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佩连忙端了一杯茶来小心伺侯着,沈秋彤也不看环佩,只管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出神:“刚娘故意把我支走跟四姐姐可说了些什么?”
环佩道:“夫人和四小姐让奴婢去屋外待着,屋内单留着彩乔守着,所以奴婢也未见听她们说什么。”
沈秋彤冷冷一笑,森然道:“那你竟在那里白站了一大会儿。”
环佩点了点头道:“求小姐宽恕奴婢,实在是夫人和四小姐防奴婢防的紧,所以……”
“啪!”的一声,沈秋彤立时大怒,伸手就重重打了环佩一巴掌,连着手里的茶水都打翻在地,环佩雪白的脸上挨了一掌早已肿胀起来,那嘴角溢出一抹猩红的血痕,她只管低着头,拿手拭了血,沈秋彤骂道,“没用的贱蹄子,我比不过四姐姐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也比不过彩乔,半分事也帮不上我的忙,要你们这些贱蹄子有何用,趁早滚出去。”
“小姐何苦来拿奴婢撒气。”环佩抬了头,那右侧脸颊已高高肿起,她也不敢十分大气的辨驳道,“非是奴婢比不过彩乔,更非小姐你比不过四小姐,小姐你细想想,夫人和四小姐为何要将奴婢也一道支使走,偏留下彩乔近身服侍,肯定是她们之间有什么事要瞒着小姐您。”
沈秋彤虽然和沈秋凉一母同胞,但她心高气傲,最容不得自己比不过别人,父亲偏疼沈如意也就罢了,娘就该一碗水端平,娘偏私疼沈秋凉不疼她,但凡有重要的事娘总是找沈秋凉商量,却从来不曾告诉她,今日娘又故意支走她,也不知她跟四姐姐商量什么事,竟连她特意留在容香苑探听消息的环佩也要打发走,这不明摆着不相信她,连带着也不相信她身边的人么?
沈秋凉什么都好?就连她身边的丫头也是好的,她沈秋彤到底在娘的眼里算得什么,刚才沈秋凉还让她去外祖母家待着,凭什么这会子她要离开侯府,娘病的不轻,她若走了,岂不是落下不孝的名声。
而沈秋凉大可趁着自己不在想着法儿哄娘开心,她又落了孝女的名声的,又在娘面前得着更大的好处,从今往后,怕是娘更不喜欢她了,想着,她心内又气又痛,那眼里竟滴出两滴灰心的泪来:“同样的都是女儿,论模样儿心性儿,我并不比四姐姐差什么,为什么娘有事都与四姐姐商量,却独独嫌了我?”
环佩忙蹲在地上收拾了碎茶盏,也顾不得脸上的疼劝慰道:“小姐你什么都好,输就输在心气儿太直,说话也直,不像四小姐嘴上像抹了蜜似的,说出来话可人的心。”
“是啊!”沈秋彤叹息一声,“那日老太太还夸四姐姐的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别说娘了,就是我自己也总说不过四姐姐,每每她说出来的一番话总叫人无法反驳,娘虽然一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样的疼我和四姐姐,可每次娘行出来的事总叫人无法信服,既然一般待我和四姐姐,就不该说话做事都防着我,更不该在娘病中的时候打发我去外祖母家,我成了什么人了。”
“那小姐是去还是不去?”环佩小声问道。
“不去又能怎么着,说起来你们都是些没用的,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又帮着我什么了!”沈秋彤越说越不分忿,拿眼狠盯着环佩又道,“说起来你还是娘送给我使的丫头,那彩乔也是从娘那里出来,怎么的你就不如彩乔在娘跟前得脸,你们过去可不都是娘身边的二等大丫头么?”
“过去夫人也是一般待我和彩乔,并未有过什么亲疏之别。”环佩答道。
沈秋彤气得一抖伸手指着她道:“依你之意,竟是我这做主子的反带累了你这贱婢不能在娘跟前得脸了?”
环佩知道自己失了言,怕又要被沈秋彤折磨,连忙跪下来求饶道:“奴婢再不敢有这意思,奴婢这是在为小姐报不平,小姐是个心实的人,哪像四小姐那般有着九转玲珑心,曲曲弯弯的叫人看不透,若不是夫人被四小姐收服了,夫人怎可能会待小姐你有疏远之意,说起来小姐的孝顺之心一点也不比四小姐少,亏就亏在小姐的心眼儿太实,又说不过四小姐那张巧嘴罢了。”
沈秋彤本欲拿钗子扎环佩的嘴,如今听环佩这样一说,恰似说到她心窝子里去,她收了钗,灰着脸色露了几分懊恼之情坐在那里喃喃道:“你的话不假,可偏偏我无法。”
环佩见沈秋彤收了钗,知道她气也消了些,忙道:“依奴婢薄见,这会子小姐断不能离开夫人半步,人心总归是肉长的,小姐是夫人亲生的,更应该精心精力给夫人侍疾,保不定夫人就被小姐的孝心感动了,况且四小姐在夫人病重的档口让小姐去杜府,也不知……”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我都应承了下来,这会子怎好又说不去了,而且四姐姐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外祖母身体也不大好,让我去侍疾,我怎能不去?”
“为何四小姐不去反叫小姐你去?奴婢也不明白。”
“哼!”沈秋彤冷然道,“外祖母不过是老毛病罢了,杜府里人那样多,也多不了一个我,四姐姐这会子打发我走,不就想一个人独捞了那份孝女的好处,也怨我自己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直接责问了她。”
“千万不可!”环佩劝道,“小姐的直性子又犯了,你若那样责问四小姐,可不又要吵架了,若闹到夫人那里去,夫人必又要怨怪小姐你不懂事了。”
沈秋彤冷冷一笑,轻嗤了一声,忿忿然道:“这会子你倒会说了?你可有什么法子让娘看到我的孝心。”
“奴婢想着不如……”环佩正欲献计,话到一半,却见彩乔走了进来:“五小姐,四小姐让奴婢送来了一些点心和药材让五小姐一并带走。”
沈秋彤道:“四姐姐可真细心,莫不是她又亲自为外祖母做了七彩水晶玉圆糕要让我带去?”
彩乔道:“五小姐不亏和四小姐是亲姐妹,连四小姐准备的东西都猜得出来。”
“这个自然,四姐姐最有孝心,她知道外祖母最喜欢吃她做的七彩水晶玉圆糕,这会子还不赶紧的趁我要去的时候带了去。”
环佩笑道:“这都是四小姐的一片好心,彩乔姐姐你赶紧命人一起都拿过来吧!”
彩乔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有下人将准备好的糕点和药材分门别类,又精心用了书签儿写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蝙蝠流云梨木桌上,然后细细吩咐了环佩几句又道:“五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
沈秋彤只呆呆望着一桌子的纸包兀自发着愣,心内却恨恨想道:“四姐姐真是个细心的人,连我去一趟外祖母家,都不忘借着我给外祖母也表表孝心,她那份心思真非自己能比得了。”
彩乔根本不知沈秋彤心中所想,还帮着环佩一起给沈秋彤收拾衣物首饰等,那环佩少不得一起忙碌着,少顷,就有人来禀报说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外了,沈秋彤只觉得自己完全被沈秋凉牵着鼻子走了,她都还未来得及想到对策,沈秋凉就迫不及待的弄着她离开了,按耐住一颗不甘的心,她扶着环佩的手出了佳彤苑。
刚走至静花园,环佩见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横在那里,她赶紧朝沈秋彤示了示眼色,又拿嘴朝着石块努了努,沈秋彤会意,“哎哟!”一声惊呼,沈秋彤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连带着环佩一起跌了下去。
“小姐!”环佩赶紧起身想要搀扶起沈秋彤,沈秋彤只流着泪道,“痛,好痛!”
彩乔心惊道:“五小姐,可跌坏了没?”
沈秋彤哭道:“我的腿好痛。”说着,又恨然的抬手挥了环佩一巴掌道,“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你自己没事,害得我腿都要跌断了,痛……”
跟随着几个小丫头忙赶着上来扶,彩乔刚弯下身子,那环佩却捂着脸道:“糊涂东西,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五小姐都摔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能扶着走。”
彩乔微露尴尬之意,环佩连忙道:“彩乔姐姐,这话不是说与你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彩乔笑了笑道:“没事!”说着,又回头吩咐道,“还不赶紧的去把那藤屉子春凳抬出来。”
众人听令赶紧抬起春凳,彩乔又陪着小心一起将沈秋彤抬放在凳子下,随后便去了容香苑回了二夫人和沈秋凉。
杜氏以为沈秋彤真摔坏了腿,忙命沈秋凉赶紧亲自去佳彤苑瞧瞧,沈秋凉到了佳彤苑就听见沈秋彤一个劲的哀嚎。
“五妹妹,摔的可要紧么?”沈秋凉赶紧拉了她的手问道,问完,又回头骂了几个丫头几句,“都是些不长眼睛的,怎么能让五妹妹摔成这样。”
“四姐姐,妹妹没事,是妹妹不小心,只可惜今儿巴巴的要想照顾外祖母,谁曾想竟摔坏了腿,看来外祖母家暂时是去不得了。”沈秋彤声泪俱下哭泣道,“都怨妹妹没用,反给娘和四姐姐添了烦心。”
沈秋凉叹道:“五妹妹休要再自责,待会等大夫来瞧过再说吧!”
“原也没什么,不必请大夫了。”沈秋彤慌忙看了看环佩,环佩连忙先出去了,不过片刻,大夫便来了,环佩偷偷的塞了大夫一些银两又说了些话,那大夫只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大夫仔细为沈秋凉诊治一番,只说不打紧,膝盖处的外伤涂些药就行了,只是沈秋彤在摔倒之时扭到了踝部筋骨,需安静在房中躺着十来天休养。
沈秋凉听完方放了心,又说了些劝解的话给沈秋彤听,说完,便回了容香苑细细告诉了杜氏,杜氏和沈秋凉原是怕沈秋彤会跟沈如意在一起遇到什么不测,如今沈秋彤崴了脚,想来这十几天是不会出佳彤苑的大门了,既不出门也可保她无虞了,所以二人也未在意,只吩咐人好好照看沈秋彤。
沈如意和沈如芝听闻沈秋彤摔着了,二人办完府中的事一起来看了她,沈秋彤见她二人大为有气,又怕被沈如意瞧出自己是装的,连忙装睡不见她二人。
沈秋彤虽然打心眼里不服沈秋凉,但到底沈秋凉才和她是亲姐妹,而沈如意就不同了,她深恨如意,总想着有朝一日也让沈如意毁了容,到时倒要瞧瞧父亲还喜不喜欢这个小贱人,还有沈如芝近日因得了管家之权得意的跟什么似的,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庶女,怎么能跟她比,想着,又咬牙切齿狠咒了她二人一通。
最令她气愤的是,瑞亲王府偏生还高看了沈如意和沈如芝,她就想不通了,自己色色都强,怎么就强不过这些个贱人,总有一日,她要将这些碍眼的贱人都踩成脚底烂泥。
想着,便气乎乎的倒床睡了,暂且无话。
……
次日如意起床好似又闻到一股药香味道,她若有所思的发着怔坐在妆如前,莲青手里拿着黄杨木梳,轻轻的为她梳着发,如意抬眸看着铜镜中小巧的瓜子脸儿,嘴角凝了一抹淡然笑意,镜中人唇角微扬,双眸顾盼生辉,清冷明亮,脸上尤还带着醒后的潮红。
“到底是我是想多了,还是他真的来过?”如意轻吟一声。
“小姐,你说什么?”莲青含笑问道。
“没什么,你快替我绾了发,今儿还要去瑞亲王府。”如意淡淡道。
莲青见如意目似流波,颊晕彩霞,不由的打趣道:“小姐越发好看了,连奴婢瞧着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如意笑道:“你这蹄子又扯些不相干的。”
“奴婢可不是扯不相干的,眼看着平南王就要来咱们府里,若让他瞧见小姐的模样岂不要……”说着,垂了眼眸极为忧虑道,“不如今儿咱们就去求了王爷王妃,兴许还有法子可解小姐之困。”
如意低了着,明亮的阳光隔着帘子斜射进屋,瞒屋子好似蒙上了一层琉璃光影,她叹息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咱们走一步瞧一步吧!”
冬娘走进来道:“小姐,那王府的马车竟然都到了门口了,竟真个是催命似的。”
如意笑道:“想来明欣那个急性子等不及了,不防事的,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会子就可出发了。”
“今儿二小姐还去不?”冬娘问道,“刚王府的人还说务必请二小姐一同前往。”
如意深知必是莫尘寰特地交待的,只可惜流花有意,流水无情,二姐姐对莫尘寰并不在意,想来她今日也不会去了,想了想,她吩咐冬娘道:“你去问问二姐姐。”
冬娘道了声“是”就要离开,如意回头轻唤一声道:“昨晚杏喜拿来的东西你可都收拾好了。”
冬娘点头道:“小姐!放心!”
少时,冬娘回来果然沈如芝说府里事多,不去了,沈如意只得带着冬娘和莲青去回了老太太,只说明欣要请她过去学画,然后出了侯府大门,到了门外,却见有一前一后两辆马车。
沈如意正惊疑惑,却听见前面一辆马车传出话来:“沈姑娘,请!”
明黄色的帘子一掀,却是一张明朗的笑脸。
“世子爷,怎敢劳烦你亲自请来?”沈如意微有惊诧,随即想到那日他所说的话,脸微微一热,旋即镇定了下来。
“沈姑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快上车吧!明欣在家早盼着脖子都长了。”莫尘希嘴角带着笑意,心中暗自欣喜,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昨晚为着来见他,激动的几乎失了眠。
冬娘和莲青见世子爷竟亲自驾到,二人相视一笑,也不管沈如意让她们跟着的吩咐,自觉的坐到后面的马车上去,莲青倒还好,唯有冬娘叹息一回,还想着在烟霞山顶见到玄洛公子的场景,那样的一个男子只可惜了,如果小姐真的能跟世子爷好,也算是件好事,既解决了平南王的事,小姐又嫁了好人家。
可她心里也明白,小姐未必有那意思嫁入瑞亲王府,瞧着小姐与玄洛公子相处的模样,似乎他二人更适合些,只是玄洛公子是个多病的身子,又怎能让小姐托付了终身?想着,已踏上马车,只听得“驾”的一声,马车踏起飞尘扬长而去。
莫尘希把玩着手里的玉骨扇,一双眼大方的看着沈如意,沈如意只管转过头透过马车窗帘打量着车外的热闹街景。
莫尘希只觉得这种感觉朦胧而又美好,他与她是如此的贴近,虽然她不与他说话,但光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快乐,她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女子,他怎能不心动。
“如意,你如喜欢逛街,明日我可以陪你逛个够。”他温声道。
沈如意转过头反问道:“我何时说过喜欢逛街了?”
“你一个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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