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如驾船的大哥所说,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上岛的人都有点无从下脚,转了一圈没有收获的两人正准备返回,这时老马看见工地旁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老马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老马仔细地打量着他,是的,老马想起来了,泸沽湖肖王妃家的人都长这个样子:高鼻梁、深眼窝、黝黑的皮肤、五官俊美。
老马上前打听起来,年轻人听说故人在找肖王妃,脸上突然挂满了悲伤。
“祖母前几个月不在了!”他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育。
老马遗憾地一顿足。
年轻人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里面是一张王妃故去前的照片,照片上的王妃比起老马在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但一身摩梭女子的装束让她的风采不减当年,阡陌纵横的脸上五官依然俊俏。
老马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为王妃默默地祷告着。
走出王妃岛,老马已然明白这里一定不是金枝要寻找的蓝境,因为金枝并不认识那年轻人。
“卫国,照片上的王妃不是阿母。”金枝小声地说着,她怕马卫国替她失望。
“金枝,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老马低垂着头。
“不,卫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已经尽力了!”金枝感激地看着老马。
望着这透彻心扉的湖水,金枝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金枝,你不用担心,我老马的家就是你永远的家,尼尼薇庄园和鸡山路135号永远欢迎你。金枝,只要你有线索和想法,我老马随时陪你去找蓝境!”老马看着金枝黑葡萄般的眼睛,诚恳地保证着。
“卫国,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金枝,一切都是我错在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的心里不必有歉意和负担!”
金枝和老马在泸沽湖的这些日子,八瓣的格桑花开满了整个泸沽湖,这里的百姓沉浸在莫大的欢喜中,家家户户像转山时一样热闹,善良淳朴的人们认为格姆女神一定是借着美丽的格桑花把幸福和吉祥送到了每家每户。
在尼赛庄园,金枝和老马喝下最后一口女主人亲手酿制的香甜的苏玛里酒,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泸沽湖,回眸望去,白云低垂,蓝天和湖水早已纯净地相连,就像格姆女神和她的情哥哥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称职的达都把他们平安送回了丽江。
“金枝,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怎么考虑的?”老马关切地问道,就算去往天涯海角老马也愿意陪伴,老马觉得只要陪着金枝他就是得到八瓣格桑花的那个人,他就是幸福的!
“卫国我想去鸡足山看看,那儿曾经有我的家、我的父母,世界在缘起缘灭、因果关系里不断循环,所以我想找到妈妈当年去世的那个悬崖,就在那儿大鹏金翅鸟曾经把我带往了蓝境,虽然大鹏金翅鸟跟随戴罪在身的我离开蓝境以后,跟我一样它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了,但在那里一定有某种因缘巧合,再说就算去往蓝境的路永远向我关闭,我也想到那儿去祭拜一下亲人,我想亲口跟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她为了保护龙珀献出了生命,而我,而我却把龙珀丢了!”
金枝想到鸡足山看看的想法由来已久,按理说自己应该是这座神山的守山人,可是自从离开就从未踏足,自己既不是合格的守山人,也不配保护龙珀的大祭司称号!金枝不知道母亲地下有知会不会责怪自己?
和钟黎逃离蓝境也曾路过大理,只是匆忙间跟鸡足山擦肩而过。那时遥望神山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父母献出生命的地方?现在好了,既然证实了泸沽湖不是蓝境就不必匆匆赶路,可以踏踏实实地回到鸡足山看一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鸡足神山
此时的鸡足山脚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参天的古木经过瑞雪的孕育吐露出了一层气象万千、浓淡相宜的绿色。仔细看来,偶尔还有几根晶莹剔透的冰凌悬挂在那一抹绿意里。
顺着山脚的石阶向上爬去,一座又一座重建后雄伟恢弘的寺院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祝圣寺、万寿庵、弥勒院、迦叶殿……
金枝和老马感叹于这山势雄伟、气势磅礴中晨钟暮鼓里的肃静庄严。
在云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照射下,覆盖着寺院琉璃瓦的一层薄薄积雪正在融化,使得那些隐藏于深山幽谷中的庙宇殿堂泛出点点金光。
这金光里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正在慢慢走来,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朵提早开放的红色杜鹃花盛开在这寂静的大山里。
老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身边这美丽的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雅,但这有什么区别?金枝马上就要和自己回家了,无论这个家是尼尼薇庄园,还是鸡山路135号,每天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自己就是幸福的。
这次去泸沽湖没有白走一趟,因为自己得到了传说中的八瓣格桑花。
快到华门的时候,老马已经是气喘嘘嘘了,这高原上的大山可不是好爬的,没有年轻时在高原当知青的身体素质,没有在鼓浪屿每天登高的锻炼,恐怕老马早就瘫在山脚了。
“卫国,你还行吗?”金枝善解人意地问道。
“毕竟年纪大了,有点不中用!”老马尴尬地笑笑。
“没关系的卫国,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不知什么时候才到金顶?到华门再休息吧,我还扛得住!”
“我拉着你老人家走吧!”金枝咯咯笑着,拉起老马往前走着。
恍然间老马觉得小雅又回来了,不,是鼓浪屿上那个失去记忆的金枝又回来了。
“卫国快看,华门到了!”
马卫国看见陡峭的半山腰间,悬崖峭壁之上巍然出现一道大石门,这石门不仅有飞檐斗拱,而且上面还上了一把沉甸甸的石锁。
“这难道是天然形成的?”马卫国有点不敢相信。
金枝看着马卫国的模样莞尔一笑,小声说:“如果是人为凿出来的,就不会称之为中华第一门了!门里是佛陀的长徒迦叶尊者带着佛陀的袈裟在禅定!”
马卫国也小声地“哦”着:“那迦叶尊者什么时候才能从石门里出来?”
“弥勒佛降世那天!”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天眼?”马卫国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说。
“哦卫国,我再是大祭司也不可能参透佛陀的事情,只是蓝境有全天下所有的书籍,关于鸡足山我了解过不少,毕竟我父母的一生跟这里有关,毕竟我是这里名存实亡的守山人!卫国,虽然很累,但这一趟不白来,你不觉得吗?”
“是啊……”马卫国仰望着这陡峭崖壁上的石门,赞同地点着头。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在崖壁上响起。
老马和金枝都惊呆了,两人左右望望并无其他人。
“那儿……”金枝指着石门的右边。
只见石门的右边高高石壁上浮现出一张惟妙惟肖老者的脸,一缕花白的长髯飘洒胸前。
“您是迦叶尊者?”金枝惊呼道。
“眼盲心就亮了,想不到女施主眼盲却心也盲!”
是啊,自从中了爱情的魔咒自己就眼盲心也盲了。
“大师,求解……”金枝恳切地看着老者。
“虚云和尚,女施主听说过吗?”
“您是虚云大师?祝圣寺的修建者?”
“女施主只说对了一半!”
“您……您就是当年度化我先祖段思平的虚云大师?”
金枝惊叫到,眉宇间的朱砂红痣突然亮起来,一道红光穿破天际。
老者微微一笑:“世人眼亮心盲,但女施主终将被阳光普照心田!”
“可是,您给的龙珀在我手里丢了……”金枝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她朱砂红痣闪出的亮光也暗淡下去。
老者看了看金枝,又看了看老马:“孩子,执着如泪,这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就会飞散啊!”说完,老者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了,俨然就是一尊石壁上突兀出来的石像。
就在金枝和老马还在痴痴傻傻地看着石像的时候,一名女尼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口中连连颂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些时日老马看到了太多奇异古怪的事情,这样冷清的日子一路无人,怎么这陡峭悬崖边又来个女尼?老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不是?不信邪的老马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景。
老马偷眼看去,天哪,这……这的确不是女鬼,但这人怎么跟冯婉滢的闺蜜佳怡长得一模一样。
“师,师傅……您等等……”老马追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想不到女尼越走越快,在山道间步履轻盈,老马则追得要断气。
“卫国,你歇一歇,你不要跑了,会出事的!”金枝喊着追了过来扶住了老马。
金枝扶住了瘫坐在路边的老马。
“卫国,你怎么了?你追的是谁啊?”
“佳……佳怡……那人……刚才那人是佳怡……”老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卫国,你难道没有明白刚才虚云大师说的话吗?执着如泪啊,我们有时候也许太过执着了!”
“执着如泪……执着如泪……”老马喘着气喃喃地念叨着,老马迷茫地看着远方。
“卫国,我们休息一下再往回走吧,这里偏离了主干道,应该是鸡足山的后山,再往前走我们就离金顶越来越远了。”
老马看了看周围,这里怪石嶙峋,跟刚才走的路况完全不同,追那女尼的时候应该是走岔道了。老马平息了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点了点头。
金枝扶着老马慢慢往回走着,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树丛里隐隐约约有些人影。老马推开金枝快步走进树丛,他要一探究竟,曼珠责怪的口吻还在,她说冯婉滢出事以后佳怡就失踪了,那佳怡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执着如泪,可有些事情总得弄清楚,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吧?
进到树丛里老马才现是自己多疑了,那里面只是散布着一些苦行僧而已,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面容却极其安详。
老马歉意地双手合十一鞠躬,退出了树丛。
老马和金枝继续往来路走着,也许是疲累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他们的内心都无法平静。
从自己一次又一次违心的婚姻到冯婉滢的婚外孕,再到自己把毁容的金枝改造成小雅的模样,以前是杂陈五味,现在老马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老马疲累而茫然地走着、走着……
金枝的心情也极其复杂,为了一个心怀叵测的俊美男子,自己背叛了祖先,背叛了养育自己的蓝境,最终遭受着千刀万剐之痛,而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是是而非的女子,现在自己还得无奈地跟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回到不属于自己的家,
金枝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忘江湖(前传剧终)
这两个在盘山道上疲惫走着的男女,心里都有解不开的千千结。他们边走边望着远处山顶上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只要到那金顶寺,站在鸡足群山之巅一览众山小,金枝想自己一定能找到妈妈葬身于其间的那座悬崖,说不定大鹏金翅鸟还能想起回蓝境的路!
马卫国也默默地走着,虽然看上去金顶还很远,不过只要能和金枝在一起这又能算什么?
“金枝,凤凰磐涅,就必定会浴火重生,不要再失望迷茫了!”这时一个声音从遥远的空中传来。
俩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空中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道彩虹,彩虹上飞过来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一只、两只……越来越近,原来这是一群幽蓝的、拖着长长尾翼的蝶,它们围着金枝和马卫国上下翻飞着,好不壮观。
彩虹的尽头霞光万丈,在那千条的瑞彩里走出一群人,带头的是个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眼眸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象上,她的旁边是一名金碧眼的年轻英俊男子,他身背金箭,骑着一匹黝黑的独角兽,他们的身后是几十名金盔金甲的骑士。
“阿母,王子哥哥,是你们,真的是你们吗?”金枝惊呼着。
“金枝,我亲爱的女儿,不要再失望迷茫,浴火重生是很痛苦的,但是你最终战胜了自己,阿母看见你真正长大了,有朝一日你会成为蓝境历史上最伟大的祭司!孩子,咱们回家吧!”
“阿母……”金枝点着头,任由那些晶莹的泪花模糊了美丽的双眼,现在的泪没有悲伤,只有喜悦。
金枝转回身去慢慢向老马走来,老马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
“卫国,我要回家了!这一路走来谢谢你的照顾和陪伴!”金枝边说边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细若凝脂的兰牌。
“这块兰牌是你们马氏家族的传家宝,将来留给如意吧!”金枝边说边把兰牌挂在了马卫国的脖子上。
“卫国,实在抱歉……”金枝说着清亮的眼眸里含着晶莹的泪花:“我们今生的缘分只能到此,谢谢你一路的陪伴!”
说完金枝在呆若木鸡的老马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然后决绝地转身而去。
悬崖边金枝飞身一纵,她头上的红宝石闪出万道光芒,在光芒里金枝和大鹏金翅鸟旋转着,这旋转着的图景就像一幅太极图,随之她们合二为一。
此时的金枝头戴镶满宝石的金冠,身披金缕织成的羽衣,两只洁白的手臂已经羽化成一双巨大的金翅。
金枝轻盈地在空中飞着,她在老马的头上盘旋了两圈:“卫国,我们终将相忘于江湖……”
说完金枝轻盈地向着彩虹尽头光与影中的那群人飞去、飞去……空中只飘落下来几朵洁白的雪莲花和一件红色的斗篷,这件斗篷一直落在老马的面前。
老马做梦一样抱着地上那件红色的斗篷轻声抽泣起来:“飞走了,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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