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致远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又急又痛,赶紧起身迎接出去,只见老太太扶着大丫头后面还跟着白桃,满脸怒容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沈致远上前躬身满脸陪笑道:“大晚上的,母亲有何事情竟亲自跑了来,有什么话只需叫了儿子进去吩咐便去。”
如意冷然一笑,她这父亲一心感念老太太抚养之恩,又暗自愧疚得了大哥世袭之位,对老太太没有不从的,一唯的愚孝,老太太此次前来断然不会善罢干休。
老太太止住喘息,冷笑一声:“如今你也长大了,于朝中也有了要紧的职位,我怎敢轻易吩咐你?”
沈致远一听汗如雨下:“母亲此话不是要叫儿子无容身之地么?”
老太太厉声道:“分明是你叫我无容身之地,只可怜我辛苦抚养你了一场,却没教出个明辨是非的好儿子,如今为了自己的小老婆,连自己大哥的名声都不顾了,可怜你大哥在外遭了那么多难,才刚回来不久,满心眼的想疼爱自己女儿,若不是你这小老婆惹的事,你大哥何至于被萱儿伤透了心。”
沈致远忙跪下含泪道:“为儿的是想保住沈家血脉,也为的是沈家香火旺盛,母亲说这话,儿子怎能禁受了起。”
老太太听着,便狠啐了一口骂道:“我不过才说了你几句,你就禁不起,萱儿遭了那样大的灾难,难道她就禁受的起,你大哥身为萱儿的父亲,难道他也禁受的起?”说着,便老泪纵横起来,“不是我心狠要不顾沈家血脉,实在是她行出来的事太令人心寒不耻,若不查清,如何还萱儿一个清白?”
沈致远一脸惶恐道:“不是儿子要偏袒她,只是这件事儿子都完全没弄明白,儿子不愿让她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冤枉。”
老太太见沈致远话里分明有袒护之意,若不等到明天找来那四姨娘的表姑如何能完全落实四姨娘的罪过,本来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杜氏搞的鬼,但巧七之话由不得她不信,就算是杜氏暗害四姨娘,但四姨娘终归脱离不了干系。
俗语说无风不起浪,这四姨娘必然参与其中,想着萱儿成了不祥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泪水不由的又滴落下来,叹息一声弯腰抚住沈致远又叹道,“我知道你素来孝敬,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任由此等偷盗之风涨起,日后还不定酿出什么大祸,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若还是昏聩偏袒,岂不要家宅不宁,人心不安了么?”
沈致远垂首而立,满面愧色,方才她只听如意说了个大概,也并未闹清事情究竟发展到哪一步,难道真如老太太所说人证物证俱在了,他心内一时疑惑,便连连作揖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一时糊涂,总想着她为人和软,与世无争,又身怀有孕,为保着胎不知吃了多少苦,儿子怜惜她也怜惜她腹中之子,老太太就算不看在儿子面上,也请看在沈家骨肉的面上暂时饶了她。”
老太太见沈致远似乎面有愧色,便叹息道:“你若担心这里的人欺负了她,不若今晚就让我将她带走,让她息在我那里,这样你也可以安心。”
“这……”沈致远心内一惊,满头是汗。
‘“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了,还是你怕我下手害了她?”老太太立时不悦。
“儿子不敢,儿子不敢。”沈致远连忙道。
如意见老太太软硬兼施,父亲却毫无招架之力,又见那四姨娘听闻老太太之言吓得浑身作抖,不由的叹息一声,说到底男人还是靠不住的,即使父亲有心护着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有半点强硬,又忽见那杜氏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却目露得意。
如意上前对着老太太施礼道:“老太太自然是一片好心,四姨娘之事现在也难以说清,若让她留在菊心苑必要派人看着,四姨娘怕是心里也不会自在,还是跟着老太太去了方好,老太太是最有福的人,定能照拂到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然……”
老太太听如意吞吞吐吐,厉声道:“不然怎么?”
如意淡淡一笑轻声道:“四姨娘的胎怕是……”
杜氏离的稍远便未听清沈如意说什么,那老太太一听额上渗出细细汗来,现如今她知道沈如意是个厉害的,她稍稍透露两句,她便已猜得大半,肯定是四姨娘的胎出了问题,本来四姨娘胎就不稳,这一阵子经太医调理好了许多,她想着也没多大干系,不如将四姨娘带回去细细审问,省得夜长梦多,沈致远和沈如意再做出什么事来节外生枝。
既然她要带回四姨娘必要保她母子这一夜的平安,待明日找来四姨娘表姑方可定了她的大罪,若像如意所说,四姨娘的胎极有可能出了问题,如果今晚她流了产,自己岂不要担上戕害沈家子嗣的恶名。
想着,她眉心一锁,话锋一转对着沈致远道:“既你这样担心她,为娘也不为难你,依你所愿还让她留在菊心苑,也省得她换了地方不适应,但到底需有人看着方好,她身边的大丫头和婆子都不在,没个照应也不能令你放心。”说着,她对着干站那里的杜氏道,“素闻你身边的大丫头彩虹最是心细灵巧,派她看着必然妥当,这样岂不两全。”
杜氏气个倒仰叉,本来她坐上观虎斗,结果反倒要自己这一晚陪着小心派人照看四姨娘,万一四姨娘出事全是她的干系,但事已至此,也违抗不得,只得应了。
“不好了,楠哥儿出事了。”忽有下人急色匆匆跑了来连忙禀报道。
046明辨真凶
如意和沈致远一听楠哥儿出了事,忙赶着走了出去,外头又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平日里服侍楠哥儿的二等丫头春妮,她直身身跪下,唇间不停的颤抖连带着上下牙齿都在碰撞,“楠哥儿他……”
杜氏眸光暗藏幽蓝的冷意,心内却明白事已做成,方解了心里一口毒气,她上前厉声一喝道:“糊涂东西!连个话儿都说不周全,也不见老太太在这儿,还不赶紧的说楠哥儿到底是怎么着了?别唬着了老太太。”
春妮伏下磕头哭道:“方才楠哥儿和瑞哥儿正在一处儿玩,偏生瑞哥儿嚷着说口渴,端茶时不小心打翻了一盏油汪汪的蜡灯,那热油淋了楠哥儿一头一脸,连眼睛上都……”
“这还了得,你们这帮丫头竟是个死人。”老太太将拄着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下敲了敲,又气又急的骂道,“还不赶紧的派人去请大夫!”说着,连忙扶着大丫头的手赶着去了懿馨斋,杜氏亦满脸急色的并着沈致远跟着老太太一道去了。
如意心知不好,今晚闹哄哄的,偏忽略了景楠,前一段日子,她已经暗中撤换了景楠身边的一干人等,可还是着了道,这会子也不知景楠被烫成什么样儿了,她又急又愧,那杜氏在府里浸淫数余载,不知有多少人被她收买了去,想要扫清一切障碍怕还要多费时日。
外面早下了一场雨,地下被雨打的湿滑,待一干人等赶到懿馨斋,看见三房二姨娘早一脸愧疚之色站在那里了,瑞哥儿乃三房沈致鹤二姨娘周氏所生的庶子,名唤沈景瑞,平日里府里哥儿不多,也就楠哥儿和瑞哥儿两个,再加上两人年龄相仿,楠哥儿只比瑞哥儿大几个月,素日里两人玩的亦甚亲密,不曾想今日倒弄出这样大的事故,那瑞哥儿也吓傻了,只哭着鼻子躲在他娘身后说不是故意的。
因着沈致鹤终日里流连烟花之地,纵身犬色,与大房沈致轩倒走的近,老太太深恨沈致鹤,认为是他带累坏了自己的亲儿,平日里正不得法,此时一见瑞哥儿并怒道:“下流作的养出这样黑心种子,平日里也不好好管教,因着楠哥儿素日里只得这一个兄弟,我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任他们小孩子儿打闹,你们倒得了意了,越发上来生出此等害人之心。”
那周姨娘因着三老爷最是个毫无才干的人,本就依附着老太太和二房生活,三房正室尚且在侯府无落脚之地,更何况她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如今少不得做小伏低,忍气吞声,又责骂了瑞哥儿一通,又赶着要去与楠哥儿收拾。
沈致远见楠哥儿脸上全是热油,早已起了一溜串的燎泡,那眼睛紧闭着,也不知伤到没有,又是心疼,又是怕楠哥儿毁了眼睛,因着瑞哥儿是三房的人,自己倒也不好说什么,何况老太太已经骂了三房一通,忙软声问道:“楠儿,你可觉着眼睛疼。”说着,又回身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如意见沈景楠一张小脸全是泡,赶紧命莲青去自己屋里取来了自制的败毒消肿药来敷上,又仔细帮楠哥儿用茶水洗了眼睛,所幸眼未伤着,那楠哥儿强忍着痛,连哼都未哼一声,反劝着如意和父亲道:“楠儿没事,父亲和姐姐大可放心。”
如意抚着沈景楠的手,脸上灼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楠儿,是姐姐大意了,日后姐姐断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沈景楠脸上攒出一个孩子般的笑来,偏那一笑又扯着伤口处撕的作痛,竟然是哭笑不得的样子:“姐姐,楠儿不妨事的,姐姐勿要担心。”
沈致远连连道:“真真是个好孩子。”说完,又赶紧劝慰着老太太夜深了,老太太见沈景楠没有伤及眼睛,只痛惜安抚了一回,又说了周姨娘两句回去了。
杜氏連趁机又赶着又骂了瑞哥儿两句:“这样慌脚鸡似的孩子再上不得高台,日后也不必来楠哥儿处了。”
周姨娘受了这几场恶气唯有受了,将沈景瑞拉出来叫着陪不是。
沈景瑞小孩儿心性,在府里又不大有人瞧得起他,倒是景楠哥哥待他不错,未曾轻看了他,他一心想与景楠哥哥交好,怎知自己这般不小心害了景楠哥哥,他心里着实害怕又着实担忧,赶紧跪了下来一行哭一行陪不是。
如意见他可怜,又想起前世那瑞哥儿被三叔罚跪在大雪夜里,竟然小小年纪生生的冻死了,虽然那周姨娘算不得什么好人,三叔更是个提不起的人,那眼前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借着瑞哥儿暗害楠儿,想着,便抬眸细细望去,春妮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立在春妮对面的一个一等丫头若芳见如意审视的眸光时却赶忙低下了头。
烛火下,如意见那若芳袖口似沾着一朵小黄瓣子,那花瓣子好像被雨打湿过一般湿嗒嗒的粘着,那丫头本就穿着半新的鹅黄绫袄儿,青缎掐牙坎肩儿,若不是眼尖根本看不出那粘着的黄花瓣儿,那黄花却连翘花瓣儿,因着三房二姨娘本名周连翘,兴许因着名字的原因,她院子里种了许多连翘。
如意淡淡道:“若芳,今晚你可曾去了周姨娘那儿?是你接了瑞哥儿来的么?”
若芳身子一抖,又生怕再跟瑞哥儿扯上关系,忙跪下道:“是瑞哥儿自己来的,奴婢未曾去接过,更没去过周姨娘处,就是素日里,也都是瑞哥儿自己过来的,奴婢见哥儿们谈话,只在里间做做针线活。”
“那依你之意,你一直未接近过瑞哥儿了?”如意又道。
若芳连连点点道:“奴婢怎敢轻易接近瑞哥儿,没得让别人说闲话去。”
杜氏不明如意所问何意,但心内却突突的,又低头狠狠的瞥了若芳一眼。
047想要灭口
如意脸上露出清冷的笑,“才多大点的孩子,有什么闲话可说?”说着又伸手招了招瑞哥儿道:“瑞儿,你到姐姐这边来。”
那沈景瑞迟迟疑疑似有害怕之状,沈景楠道:“瑞弟,姐姐最是个亲切和善的好人,她不会骂你的。”
周姨娘轻轻推了沈景瑞一把陪着小心道:“瑞哥儿,三小姐叫你过去呢。”
沈景瑞方才放了心,却一眼瞥见二伯正站在如意身边,见着二伯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不由的又后退了两步。
杜氏冷哼一声道:“真是个上不了高台盘的。”
沈景瑞一听那眼珠儿又红了,平日里他甚怕杜氏,见她骂了自己又不敢大声哭,只小声乌咽着走到如意身边道:“三姐姐好。”
如意伸手在拍了拍他的背,手心里反粘了一片连翘花瓣,如意心里顿时清楚了,定是下雨时瑞哥儿在院子里粘了连翘花瓣在身上,那连翘不设防故意在瑞哥儿背后施坏时碰着了,她冷笑一声,立时怒着责问连翘道:“既然你未接近过瑞哥儿,又没去过周姨娘处,你身上那连翘花瓣从哪沾来的?”
若芳脸上大惊,低头一看乱了方寸,只胡乱磕头道:“兴许是奴婢不小心在哪粘着了。”
如意冷哼一声,对着沈致远道:“父亲,刚如意伸手抚慰瑞哥儿,这手里就粘着了连翘花瓣儿,想来瑞哥儿过来时正下着雨,那花瓣随雨飘落到他身上。”说着,如意展开掌心看着手里的花瓣道,“除非你身子碰到过楠哥儿,不然怎么可能粘上这花瓣。”
沈景楠细想了想道:“姐姐说的有道理,瑞弟嚷着口渴,若芳那丫头放下了针线过来,我那里正躺在榻上看书,也未曾注意那么多。”
“奴婢只是想帮瑞哥儿倒茶来着,并没有……”若芳不想自己做的这样机密的事竟毁在一朵花瓣儿手上,想辨驳却在看到如意眼神的时候被震住了,说不出半点话。
周姨娘立时赶着上来谄眉的笑道:“素日都见人夸赞三小姐,三小姐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说着,又冲如意施了一个大礼泪垂垂道,“今日若不是三小姐明察秋毫,瑞哥儿和我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意淡然道:“周姨娘不必动辄就把生死挂在嘴上,瑞哥儿是三叔的命根子,还需要周姨娘潜心教导,今晚他既白担了干系又吓着了,不如你先将他带回去好生抚慰。”
周姨娘方放了心,又说了些好话,跟沈致远和杜氏施礼,带着瑞哥儿自去了。
杜氏道:“如意,这事情还未弄清,你怎么就放了她母子二人回去?”
如意道:“那依娘之见,莫非要将她二人扣押在此,让三叔亲自来求人。”
沈致远道:“如意的话很是有理,那瑞哥儿毕竟是三弟唯一的孩子,若在我们这里吓到了反倒不好。”
杜氏尤还不服强嘴道:“瑞哥儿只是个庶子,若不是她,楠儿怎么受这样大的伤。”说着,满脸垂泪。
苏嬷嬷连忙道,“二夫人也是担心楠哥儿,平日疼楠哥儿疼的什么似的,如今见瑞哥儿伤了楠哥儿自然爱子心切,不顾一切的想要为楠哥儿讨回公道,三小姐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老爷怎不想想,或许是那三房妒嫉咱们楠哥儿……”
“主子们说话也有奴才插嘴的份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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