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在场的人中,有谁最反对古凝当这个忠义盟的副盟主,那便是古凝他自己!
他明明只是想做好行云堂主,带着堂中的弟兄们过那种虽不免刀头舔血,却心无猜忌的单纯生活。
可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让他当上了这忠义盟的副盟主呢?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得到了那些平日里几乎都很不待见他的堂主和分舵主们的一致拥护呢?
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副盟主之位,背后却是潜藏了无穷的烦恼与勾心斗角,又岂是他一个只懂得如何杀人的小小堂主所能应付得来的?
雪幽幽此举,分明就是想把他推出来做挡箭牌。
今后,那些本就各怀鬼胎的堂主和分舵主的矛头,都会指向他这个傀儡一般的副盟主。而她雪盟主则可以躲在后面发号施令,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公然反对她。
总算勉强答对完了众人的恭贺,古凝终是忍不住看向了雪幽幽。
他还是小看了这位一向任性妄为的雪盟主。原来,她的心机手段竟是并不在左语松之下!
可惜现在明白一切已经晚了!
在这场权力争斗的游戏之中,表面上看来,他古凝是最大的赢家,而其实他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输家!
想到这里,他那双狭长双眸中的目光显得更加幽深难明,而他那张瘦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比平日更加阴暗沉郁。
看到古凝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雪幽幽的心中真可谓是得意到了极点!
在今日的这场权力较量中,她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地取得了完胜。
可以想见的是,今后忠义盟的这些堂主和分舵主们,必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听从古凝的指派。而古凝若想压制住他们,就不得不依靠她这位盟主的大力支持。
一旦收服了古凝,便可以利用他来对付那些下面的人了。她尽可以暗中制造矛盾,让他们彼此间因利益不均而争斗撕咬。
到那时,便没人再有心思与她雪幽幽作对了。而她,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可以从容不迫地将那些心怀异志之人逐一清除出忠义盟,直至将整个忠义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一人的手中。
雪幽幽的唇边不觉溢出了一丝笑意,心中暗想,心英给自己出的这个分化瓦解的主意果然不错,马上就收到了立竿见影之效!
可惜雪幽幽此时已完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根本没有仔细地去想一想,这么阴损的主意,怎会是水心英这位虽然聪慧,但却心性柔和的女子所能想出来的?
这个鬼主意,根本就是从浩星明睿那颗成了精的狐狸脑袋里窜出来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在你身边
看到那个正默默坐在坟前喝酒的落寞背影,水泠洛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明明那日曾与他相约,以后每晚都会到此处与他聊天,可是自己却一直爽约,这几日竟是从未来见过他。
唉,说起来这都要怪那个寒冰,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般,日日纠缠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分身。
那惫懒的家伙竟然每到傍晚时分便守在那条下山的小路上等她,然后不是约她去赏月,便是去游湖,或者是去景阳城中逛夜市。
而最出格的一次,竟是还哄劝她女扮男装,与他一起去远芳阁中观赏那些姑娘们的歌舞表演。
一想到与寒冰在一起时自己所经历的各种新鲜刺激,水泠洛不由抿嘴轻笑了一下,却仍是没有意识到,那个身姿飘逸、性情飞扬的少年的影子,正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房。
她正自站在那里想得有些出神,竟是丝毫没有发觉,那个原来坐在坟前的高瘦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洛儿姑娘”
听到这个已经颇为熟悉的清朗声音,水泠洛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答道:“凌大哥,我来晚了。”
寒冰在面具后朗声一笑,道:“我们的酒还未喝完,那便不算晚!”
说着,他将手中的那只酒囊递向水泠洛,“来,洛儿姑娘,你也尝一尝!这可是上好的罗浮春,我刚从忠义盟的酒窖中取来的。”
水泠洛笑着接过了酒囊,仰头喝了一口,不由点头赞道:“酒香清冽,绵远悠长,确是好酒!”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姑娘还懂酒!那就多喝些,喝光了也不打紧,反正忠义盟的酒窖中有的是,我再去取些就行了。”
水泠洛果然又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将酒囊还给了寒冰。
“听那个看守酒窖的人说,此酒本是左语松的最爱,所以他曾命人在窖中藏了几十坛。如今他这一死,这些酒倒正好作为祭祀之用,让他在地下喝个够了。”
寒冰边说,边又喝了一大口酒,笑着道:“他若是知道我这个大仇人偷喝了他私藏的好酒,必会气得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水泠洛听了,也不由咯咯一笑,“原来凌大哥你是故意要气他的!你就不怕那只笑面狐狸真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哼,这些年忠义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隐族人。他左副盟主便是再生气,恐怕也不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有机会再杀掉他一回!”
听了寒冰这几句隐含愤怒的话语,水泠洛也收起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凌大哥,你是不是也很痛恨我的师祖?”
寒冰摇了摇头道:“令师祖虽然是忠义盟盟主,但她从未真正指挥甚至参与过忠义盟对隐族人的诛杀行动。”
“可是,从今以后,师祖她也许会的”
水泠洛的声音中透出了深深的无奈,“因为她已经让行云堂主古凝做了忠义盟的副盟主,而且还让他全权负责追查杀死左语松的凶手。凌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你!”
寒冰明亮的双目闪了闪,柔声道:“放心吧,洛儿姑娘,无论是令师祖还是古凝,他们都不可能有机会抓到我。戴上这张面具,我是离别箭,可摘下它,谁又能够认出我究竟是何人呢?”
水泠洛却慢慢垂下了头,闷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师祖她为什么非要抓到你?就像当年……她为什么一定要抓到萧玉的师父?如果……如果我没有听师祖的话,把萧玉抓了回去,他就不会……不会……”
寒冰此时真想将洛儿搂在怀中,好好地安慰她一番。可他却生生地忍住了。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很可能会立刻引起她的怀疑。
毕竟现在对洛儿而言,无论是寒冰,还是凌弃羽,都已不再是完全的陌生人。若是稍有不慎,让她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的某些相似之处,那被她戳穿身份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洛儿姑娘,你不要难过。萧玉虽然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正如我曾告诉过你的那句话,我们隐族人相信灵魂不灭。如果萧玉他真的记挂着你,他的灵魂就会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借他的双眼来继续看着你,看你好好地活下去。”
水泠洛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他,“真的吗?他真的还在我身边吗?”
寒冰点了点头,“我与萧玉曾是十分要好的兄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留下姑娘你一个人独自伤心落泪的。他,一定还在你身边。”
不知为什么,此时水泠洛的心中所闪过的,竟是一个白色的飘逸身影。
寒冰?
不,不会的!
她马上又否定了这一奇怪的想法。
这些日自己跟他在一起时,虽然觉得很快乐,但他身上却没有任何一点像萧玉。
只是,为何自己并不讨厌跟他在一起呢?
“凌大哥,关于那个寒冰,你可见过他了?”
水泠洛低声问了一句,却又不知自己究竟想知道些什么了。
寒冰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于是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见过了,他确实不是萧玉。但奇怪的是,我对他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甚至愿意将他当作是自己的兄弟萧玉。”
水泠洛不由有些迷惑地眨了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感觉?凌大哥,你真的感觉他像萧玉吗?为何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呢?”
寒冰听了,心中竟有好一阵不是滋味!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竟让洛儿生出如此不同的感觉呢?
想想这似乎也不全是他的错啊!
那时的萧玉,本就因为习练化蝶功,致使形容大改且病弱不堪。随后他又突然失明,紧接着是被俘受伤、身中剧毒。
身处那种极端凶险而又狼狈的境况,又让他如何能做出像现在这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来?
当然了,为了取信于雪幽幽,引她入局,那个萧玉从一开始便故意装得胆小怯懦,老实可欺。后来老实是装不下去了,但为了能够脱身,他不得不尽量做出一副完全认命,而且极度虚弱无力的模样。
这一招最终确是成功地骗过了雪幽幽。
但是与此同时,却也给洛儿留下了一种虚假的印象。让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误以为,萧玉原本就是一个隐忍寡言,而且多少有些一本正经的少年侠客。
这便与现在这个性情跳脱、最喜信口开河的浪荡公子寒冰有了极大的偏差。
唉,这算不算他自作自受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同一种人
听到洛儿那句感觉他不像萧玉的话,寒冰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却又开始动起了鬼心思。
虽然对于寒冰那小子的话,洛儿多半儿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于凌大哥的话,她总还是要信上几分。自己何不就以凌大哥的名义,好好地诱导洛儿一番,让她将寒冰与萧玉以另一种方式联系在一起呢?
一想到这个好主意,寒冰在窃喜之余,马上便急不可待地开始付诸实施。
“洛儿姑娘,你若想感觉到萧玉,就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要用心去体会。”
水泠洛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对呀!萧玉曾经说过,眼前越是”
“眼前越是看不见,心里反而越是明亮。”
寒冰打趣地接了她一句,随即又有些悻悻然地道:“洛儿姑娘,萧玉那小子的话,并不一定都对”
“但这一句肯定是对的!”
水泠洛却是语气坚定,而且还反问了他一句:“凌大哥你方才不是也说,不要相信眼睛,要用心去体会吗?”
“这”寒冰笑了笑,“好吧,就当这句是他学我的。”
水泠洛不由被他逗得“咭”地一笑,轻声央求道:“凌大哥,你给我讲讲你和萧玉小时候的故事吧!”
寒冰闻言眼珠一转,心想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切入点,可以让洛儿知道,萧玉他其实也是个心性活泼好动的调皮小子。于是,他便绘声绘色地给洛儿讲起了自己与凌弃羽儿时的故事。
“那时我们不过是两个喜欢淘气闯祸的小孩子,萧玉的心眼儿比我多,而我的胆子比他大。结果两个人凑在了一起,着实令那些长辈们感到万分头疼!
有一次,学堂里的先生教了一句‘晨鸡鸣高树’。我们便都觉得十分好奇,只因藏涧谷中的鸡从未飞到过树上。
故而私下里便认为,那些鸡一定是没有师父教,竟把这个本领给忘了。
于是我们两个一商量,决定开始教藏涧谷中的鸡,让它们学会如何才能飞到树上。”
说到这里,寒冰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看到洛儿正瞪着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他不禁暗暗偷笑不已。
“凌大哥,那你们教会了那些鸡上树的本领了吗?”水泠洛终是忍不住,有些心急地追问起来。
寒冰立即得意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你们是如何教的?”
水泠洛眨着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
寒冰诡异地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我们在半夜等大人们,还有那些鸡也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进鸡窝,将它们一个个都放到了树上。第二日一早,再将它们从树上往下赶。如此过了些时候,它们竟真的能够自己飞了。”
水泠洛立时拍手笑道:“这可太有意思了!那以后藏涧谷的人就真的可以听到‘晨鸡鸣高树’了。那位教书的先生一定为此夸奖你们了吧?”
寒冰“嘿”地一笑,“夸奖倒是没有,只是每人赏了一顿戒尺!”
“这是为何?怎能无故打人呢?”水泠洛的小嘴顿时一嘟,替他们抱起了不平。
“因为那些鸡自从学会上树以后,就不愿下来了。后来竟是在树上做起了窝。先生家养的鸡还在树上下起了蛋,而他的夫人捡不到……”
水泠洛边听边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开始时大人们还能搭个梯子,或者是爬到树上去抓鸡。可是后来,那些鸡竟是越飞越高,还专挑那些最高的大树上做窝。于是谷里的鸡越来越多,却几乎没有人再能吃到鸡和鸡蛋了。”
水泠洛此时已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收了笑声,娇喘着道:“没想到你和萧玉小时候竟然这般淘气!”
“这坏主意可全是他一个人出的!结果却是我们两个都被谷主罚,经常要跳到树上去帮大人们抓鸡。”
“跳到树上抓鸡”
水泠洛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不禁又笑了起来,“我倒是听萧玉说过,你们曾比过谁跳得最高,好折下最绿的柳枝送给湘儿姐姐。而且他还说,他跳得可是比凌大哥你高哦。”
她边说边促狭地眨着眼睛,因为口中正在赞的那个人是萧玉,她的大眼睛中不由闪烁着一种喜悦而又骄傲的光芒。
寒冰见到洛儿脸上那甜甜的笑容,心中便也泛起了一阵甜意,只想更多地哄她开心。
他故作恼火地哼了一声,道:“那小子真是这么说的吗?他的轻功确是比我强了些,但当时我离别箭的功夫可是远在他之上的!
所以哪里用得着跟他一样,像个猴子般地跳到树上那么麻烦。我只要轻轻一动手指,长得再高的柳枝也被我一箭就给射下来了。”
“离别箭”
水泠洛轻轻念了一句,忽然问道:“凌大哥,为什么这种功夫会被叫做离别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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