”
周深家的忙命富贵家的,郑禄家的将四姨娘严密看管起来,不准将菊心苑的一只苍蝇都放了出去,说完,又命人将四姨娘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绑了带走,自己则回了老太太屋内禀告去了。
杜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那眼神好似三九寒冰坠子能刺穿人的心脏,深深望去却隐着一些得意与狠戾,她叹息一声道:“闹了这么久,倒乏了,明儿定要仔细审问清楚。”说着,她对着富贵家的,郑禄家的又交待道,“万不可委屈了四姨娘,虽然人证物证都有了,但还未问过那关键性的人物,终究只是个疑影儿。”
富贵家的打千儿笑道:“夫人是菩萨一样的人,这事十有*是真,明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好让老爷没话说罢了。”
那四姨娘恸哭的已近晕厥,现如今一切成了定局,她何曾弄过什么劳什子红宝石,倒是表姑的确来照顾她几日,也不是她派小丫头去请的,是表姑怜惜她胎儿不稳,母亲又病危,这才来劝慰她的,她也未想太多,自表姑出宫后,一向与她家还有些来往,谁曾想这一切就是个局,只是不知表姑是局中人还是那局外人。
她软软的倒在那里,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心思渐渐冰凉一下去,苍白的脸上全是泪渍,显得格外凄苦。
那杜氏抬腿正欲离开,忽听得一声怒喝:“大晚上的你们跑到这来干什么?”
044接踵而至
四姨娘远远似乎听到老爷的声音,整个人倒恢复了几分生气,心口也稍缓过劲来,于悲痛之中陡然生起一点微弱的希望,老爷是个好人,一定会帮着她的,何况她肚子还怀着他的孩子。
杜氏脸色一变,立赶着迎了上去,苏嬷嬷眼明手快,见杜氏发丝散乱了些,忙伸手帮她缗好了发。
菊心苑门口处一道深青色身影一闪而过,那沈致远却已疾步进了菊心苑内。
杜氏身着一身暗紫底色金纹绣木槿花上衣,外罩着一件墨色对襟圆领半袖丝氅,鬓发梳的油光闪亮,纹丝不乱,耳边挂着碎玉金耳环摇摇乱晃,心中疑惑这老爷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又暗骂那五姨娘真是个没用的,连个人都留不住,但表面上却宁静如水,不起波澜,只淡淡问候道:“老爷,这么晚了你不好生息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致远见了她也不说话,只灰冷着一张脸,那眼里却带着焦急之色,一个箭步绕过四周镶透雕螭纹黄花梨仕女观宝图屏风,却一眼瞧见那四姨娘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
沈致远眉眼间全是急切,忙走过去扶起四姨娘道:“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手背又触到那烟灰色团花软枕,上面早湿濡了一片,沈致远不由的发狠怒道,“谁给了你们这样大胆的,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四姨娘拼命往沈致远怀里在缩,只泪戚戚道:“老爷,我真没偷那凤眼,真没有……”
沈致远忙拍了拍四姨娘的背安抚道:“你若真没有,我定会为你做主,莫要再害怕,哭坏了身子伤了孩子可怎么得好?”
杜氏本欲跟进来,却看见沈如意带着莲青不知时候跟着老爷身后进来了,她少不得要迎上如意满是慈爱道:“好孩子,虽说是春天,但晚上也凉,好好儿的跑这地方做什么,冻着了可不是玩的。”又见如意穿的单薄,忙解下自己身上的丝氅罩在如意身上又道,“瞧你手冰凉的,快到里屋暖和暖和。”
如意在听闻菊心苑的事后,心内早已明白那杜氏之计,想不到这杜氏想的这般深远,将事情安排的如此精密,找不到半点破绽,只等明儿找来那四姨娘的表姑就可以完全除了四姨娘这根刺,况且杜氏还可以借着老太太让父亲无法为四姨娘说话,而她自己也可以借着老太太脱离干系,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杜氏拉着如意的手进了里屋却见到沈致远正对着四姨娘温声软语,好不体贴,她心内嫉妒万分,却沉静道:“老爷,天色不早了,你也该让她好生息着了。”
沈致远一心都系在四姨娘身上,根本未曾把杜氏的话听进半点,杜氏受了老爷冷落,孤立立的站在那里,心里好似被一阵寒风刮过,那风还带着冬日的凌厉如刀子般刮着她,少不得强作欢笑,改了口温言道:“老爷你来了也好,赶紧多劝着点妹妹,老太太突然来查,我急得什么似的,生怕妹妹有个闪失,忙赶着过来,却不想妹妹她……”杜氏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如意惋惜道:“四姨娘平日里最是个和善软弱的,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把这里翻的……”如意环顾四周,又见四姨娘屋内箱柜俱倒,衣物首饰翻的满地都是,又叹息一声道,“幸好娘来了,若娘不在,这里还不被人连屋顶都掀了。”
杜氏一听大为恼火,可在老爷面前也不敢反驳如意什么,沈致远听到如意如此说,方才抬头打量了一眼屋子,不由冲着杜氏怒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命人把这里收拾好了,再叫命人叫个大夫来,我看菊笙脸色不大好。”
杜氏一怔,早有郑禄家的忙喊着人将四姨娘屋子里收拾了一番,也不复先前那股子跋扈劲了,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往后退,这会子连二夫人都受了责骂,他们可不敢在老虎头上点灯去,倒是富贵的家一心想在二夫人面前讨好,忙帮着说道:“老爷莫要怪奴才多嘴,这原也不干夫人的事。”
如意眼神一冷,沉声道:“那依嬷嬷之言,这干谁的事?”
富贵家的缓缓抬眼望去,一见那如意的眼神好似千古未见过的幽井一般闪着森然寒意,不由浑身一抖,吓得忙吐了吐舌头又不服气道:“谁干的坏事谁知道。”
四姨娘听着富贵家的言语,脸色惨然,望了一眼沈致远,赶紧伏下身跪在床上磕头哭道:“老爷,今儿这事实在来得太突然,妾身家里就算再穷,也不敢偷盗夫人的凤步摇取下凤眼,可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都说是妾身偷的,妾身百口难辨,如果不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妾身只一头碰死证明清白了,如今只有老爷能帮妾身洗脱冤屈了。”
沈致远紧紧握住四姨娘的手摇头道:“你万不可有那寻短见想法,护着孩子要紧。”
如意缓缓走进来看了泪眼婆娑的四姨娘道:“既然不是你做的,就没有必要想那些事,就算你真的为此死了,也顶多落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断不会换回清白的。”
四姨娘脸色凄凄,抬头看着如意,她万料不到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这位从不与她说话的三小姐竟没有落井下石,还对她说了这样一番醍醐灌顶的话,是啊!她为什么要想死,死了不是就趁了那些人的愿了,她的冤屈要何处去说,想着,她收了泪满是感激的看着如意。
如意见她面色青白,唇色全无,唇角上还溢着血,赶紧弯下身子,握了她的手腕处,探她脉象玄滑,尺弱,胎位不稳,兼惊吓过度有流产先兆,忙对着沈致远道:“父亲,女儿不知四姨娘到底有多大罪过,但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怕是四姨娘到底不能心安。”
沈致远怒视着众人道:“还不一起都滚的远远的!”
杜氏大为尴尬,立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阵颤巍巍的声音从又外飘来:“谁敢?”
045软硬兼施
杜氏正不自在,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立时有了主心骨般的安然起来,她与老太太一向明争暗斗,此时老太太来了正好解她之困,因为她知道老爷最是孝顺,万不敢给老太太一点脸子瞧,这四姨娘就算老爷想护也护不得了。
果然沈致远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又急又痛,赶紧起身迎接出去,只见老太太扶着大丫头后面还跟着白桃,满脸怒容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沈致远上前躬身满脸陪笑道:“大晚上的,母亲有何事情竟亲自跑了来,有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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