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蔡确却根本不理会吴处厚的请求。反倒是王珪将吴处厚提拔为大理丞。王安礼和舒亶在朝中互相攻击,此时交给大理寺审理,吴处厚知道王安礼和王珪的关系很好,而舒亶却是蔡确的人,便抓住了舒亶的一个错处,即舒亶一直在非法盗用公家的灯烛。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在二位官员发生争执的时候,对有污点的官员无疑是致命一击。所以,蔡确便暗中派人向吴处厚求情。结果,吴处厚当然不会理蔡确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学生了。
因为这件事,蔡确几次三番想要从朝中赶走吴处厚,可却因为王珪的阻挠而没有得逞,不过,蔡确却一直在阻挠王珪想要给吴处厚升官的打算。
后来,蔡确终于找了一个机会。
宋神宗驾崩之后,王珪就任山陵使,用吴处厚掌管奏疏。可那个时候,王珪自身也已经病重,没多久,蔡确就接替了王珪这个位置,他利用自己山陵使职权,终于将吴处厚赶出了汴梁城。先是让他任通利军知军,而后,又转为汉阳知军,记住这个地名。
对于这件事,吴处厚非常的愤恨,可是,这个时候,王珪已死,司马光、文彦博和吕公著这些人又看不上王珪以及他的那些党羽。这位蔡确的敌人自然也就回不到中枢。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在后世鼎鼎大名的话,拿来说蔡确非常的恰当。
没过多久,蔡确也被贬出汴梁城,他先是就任陈州知州。不久,又改任安州知州。陡然从相位跌到地方官,蔡确一向心高气傲、权力**非常重,他这个时候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苦闷当中,他在游览安州车盖亭的时候,秀美的山光水色让他一扫心中郁闷,一气写下了十首绝句。
真是绝句啊!
惯例,每年,安州有静江厢军,其中一部分应该戍守汉阳,蔡确坚决不调遣。表面上知州的官职大于知军,可是,两人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蔡确这么做无疑是大大的坏了规矩。
积怨之下,吴处厚便用这十首绝句将蔡确告倒了。
所以,这件事说起来,蔡确被贬岭南虽然是个必然的结局。可吴处厚做得并没有错,唯一错的地方,就是他再一次利用一个文官的诗文来整治自己的政敌。
乌台诗案的影响还未散去,吴处厚这么做无疑是要引发又一次的文字狱。
这之后,蔡确被贬到了岭南,死在了贬所。吴处厚也达到了他报复蔡确的目的,而且,还被提升为卫州知州。可是,他帮了文彦博和吕公著这么大的一个忙。那两位宰辅为什么没有将他提拔到中枢中去呢?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第一、三旨宰相王珪这个宰相当得实在是太丢人,让之后就任这个位置的人都羞于提起他,所以,他们也自然鄙夷那些投靠王珪的大臣。
第二、用诗文攻击文官,这可是文官的大忌。
就像蔡道当初在宋神宗面前说得那样‘我大宋,以文立国,各朝皇帝都是优待文人。如果单从其作品当中断章取义,就说其人谋反,开此先例,长此以往下去,还有谁敢继续写诗作词。
乌台诗案中,苏轼获罪并不在那几首诗词当中,而是在于,苏轼对新法有怨言,有疑问,都应该向王安石,向皇帝上弹章直接议论这件事,而不是像他那样,私下里在书信、诗词中抱怨这些问题,说得重一些,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暗地里交结党羽。
因此,吴处厚这样的做法又一次开启了文字狱这个潘多拉魔盒。朝内位的那些士大夫们从此都害怕并厌恶他,文彦博和吕公著也都是文臣,自然就不会提拔这个小人了。
不久之后,吴处厚也在郁闷当中黯然去世了。
其实,吴处厚当初弹劾蔡确的时候,完全可以用蔡确私自扣留戍守汉阳的静江厢军这件事情弹劾他。弹章中就是告发蔡确私自扣留军卒,阴图不轨,这些罪证也是蔡确他自己作死,做出来的行为,别人也无话可说。何况,文彦博和吕公著也一直在找借口把他贬到岭南去。
可惜,吴处厚偏偏就触动了这个文官之间的禁忌。
章惇就比蔡确和蔡卞要幸运的多。他在元祐元年,同蔡确一起被贬出京城,这个时候,刚刚赶上他的父亲过世。即便文彦博和吕公著再怎么憎恨他,也不能阻止人伦大孝。况且,父亲不同于岳父,蔡卞就是赖在王安石的坟前,也顶多只能守孝一年,而章惇却因此躲过了保守派的倾轧,整整三年的时间。
后来,章惇虽然也被贬到了岭南,但这个时候,已经是吕大防、范纯仁和苏颂秉政了,这三位大臣相对于吕公著和文彦博,对于变法派的大臣还算是比较宽仁的。
而且,章惇这个人一向胆大,本身就是八闽人,又曾经就让于荆湖南路,对于南方的天气相当的习惯。所以,他对于岭南的天气要比蔡确适应的多。
这也就是蔡确死在了贬所,而章惇、曾布和蔡氏兄弟却能够在岭南存活下来的根本原因。当然,章惇和蔡京到岭南,蔡卞到海南琼州就任,也都是托了蔡道的福,他们才在路途上以及任上少受了很多的罪。最起码,他们就任的时候,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跋山涉水的去岭南,而是可以乘坐蔡道的海船直接从海路到达任所。
这一切,蔡卞倒是觉得理所应当,可章惇和蔡京却非常感激这位晚辈。
曾布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蔡道和曾巩的关系非常好,可以说是情同父子,可是,蔡道却非常厌恶曾布这个人。
所以,赵煦真正掌权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贬斥朝中这些保守派的大臣,而是在第一时间下旨意,先将这几位被贬到岭南的变法派重臣全都传诏了回来。
诏书中并没有详细说明,这些人具体的官职,可是,知情的人心中都明白,小皇帝这是打算秋后算账、拨正反乱了。
一时之间,汴梁城中得知这一消息的人立刻就变得更加惊慌不安了。
范纯仁和苏颂倒是不怎么怕,两个人做孤臣做惯了,所以,从朝中处理完政事之后,一直都是闭门谢客,而且,二人也没有继续再向赵煦上请辞的奏折。
一切的结果,都要看小皇帝自己的决断。
虽然,三位丞相,包括已经故去的太皇太后高滔滔其实都知道小赵煦对于他们的态度,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文彦博和吕公著这两个人当政的那个时候,做得确实是太过分了。
太皇太后突然驾崩,形势骤然变化,以至于让他们处于现在这么尴尬却有无法挽回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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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 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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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突然驾崩,形势骤然变化,以至于让他们处于现在这么尴尬却有无法挽回的状态。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文官最大的悲哀所在。
吕大防就没有那么的镇定了。他毕竟是吕公著一手提拔起来的,表面上,他跟范纯仁和苏颂一样,为人朴实厚道憨直,不树朋党。可是,从他对付刘挚的手段,利用御史杨畏攻击的手段来看,吕大防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吕大防下朝之后,虽然也同样是在闭门谢客,其实,他却在府中暗自和心腹杨畏一起商议对策。
有些昏暗的书房之内,只点了一只蜡烛。
吕家的官家将下人们都赶到了书房一百步的范围以外,他亲自带着几个亲信在四周围守着,生怕有下人不长眼,触了老爷的眉头。
屋内的两人已经进入这里大约一个时辰了,可是,两个人却一直面对面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杨畏先打破了沉默。
“吕相,您真得就打算这么束手就擒吗?”杨畏说完这句话,心中还是难以决断。
说起来,吕大防待他不薄,那么宰辅,独独是吕大防才一直肯重用于他。不像刘挚那厮,嘴上说得挺好,可一到给人升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肯定是他们朔党中世家大族的人。
说到底,还是他的根基太浅,没有中进士的父祖,也因为他之前一直信奉王安石的新学,这才导致刘挚也只是跟他交好而已,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知心好友的意思。
吕大防却不同,他即便当上丞相之后,也一直视他为自己的腹心。他也因此投桃报李,屡次在暗地里帮助吕大防对付他的纳西政敌。如果不是范纯仁的一直阻拦,他现在也不会仅仅只是个侍御史而已。
这也是杨畏当初在党争的时候,选择站在吕大防一方的根本原因。
可是,这一次,吕大防如果就这么认命的话,他杨畏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了。
吕大防闻言摇了摇头,有些痛苦的说道:“子安啊!孤又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如今事态已经难以挽回了,孤已经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了。”
当政这几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大权在握的这种感觉。太皇太后虽然号称垂帘听政,可还不是要依靠他们几个丞相才能处理政事。而文彦博和吕公著相继下台与过世之后,范纯仁和苏颂过于谦退,其实,这几年间大宋朝堂上的政事基本上都是他专断处理的。
如今,眼看着自己将要失去手中的权利,吕大防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唉!太皇太后早就看出当今官家濡暮先帝,为什么不能早作打算,另择贤君呢?直到仙去之前,这才吩咐你们求去,她老人家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太迟了吗?吕相,您想想,当初文彦博和吕公著在大殿上对当今官家的态度。就是我这个小臣看在眼里,都看不过眼啊!”杨畏虽然心中已经另有打算,可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一下吕大防的态度。
“唉!难啊!”吕大防并没有因为杨畏的这些僭越之言而责备于他,也同样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当今官家年纪还小,大人们都以为可以将他交好,而且,蔡确那厮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他居然将太皇太后的心思主动说了出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和两位宰辅也只好投鼠忌器了。”
“什么?”杨畏闻言大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问道:“吕相,难道太皇太后在小官家继位之初,就有易储的打算吗?”
吕大防点了点头,爆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说道:“这是自然。当初,司马相公提出‘以母改子’,废除新法的时候,当今官家就表现的非常抵触。”
“唉!太可惜了,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动手呢?”杨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很简单,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杨畏问道:“怎么会呢?先皇留下的不知一个子嗣,而徐王和魏王那个时候都还在啊?”
“稚子无过,先皇其余诸子年纪更小,岂可轻易废之。至于徐王和魏王,她老人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是,那个时候,司马相公恰巧病重,文公和吕公说到底也只是文臣而已。你别忘了,那个时候,拗相公可还活着,而且,狄咏还领着重兵在河北诸路剿灭那些叛乱的保甲呢!”
“嘶!这么说,当初,先帝将狄咏派出去,岂不是单单是剿匪那么简单?先帝的心思也太缜密了。”杨畏吃惊的问道。
“不错。其实,就算是没有狄咏和他手下的那些禁军,文公和吕公也完全不能把握住汴梁城中禁军们。那个时候,他们两位已经完全寒了将领们的心了。你忘了宫门外那个一头撞死的太学学子了,以及那个受到牵连的禁军副将了吗?”吕大防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文彦博和吕公著。
不管当初究竟是谁在汴梁城中惹下的那三桩滔天的大事,可是,文彦博和吕公著想要借助那场接连的风波,一举收拢太学的做法,虽然最终的确是成功,可是,他们的这个计策,执行的实在是太冒失,也太没有担当了。
杨畏这个时候,也回想起汴梁城中那三日的风波,那三天之中,有失势的人,有得势的人,有病重的人,有过世的人,有离京的人,有入京的人。
文彦博和吕公著看似完全掌控了整个的太学,既极大的打击了变法派的势力和阵营,又间接地拔出了蔡确和章惇的臂膀。
可是,他们两人,甚至是整个保守派却根本不是那场风波中的赢家。
要知道,那个时候,太学之中上万学子大多都是变法派的拥趸,可是,这些学子们都有同样的一种出身——寒生。就是出身贫寒的学子。
即便后来,文彦博和吕公著他们利用这次的风波,将大部分的学子赶出了太学,又利用国子监对太学的监督权一直掌控着整个太学。
可是,他们却改变不了太学一直都是吸纳寒生的主要阵地。
二位宰辅初一上任,就命令禁军逼死了一名出身贫寒,品学兼优的学子,而且,那个学子居然还不是变法派一方的人,他还和苏轼有旧,又是出身汴梁城本地。
单单只是这么一件事就让二人在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当中,名声大损。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自然之理。
唯一的赢家,却是那个躲在暗处,一直都没有能够被查出底细、兴风作浪的人。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人能够追查出整件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想到这些,杨畏忍不住想到了早就已经故去的王安石,便说道:“虎死威风在,何况,那个时候,拗相公也只是病重而已。那个时候,司马相公想要废除新法,王公还可以忍受。可是,那个时候,任何人一旦威胁到了当今官家的皇位。谁也不敢保证拗相公会做出什么应对。要知道,汴梁城中的那些禁军可都是在他的主持下,才刚刚换过了一茬。”
“是呀!孤也是这么认为的。何况,你认为那些将门会参与,敢参与这件事吗?文公和吕公那个时候,是手中有兵,却无一将可用。等到王公故去,狄咏回京,那个时候大局已定。太皇太后如果再想做任何动作,可就失去了大义了。……”
“吕相,既然当今官家不肯放你们现在就走,还是装病求退吧!这样的话,官家也没有任何的理由继续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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