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那处的白衫之上正隐隐有鲜血渗出来时,他这才真的气恼起来,恨声道:“那些贼人不但人多势众,而且还个个身手不弱,却是与那日在远芳阁围攻我的黑衣护卫不相上下。
害得我一个不小心,竟还被其中的一个家伙给占了些便宜!结果我一怒之下,便也下了狠手,场面确是弄得稍显血腥了些。
慧念大师是出家人,自然不愿看到佛门染血,竟还为此把我给斥责了一番。哼,这可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朱墨此刻已没有心思再去听寒冰究竟在那里絮叨一些什么,因为他正在为这少年方才提到的一个词而暗自震惊不已
黑衣护卫!
莫非,寒冰在济世寺中所杀之人,竟然是大内侍卫?!
“寒冰公子杀了那么多人,竟然连他们真正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吗?”朱墨面色阴沉地问了一句,一双鹰目中泛着冷光,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森寒之意。
寒冰的星目不由闪了一闪,狡黠地笑道:“我在他们的尸身上并未找到任何足以证明其身份的物事,而他们活着时又谁也不愿自报家门,只是一味地闷声下狠手杀人。
不过那个领头之人临死前倒似乎是想通了,开口要说些什么。只可惜当时他的后颈之中,已被插入了一支玄铁判官笔,直透咽喉。结果他费了半天劲,所能发出来的,不过就是几下‘哧’、‘哧’的喷血声而已。”
冷衣清在一旁不由连打了几个寒战,用一种几近陌生的目光盯着正含笑说出如此残忍之事的寒冰。
朱墨却丝毫没有去注意冷衣清的表情,在听到寒冰的话后,他的浓眉不由微微耸动了一下,隐隐透露出了他此刻心中的极度震撼!
判官笔!侍卫副统领迟年,使的正是一支玄铁判官笔!
而今日一早,这位本该当值的迟副统领却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昨夜死在济世寺中的那些人,竟真的是自己的属下?
不对!没有自己这位侍卫统领的命令,他们怎会无缘无故地去济世寺?还如寒冰所言,要去抢夺什么佛舍利?
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迟年和那支玄铁判官笔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敬一杯
就在朱墨犹自惊疑不定之际,寒冰却又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别说是我这种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了,就连慧念大师这位见多识广之人,也没有看出那些人的来历。
可是如今人都已死在了寺中,他虽是不悦,却还是让我负责查清那些人的身份。依这位大师之意,若是我今日不能找到人去认领那些尸身,明日济世寺就会将他们全都火化超渡。”
朱墨一听,心中顿时有些着急。但他仍是不敢完全相信寒冰的这些话,便带着明显的试探之意问道:“不知寒冰公子打算如何去查那些人的身份?”
谁知寒冰竟哈哈一笑,反问道:“我为何要去查那些人的身份?我若是查清了他们是谁,济世寺必然要把他们的尸身送还给那些来认领他们的人。
如此一来,他们的同伙便知道是我杀了他们,肯定会来向我寻仇,这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一收,眼中闪过一抹狠意,道:“何况最近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严家的人,济王的人,忠义盟的人,禁军,还有那个狗太监郑庸,一个个都争着想要我的命。
他们还真以为本公子是只病猫,由得他们随意欺负似的!我就是要让那些疯狗们知道,得罪了本公子,最终的下场便是会被挫骨扬灰!”
听到寒冰提起了郑庸,朱墨不由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这少年今日对自己说出这一大堆话的用意。
他应该是在点醒自己,郑庸居然敢背着自己,私自调用了大内侍卫为其做事。
这样说来,那些大内侍卫出现在济世寺便解释得通了。
什么抢夺慧觉方丈的佛舍利,他们根本就是郑庸派去杀寒冰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给他的义子赵展报仇。
可是寒冰为何会出现在济世寺中?而郑庸又为何非要选在济世寺中动手杀人呢?
莫非,这一切竟是与那根护国神柱有关?
其实对于那根护国神柱,朱墨也是所知有限。
皇上虽然信任朱家人,但碍于当初阴国师所立下的规矩,唯有乾坤密钥的持有者,当今皇上,以及关系到大裕江山社稷之人,才有资格进入地府,见到护国神柱。
所以朱墨只是知道护国神柱的存在,并护送过皇上去济世寺中参拜神柱。而他本人却从未进入过地府,更不知那根护国神柱究竟是何模样。
因而他虽是怀疑到昨日发生在济世寺的事或许与护国神柱有关,却终是想不到其中真正的关联,便只能继续胡乱地猜测了下去
那些被杀的大内侍卫会不会是皇上派去的?是为了保卫神柱?
可皇上又为什么绕过了自己,直接向迟副统领下旨呢?
不,应该不是皇上!否则那些大内侍卫的身上,不可能没有特制的大内腰牌。
如此说来,应该还是那个郑庸,仗着皇上的宠信,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从前自己只发现迟年与赵展走得很近,原来,他竟然已经听命于郑庸!
哼,上一次郑庸这老太监私调大内侍卫,去比武现场做他干儿子赵展的护卫,后来又因赵展之死而迁怒于他们,竟将他们皆秘密处死了。
那件事自己本想彻查,却被皇上以一句“怜其失子之痛”,就给轻易翻过了。
而这一次,这姓郑的老贼竟是变本加厉,居然背着皇上私调三十名大内侍卫,其用心实是可诛!
冷衣清一直在冷眼旁观,见朱墨在听了寒冰那番狂妄至极的话之后,虽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脸上的神情却一直在变幻不定,更隐隐地露出了一股怒色。
他这位七窍玲珑的左相大人此时便已知道,寒冰的这招挑拨离间已经见效了。
皇上、郑庸、朱墨,看似同在一个阵营之中,都是寒冰的敌人,但他们三人其实又心思各异。
尤其是郑庸与朱墨,同是皇上身边的人,却相互猜忌,彼此设防。
寒冰正是要利用这种微妙的形势,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令他们自乱阵脚。
既已看明白了这些,冷衣清便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他故意狠狠地瞪了寒冰一眼,同时还极为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随后,他又对朱墨陪着笑脸道:“我想这其中定是存了某些误会。郑公公虽是赵展的义父,但擂台比武,生死自负,他当不会为赵展之死迁怒于寒冰。
至于那些出现在济世寺中的刺客,应该也是另有其人,或许是为了抢夺慧觉方丈佛舍利的异族邪人也未可知。
犬子寒冰年轻气盛,所言难免多有偏颇,还请朱统领多多包涵,莫要让郑公公因此生出什么误解才好。”
他左相大人的这番话一出口,竟是已将那些闯入寺中身份不明之人先定性成了刺客。
虽然表面上听起来,他是在为郑公公开脱,可实际上话里话外,却是已将郑庸与那些刺客联系在了一起。
而且,他最后的那句话,更是暗指朱墨与郑庸有所勾结,并因此担心朱墨会将寒冰的话传给郑庸,甚至是干脆与郑庸合谋一起来害寒冰。
听到冷衣清这番大有玄机的言语,朱墨心中当然非常不舒服。
但是他此刻已没有心思与这位左相大人去计较这些,只想着应该尽快查清楚,死在济世寺中的那些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属下,以及这背后的种种阴谋。
他对冷衣清拱了拱手,沉声道:“左相多虑了!朱某只负责统领大内侍卫,并不做那些大内密探的差事。只是方才听令公子说起济世寺遇袭一事,朱某须得马上将此事禀明皇上,尽快查清其中的原委!”
话音方落,他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可就在他的脚步已向前移动了尺许之际,他的身形却突然一顿,在犹豫了一瞬之后,竟又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见到朱墨的这一举动,寒冰的心微微一紧,暗暗叹息了一声,脸上却仍是挂着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
这时朱墨的双眼微微一眯,平日冷肃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今日朱某初次来左相大人府中做客,怎可随意失了礼数?方才寒冰公子已敬过我的酒,朱某又岂能不回敬一杯呢?”
说罢,他竟主动端起酒壶,将寒冰和自己的酒杯分别满上。
无论外面发生了何事,他都必须先完成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确认寒冰到底是不是隐族人。
虽然寒冰已喝下了两杯毒酒,仍是未见任何毒发之兆,应该已经能够得出他不是隐族人的结论。但是出于谨慎,朱墨仍要再试一回,以确保万无一失。
看到朱墨端起了酒杯,寒冰不由微微一笑,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朗声道:“既然统领大人还有急务要去办,寒冰便也不再多做嗦,以免耽搁统领大人的时间!”
说完,他便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然后把空杯在手中倒置过来,以示滴酒未剩。
朱墨死死地盯了他半晌,终于嘿然一笑,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随后,他便站起身来,再次对冷衣清拱了拱手,道:“今日朱某多有打扰,还请左相大人见谅!”
冷衣清也站起身来,对朱墨肃然拱了拱手,“朱统领客气了!”
寒冰见状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嘴里却极为阴冷地来了一句:“统领大人慢走,反正便是此时赶去,也已经追不上你的那些属下了!”
听到他这句极为露骨的挖苦话,朱墨的鹰目中极快地掠过了一道寒光,方要出言回敬过去,却突然被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逼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自一连运了几口气,终于从那种极度难受的境况中缓了过来。
冷然看着寒冰那一脸的得意,他咬了咬牙,最终吐出了一句:“寒冰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语声未落,他便大步出了这座湖心亭,只是步履间已带了些微的踉跄。
第二百五十章 你是何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
朱墨的人影方一消失,冷衣清就忍不住开始质问起寒冰来,语气中明显地透出一种莫名的恼怒与失望。
寒冰转头看着这位左相大人,目光中皆是讥诮之意,“怎么?三杯毒酒都没有毒死我,父亲大人似乎感到很失望?”
冷衣清不由窒了窒,却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看到寒冰安然无恙,他本应该感到万分庆幸。
然而一想到这便足以证明,寒冰不是隐族人,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种被欺骗与愚弄之后的愤然。
“你,不是我儿子!”他终是大声喊了出来。
寒冰的剑眉微微一挑,冷笑道:“从始至终,我有说过自己是你儿子吗?一直是你左相大人自作多情,非逼着我叫你‘父亲’!”
“你!”
冷衣清不禁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哆嗦起来,颤抖地用手指着寒冰,厉声问道:“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在哪里?!”
寒冰的星眸微微一闪,随即撇着嘴道:“我怎么知道?也许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儿子!”
冷衣清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喃喃地自语道:“没有儿子?那芳茵她生的孩子又去了哪里?我知道她留给我了一个孩子……”
见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寒冰愈加苍白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伤痛之色。但他仍是紧紧抿着略有些颤抖的薄唇,一语未发。
这时,冷衣清已将目光转向了那片柳林,口中仍在自言自语地问道:“谁能告诉我,芳茵的孩子在哪里?芳茵”
泪水突然自他的眼中奔涌而出。
多年来的悔恨与愧疚就在这一刻,在他得知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在儿子的身上,来补偿对芳茵的亏欠之时,彻底地击垮了他!
寒冰急忙上前扶住冷衣清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在椅中坐了下来。
“左相大人,危机未除,此刻可不是你追悼亡妻的时候!”
听到寒冰这句泛着冷意的话,冷衣清的心神猛地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
是啊,虽然朱墨走了,但世玉还没有回来,皇上还会动怎样的心思也难以猜测,自己怎能在这种时候垮下来呢?
他转头看向寒冰,目光中含着说不尽的复杂滋味,终是哑着声音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既然先出了手,我们自然不能只被动挨打,任其继续嚣张下去。此时定要反戈一击,夺回先机!”寒冰斩钉截铁地道。
冷衣清默然片刻,再开口时,已恢复了一向的镇定自持,声音中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这反戈一击,该击向何处?”
“济世寺虽在城郊,却也没有出禁军的管辖范围”
冷衣清顿有所悟地道:“不错!护国神寺被人深夜闯入,确不可轻忽以待!我这便命禁军大统领宋青锋严查此事。”
寒冰的薄唇微微一牵,道:“不过大人在下令之前,还需对禁军的应变迟缓严加斥责一番。这方能充分显示出您这位枢密使对那位宋大统领的不满之意。”
冷衣清自是心领神会,不由含笑点了点头。
皇上既然疑心他这位手握军政大权的左相在暗中勾结隐族人,图谋大裕江山,那他索性就公然做出来给那位皇帝陛下看!
他冷衣清就是要擅权,就是不满意他皇帝陛下提拔的禁军大统领,就是要借机找宋青锋的茬儿,就是要故意挑起禁军与大内侍卫的矛盾。
反正如今已经证实,他冷衣清的儿子不是隐族人,那么关于他勾结隐族人的那些怀疑便都不能成立。
光凭那张连名字都没有的破旧画像,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可以说,现在皇上的手中已没有了任何可以要挟他的把柄。而反过来,倒是让他抓住了一个能够打击郑庸的机会。
方才听寒冰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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