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看着这个祸胚,越看越生气,她抬起手,凝聚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给了叶昔锦一记耳光,
叶昔锦毫无防备之下,身形跌倒地。
“好端端的日子,被搅成了现这情形!高兴了么?”三姨娘的语声带着恨意,“安心等着相爷为张罗婚事多好?却身福中不知福,贪图那些蝇头小利,这也罢了,偏偏去触大小姐的霉头!作死!眼下多好?把自己折腾得永无出头之日,该!”
叶昔锦缓不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三姨娘,“姨娘,是怎么了?为何贪图那些银两不知道么?二从来没个富裕的时候,出嫁之后,不还是要捉襟见肘被耻笑、看低么?过不了那种日子了!这些年早就受够了!想的不过是有些傍身的银两……”
三姨娘无力地笑起来,“想得多好啊,如今又变成了什么局面?日后夫怕是连嫁妆都懒得给,就等着一辈子困窘潦倒吧。呢,日后也被毁了,再也抬不起头了。”
叶昔锦愣了半晌,大哭起来,站起身抹了抹泪,转身寻找着什么东西。
三姨娘转去一旁落座,木然相看,“要死就死吧,不外乎是草席裹身弃于乱葬岗——这是相爷的原话。”
叶昔锦愣了当地,半晌动不得身。
叶昔锦,的好日子到头了——叶昔昭的话回响她心头,如今,已然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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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昭坐临窗的大炕上,挑选字画屏风的丝线。账册还是被她丢一边,想着等晚间静下心来再看。
这时候,虞绍筠来了,进到厅堂,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大嫂。”
叶昔昭笑道:“快坐。”
虞绍筠站那儿不动,问道:“大哥呢?”
“出去了。”
“哦。”虞绍筠放松许多,落座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昔昭,“大嫂,来求几件事。”
几件事——叶昔昭讶然失笑,这种话也只有虞绍筠说得出,之后道:“说来听听。”
☆、41。独家
虞绍筠道:“第一件事,是大嫂能不能帮跟大哥说说情;让绣一幅简单的图?”
叶昔昭不置可否;“第二件呢?”
“大哥要是不答应的话;能不能去跟娘说说情;让她老家放一马?”
叶昔昭忍着笑;“继续说下去。”
虞绍筠犹豫了片刻;“要是娘和大哥都不答应的话;能不能替绣了那图花开富贵?”
这丫头说来说去;都是那一件事。叶昔昭温言道:“绍筠;也求件事。”
“什么事?”虞绍筠一点好奇也无;似是已猜出叶昔昭要说什么。
叶昔昭笑道:“别让夹与侯爷、太夫中间为难好么?明知道说这些话不妥当。”
“那好吧。”虞绍筠一点都不失望;说出最后一件事;“明日起;每日来正房,指点绣屏风好么?也知道,这性子,学女红不过是敷衍了事。”心说受得了每日烦着才怪,到时候自然会认命地帮绣屏风。
这一次,叶昔昭爽快点头,“好啊,每日前来高兴还来不及。”
“这就好。”虞绍筠笑着站起身,“大嫂,先回房了,明日再来。”
“好。”
虞绍筠脚步轻盈地离开。
一旁的夏荷轻声道:“这大小姐怕是少不得会调皮。”
叶昔昭笑着解释:“那也没办法,这里婉拒了,她一定会去求二夫。那可怜巴巴地小模样儿,二夫怎么能忍心拒绝?”
夏荷忍不住笑了,“倒也是。”
晚间,叶昔昭将夏荷唤到身边,两个一同看账册。
叶昔昭倒并非对此一窍不通,要命的是一看这些就昏昏欲睡。今日她是下了决心,命备下了浓茶提神,强迫自己要慢慢习惯这些。
主仆两个主要看的是这两年来铺子、庄子上的总进项,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核对账目,要等叶昔昭将相关之找来再说。这一点,叶昔昭自然也是图个心里有底,孟氏对她的嫁妆看得甚至比相府事宜还重,用的都是踏实牢靠或者精明能干的,账目至多是稍有偏差。
新竹芷兰则忙着帮叶昔昭描出字画屏风的图样。
四个各忙各的,都忽略了时间。直到长安来传话,说虞绍衡还书房忙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她先行休息便是。
叶昔昭这才惊觉天色已晚,连忙让三名丫鬟回房休息,又命小丫鬟备水沐浴。先前喝了两杯浓茶,可看账册实是件耗神的事,歇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早,叶昔昭醒来,带着几分初醒的懵懂坐起来,恰逢虞绍衡神清气爽地转过屏风,不等她问,先解释道:“昨夜忙至深夜,怕回来吵醒,就歇了书房。”
叶昔昭看着他换了官服,问道:“这是要去兵部?”
“对。皇上不宫中,事情反倒更多,懈怠不得。”虞绍衡俯身捧住她的脸,她眉心印下一吻,“家不准劳累,听话。”
叶昔昭笑着点头,“晓得。”随即凝眸打量,换了官服的他,总是与平日闲居家中不同,多了威仪,气势慑。
之后,叶昔昭命传饭,匆匆洗漱后,与他一起用罢饭,送他出了院门,转去太夫房里。
二夫、虞绍筠与叶昔昭几乎同时抵达。
请安出门后,虞绍筠随着叶昔昭回正房,又吩咐丫鬟去把绣架搬来。到了西次间,就看到已经摆好的一个绣架,惑道:“大嫂也做绣活?”
叶昔昭点一点头,“是啊。每日过来再好不过,们两个也能做个伴。”
虞绍筠无奈地抿一抿唇,真怀疑叶昔昭是故意的。
叶昔昭坐绣架前,吩咐芷兰去把打理嫁妆的徐福唤来。
虞绍筠则是没精打采的,等绣架搬来,坐那儿,小脸儿已全然垮了下来,嘀咕道:“亏他想得出!要做这种事,不就等于让个大男拿绣花针么!”
场的皆是极力忍着笑。
“想笑就笑吧,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虐待了。”虞绍筠叹口气,慢吞吞穿针引线。
叶昔昭宽慰道:“侯爷也是为好。”
“知道。可真的不像以往那般不知轻重了,这一年来,该懂的都懂了,偏偏就是没相信。”
叶昔昭漫应道:“过段日子就好了。”
虞绍筠见叶昔昭专注于手边事,便寻了夏荷到身边,“一旁帮帮。”
夏荷笑道:“这还用说么?夫已吩咐过奴婢们,要好生服侍着。”
**
叶昔寒步履匆匆地走进正房,见到孟氏就问:“娘,您把七妹许给那个酸秀才了?”
孟氏正核对账目,眼睑也不抬,“对。怎么了?”
“七妹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
“是。”
“好啊!”叶昔寒笑着落座,“早就看那个酸秀才不顺眼,看以后怎么收拾他!”
孟氏先前还以为他又要乱管闲事,怎么也没料到他竟是双手赞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嗔道:“多大的了?整日里没个正形!把这些心思放公务上才是正经。”
“太平盛世,这武职哪有事可忙。”叶昔寒挠了挠额头,站起身来,“只是无事忙也要去做做样子——爹这两日看是横竖不顺眼。娘,到底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自己想去!”孟氏摆一摆手,“也忙着呢,看不到么?”
叶昔寒讨了个没趣,悻悻然走了。出门前经过外院,险些跳脚——叶舒玄正要将一众门客全部打发出相府,他火烧眉毛一般跑去了书房,见面就问:“爹!您有火气只管冲来,拿那些好友开刀算是怎么回事?”
“什么好友?”叶舒玄嗤之以鼻,“分明就如昔昭所说,来往的就是一帮狐朋狗友!把相府当什么了?相府就该养着那群整日游手好闲的东西?”
“他们……游手好闲不也有用处么?”叶昔寒拿杜良说事,“杜良不就派上用场了?帮了昔昭多大忙啊。”
叶舒玄斜睨叶昔寒一眼,“没有杜良,就找不到别的不相干的了?”
“可您不也白养了不少书生相府么?”
叶舒玄又是一声冷哼,“那些昨日午后就被打发出府了!以往总想着桃李满天下,走到何处都有叫一声恩师,如今想想,罢了!不定何时就又漾出一条白眼狼,何苦白费心血!有那些时间,不如用心打理相府,图个安稳清闲。”
叶昔寒这才意识到,唐鸿笑的事,真的让父亲心寒了。其实他听说那些事之后,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何尝不心寒。由此,他语声平静下来,却依然舍不得那些友,“爹,那件事跟这些友不相干啊,您也知道,他们平日里也就是跟喝喝酒,消磨时间而已,花不了相府几个钱。”
“想喝酒,去找虞绍衡就是,他陪绰绰有余。”
“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喝酒,那可是个大忙……”
“还有脸说!比他年长,他这几年都是意气风发,呢?就差死酒缸里了!”叶舒玄说着就来了火气,手里的书卷砸到了叶昔寒身上,“给滚!去做些正经事!再与那杆子闲来往,休怪把他们砍了!”
叶昔寒要忙不迭离开书房之后才意识到,父亲好像是开始欣赏虞绍衡了,好像是更加嫌弃他了。
他很失落。
**
徐福来了之后,叶昔昭转去厅堂。
徐福三十多岁的样子,整个透着精明干练。他是j□j岁就到了相府,头脑很是灵活,是叶舒玄与孟氏都信得过的。
见过叶昔昭,徐福便拿出几本账册,双手呈上:“这是私底下做的几本账册,将铺子、庄子、几所宅子这两年的进项、支出记下来了,为的是与往年比对起来容易些,能看出那些有没有尽心,或者有没有私吞进项。”
“有心了。”叶昔昭问道,“那么,可有私吞进项的?”
徐福如实道:“倒是也有,只是相府那边的夫说不需理会。”别的却是没再透露。
叶昔昭虽然心里不解,却没问原因,一是不能露怯,二来也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去琢磨的事。有了这几本账册,就不需再找手核对账目了。由此,将账册收下之后,叶昔昭端茶送客,“日后有什么事,再命唤过来。”
徐福恭声称是离开。
叶昔昭坐罗汉床上,细细地翻阅账册。
正是这时候,一名丫鬟前来找虞绍筠。
虞绍筠当即匆匆离开,叶昔昭也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点一点头。
慢慢地,叶昔昭看出了端倪。一间绸缎庄的进项后面,缀着的是两个数目,前一个是实际进项的数目,后一个是实际上缴的数目,两个数字相差几十两。
她先是觉得徐福这个果然很有能力,对手下管事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之后便是有些疑惑——母亲既然知道打理绸缎庄之私吞了进项,却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带着这个疑问,叶昔昭拿着几本账册,去了太夫房里。询问两句就能得到答案的事情,她就不想舍近求远刁难自己。
往常每次前来,都是先厅堂等候丫鬟通禀,这次亦是如此。叶昔昭举步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听到了太夫的申斥声:
“这个不孝的东西!还撒谎!”
叶昔昭身形停滞不前,听得心惊肉跳,不明白太夫何以气成了这个样子,语气简直是已怒火中烧。之后,便见到虞绍筠垂首站厅堂正中,背影透着倔强。
还未等做出反应,更让叶昔昭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太夫将手中茶盏倾力抛出,砸向虞绍筠的头部。
虞绍筠敏捷地偏头躲过。
茶盏直直地飞向门框,撞得粉身碎骨,一些残渣飞溅之下,袭向叶昔昭。
叶昔昭只来得及抬手护住面颊。
☆、42。独家
下一刻,叶昔昭身形被轻轻一带;到了外面。抬眼相看;是虞绍衡。
“……侯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叶昔昭很意外。
“娘叫回来的。”虞绍衡审视着她;“没事吧?”
太夫这才发现误伤了叶昔昭;慌忙苦笑着上前来;“看看……唉……”
叶昔昭忙道:“没事;太夫别担心。”
虞绍衡托起她的脸;看住她颈部。
“侯爷;真没事。”叶昔昭试图阻止。
“别动!”虞绍衡莫名有些烦躁;剑眉轻蹙;拖着她下颚的手微微用力。
叶昔昭看着他;很无奈。
两粒碎渣飞溅到她颈部;嵌入了肌肤。他抬手轻轻捏住,逐一快速取下。随即又将她方才遮挡的手握住查看,手背上已有了几粒血红的小点,循例将碎渣取出。
太夫已平静下来,松松携了叶昔昭的手,“去里面,给涂点药。”
叶昔昭顺从地点一点头。
“娘,出了什么事?”虞绍衡问道。
“……问她吧。”太夫瞥了一眼虞绍筠,又没了好脾气。
进到里间,手上抹了药膏,叶昔昭还是安抚太夫的情绪,“不论是为何事,您也不要动怒,身子最要紧。”
太夫迟疑片刻,低声道:“一家,有什么事也不瞒。绍筠去涿郡,根本就是去找一个,那天一听她涿郡就急得要命也是因此。”
“哦?是什么啊?”
“是一名曾府中当差的小厮。”太夫语声转低,愈发愁闷,“绍筠不断打架惹事那一年,就总是与那小厮一同前去。后来被罚家面壁思过,两个竟聚一起偷偷喝酒……后来自然是容不下那名小厮,真想将他活活打死,绍筠却怎么也不肯同意,甚而为了救他,答应去外面求学。这才饶了那小厮,却也不能再留,让他卷铺盖回了老家——而他就是涿郡。”
叶昔昭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这次,就担心绍筠去找那名小厮,结果呢——命去了那边查访,果真如此!”太夫强按着苦闷,呼出一口气,“说说,这叫怎么回事?可如今这件事终究不干那小厮的事,这一腔子火气,自然全部落到了绍筠头上。”
“太夫——”叶昔昭听到这里,有些担心起来,“您是要将此事告诉侯爷么?”
太夫有些无奈地点头,“绍衡原本不知道此事,如今不如索性全部告诉他,让他帮拿主意吧。那个孽障,是管不了了。”
叶昔昭连忙规劝道:“太夫息怒。此事若被侯爷知晓,不定会怎样惩戒绍筠,事情闹大了可怎么办?以儿媳看,不妨再等等,您选个时间,与绍筠平心静气地说说此事。”
太夫不置可否。
叶昔昭只是觉得,虞绍筠骨子里有点男孩子脾气,不大可能与那小厮有什么。见太夫像是下了狠心,又道:“绍筠也不小了,什么事情心里都有个分寸。再者也不小了,动辄被侯爷责罚的话,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旁少不得以为她还如以往一般调皮。”
最后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本是叶昔昭情急之下胡乱加上去的,却是出乎意料地让太夫有所触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先听的,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话,再将她交给绍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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