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现在皇上的手中已没有了任何可以要挟他的把柄。而反过来,倒是让他抓住了一个能够打击郑庸的机会。
方才听寒冰一提到那三十名死在济世寺中的刺客,再见到那位侍卫统领朱墨的表情,冷衣清便已知道,那些死者的身份必是大内侍卫无疑。
而以他这位左相大人的智计,自然也大略猜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他早就看出来了,皇上一直要加害寒冰,却不敢公然动手,所以才会在背后操纵那场武比,却又在赵展被杀之后不置一词。
而这一次,皇上竟然还使出逼自己用天毒异灭来毒杀寒冰的招数。
由此可见,皇上除去寒冰之心虽是十分强烈,但他却一直心有顾忌,并不想将他与寒冰的过节摆在明面上来处置。
故而,那些闯入济世寺中的大内侍卫,绝不会是皇上派去追杀寒冰的。
既然此事不是皇上所为,而侍卫统领朱墨也对此一无所知,那么能调动大内侍卫,且有动机做出此事的人,就只有那个一心为子报仇的郑庸了。
方才,寒冰已经成功地一番言语,挑起了朱墨与郑庸之间的潜在矛盾。
现在,他这位左相便要再利用手中的权力,让禁军也从中插上一脚,将局面搅得更乱。
就让那位皇帝陛下自己去大伤脑筋,想着该如何摆平此事吧!
这时,寒冰又开口道:“大人不必担心世玉的安危。我想朱墨此番回去之后,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放世玉回来。只是经此一事,大人想必也会心有余悸,何不趁机替世玉辞去太子伴读之职?”
冷衣清一听,倒是正中下怀,忙再次点了点头。
“另外,今后的形势会越来越紧张,而皇上和郑庸更看准了世玉是大人的软肋,这一点对大人实是极为不利。大人不妨与苏公相商,让他借回乡省亲之名,带夫人和世玉远避他处,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
“这个主意甚好!我稍后便去与岳父大人商量此事。”
“还有”
说到这里,寒冰不由微微顿了顿,随即便淡然一笑,道:“还有,在人前,我还是大人的儿子。大人今后对我的态度,不可有丝毫的改变。”
冷衣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道:“你确是我的长子寒冰,但我对你的态度还是会有所改变。”
见寒冰的眸光闪了闪,他不由微笑着继续说道:“今日你不但帮助相府渡过了危难,还解救了世玉。我这做父亲的,自然要对你比从前更加亲善上一些!”
寒冰的星眸再次闪了闪,咧嘴笑道:“父亲大人所言极是!今后,我这大功臣在相府中的地位,确是要再提高上一些,这座徽园便彻底归了我吧!”
“好,今后这座徽园便归你所有,下人也由你一人来选。只是”
冷衣清的目光转向那片柳林,停顿了许久才道:“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归你处置。只是那片柳林,请你不要动它!”
寒冰的薄唇微微一抿,随即便笑了笑,道:“父亲大人尽管放心,这徽园中的一草一木我都不会动。
待将来我离开之时,必会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徽园。到时候,父亲大人还可以像今日这般,坐在这湖心亭中,看细雨如愁,赏一池烟柳!”
冷衣清久久凝视着寒冰脸上那抹酷似芳茵的淡淡笑容,心中仍是抑制不住地起了一阵抽痛,终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以毒攻毒
默默看着冷衣清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湖心亭,他那微带踉跄的步履,竟与方才朱墨离开时有些许的相似之处,寒冰的星眸中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之色。
直到那个清瘦孤单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吃力地用颤抖不已的手扶住石桌的一角,慢慢坐了下来。
此时,豆大的汗珠开始自他的额上不断地渗出,而他只是紧紧抿着唇角,微微闭上双眼,默默运起化蝶功,竭力将正肆虐于胸腹之间的毒气一点点压制住。
这天毒异灭不愧是天下第一奇毒,其毒性实在是太过霸道!
饮下第一杯毒酒之后,寒冰便感到周身的血脉开始急速贲张,大有越流越快、随时爆裂而出之势。
他连忙暗暗运起了化蝶功,结果天毒异灭的毒性很快就被其压制住了。
这时,他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对自己最终能否坚持下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然而,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寒冰还是要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将朱墨诱出,并激他也喝下毒酒。
这样一来,如果自己最终控制不住毒性,在毒发之前,也有机会先除掉朱墨,为冷衣清争取逃走的时间。
同时,朱墨之死也是一个信号。见到这个信号,浩星明睿将立即开始最后的营救行动。
在喝下第二杯毒酒之后,寒冰便感觉到,化蝶功也渐渐控制不住天毒异灭了。
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他右肩上那本已有些愈合的伤口,竟又自行崩裂开来。
所以他才会故意手击石桌,让朱墨误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触动了伤口,从而不着痕迹地将这一明显的异常之处遮掩了过去。
若是只有这两杯毒酒,凭借化蝶功法,寒冰仍可勉强将毒气慢慢地聚集于丹田一隅。
虽然因为他隐族人特殊的体质,天生无法抗拒天毒异灭的毒性,故而也无法将体内所积蓄的毒,彻底地排出或者化去。
但是以他的功力,足以将毒性控制住,至少可以支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让毒性进一步发作。
然而这次他遇到的人,却是朱墨。一个对皇上忠心耿耿,对职责一丝不苟的对手。
为了彻底打消这位侍卫统领的疑心,寒冰不得不喝下了第三杯毒酒。
那第三杯毒酒刚一下肚,便犹如在点燃的柴火上又浇了一层热油,炽烈的毒焰瞬间便冲破了寒冰用化蝶功在丹田处所结下的那层薄弱的防护网,进而向他的五脏六腑不断侵袭。
就在他感到五内如焚,浑身的血管就快要全部爆裂之时,却不知从何处,竟忽然间升起了一丝清凉之气,顿时将那股正疯狂乱窜的毒气稍稍遏制住了一些,同时也给了他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于是寒冰便一边应付着朱墨,一边迅速运起化蝶功,趁毒气势微之机,再次努力将之集中控制在丹田一处。
可是渐渐地,那丝清凉之气被势头越来越盛的毒气不断吞噬消解,光凭化蝶功,他已不能控制住丹田内那股急欲喷薄而出的毒焰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化蝶功提升到了极致,虽能勉力保持着脸上的神色不变,但是胸口却因过度提聚内力,而产生了急速的起伏。
为了掩饰这一异常之处,寒冰故意用言语来刺激朱墨,令其在恼怒之下分了心神,只顾与他唇枪舌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都已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好在朱墨很快就离开了,但寒冰却仍不敢就此松懈下来。
因为左相冷衣清还在盯着他,向他追问着那些他永远也不想说出来的秘密。
不错,就让那些已尘封的旧事,都成为永远不再被人提起的秘密吧。
也许,他从未真正原谅过这个所谓的父亲,更是从未忘记过冷衣清对自己娘亲所做过的一切。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仍是无法将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人,仅仅当作是某个不相干的路人,或是一位利害攸关的同伙。
见到冷衣清在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儿子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极度的伤心与失望,寒冰的心中竟也感到了一阵难言的苦涩与悲凉。
在生与死的两边,又有什么是无法原谅和无法忘记的呢?
既然今生的父子情缘已断,那便不要再给这位已活在悔恨之中的左相大人增添新的伤痛。
这,也是他最后能为这位父亲大人所做的一件事情了。
所以在那一刻,在他拼尽全力与天毒异灭继续搏斗的同时,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决不能让冷衣清发现他已经中了毒。
好在最终他的努力并没有白废,丝毫不懂武功的冷衣清竟真的没有觉察到,寒冰因无法控制住毒性而渐渐显露出的种种异状。
此刻,冷衣清也终于离开了。
可是寒冰他自己,却再也无法离开了。
他慢慢放松了身体,一边继续运起化蝶功与毒气相搏,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在体内努力搜寻着那丝刚刚救过自己的清凉之气。
然而在搜寻了许久之后,他仍然找不出那丝清凉之气的具体来源。
只觉得它们似乎散布于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偶尔会微微露出些头儿来,但很快便又在天毒异灭的强大攻势下退了回去,就此龟缩不出。
汗水渐渐浸透了他身上的白衫,而右肩伤口处正缓缓渗出的鲜血,也慢慢染红了整只的衣袖。
突然,一阵夹着细雨的疾风吹入了亭中,瞬间又打湿了他已苍白如纸的面孔。
而对于这一切,寒冰皆是浑然未觉。因为此时他大半的心神,都已放在了继续搜寻体内的那丝清凉之气上。
他知道,这丝清凉之气是他能够控制住天毒异灭的唯一希望。
由于分心去搜寻那丝清凉之气,化蝶功的力量骤减,天毒异灭的毒气扩散得愈加快了起来,在彻底攻占了五脏六腑之后,便开始向四肢百骸入侵。
这时,寒冰突然又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丝清凉之气,更感觉到它们似乎正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慢慢凝聚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些清凉之气仿佛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因为受到了那股外来毒气的惊扰,它们才从蛰伏状态中渐渐地苏醒过来,并开始不断地聚集力量,要奋起与那股刚刚侵入它们领地的毒气进行对抗。
寒冰这时才恍然大悟,终于想到了这丝清凉之气究竟源于何处
无尽丹,竟然是无尽丹!
虽然他想不明白这其中具体的原因,但以毒攻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看来,无尽丹与天毒异灭应是彼此相克,虽不能完全互相化解,但起码可以互相抑制。
既然有了这个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发现,寒冰便立即将内力驱入全身各处经脉之中。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在天毒异灭的毒性漫延到那里之前,先催动蛰伏其中的无尽丹的毒性,使之由被动抵抗变为主动出击,一举遏制住天毒异灭的攻势。
这一招果然见效!
天毒异灭竟真的被无尽丹渐渐逼退,又退回到了内腑之中,而且在寒冰运用内力的引导下,这两者最终都集中到了丹田之内。
有了无尽丹的帮助,化蝶功法的效用也大为提高,终于重新在丹田处结成了一层防护网,将天毒异灭和无尽丹都困在了网中,任两者在这一方天地中搏斗厮杀。
在取得了这一决定性的胜利之后,寒冰不由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至少可以撑过不短的一段时日了。
无论是一年,还是半年,只要他不会很快死去,便不会再有人将他的死与天毒异灭联系起来。
而皇上也不会再怀疑他是隐族人。
如此一来,相府和花府,暂时都应该安全了。
一想到这些,虽然体内正经受着两种毒性互搏的煎熬,寒冰却对着自己那不再渗血的右肩,慢慢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随后,带着这抹笑容,他渐渐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欲盖弥彰
皇宫福宁殿内,花凤山正陪着皇上下棋。
今日皇上的兴致似是极高,留他用了午膳之后,连平日的歇晌都省了,便又拉着他下起棋来。
这一下,竟是下了近一个时辰,直至郑庸进来禀报,定亲王入宫觐见。
闻报之后,皇上浩星潇启又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方摇头道:“这局棋形势胶着,一时难见高下。凤山,你且去偏殿稍坐片刻,待朕见过定亲王之后,再与你分胜负。”
花凤山忙起身回道:“儿臣还是不打扰父皇了,这就回府,改日再来陪父皇”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浩星潇启已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诶,朕今日难得清闲,又与你多日未见,想多留你些时候。你且莫先急着走,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去吧!”
花凤山只好唯唯称诺,退了下去。
浩星潇启这才对郑庸道:“让定亲王进来吧。”
郑庸忙应了一声,去将定亲王传了进来。
浩星明睿这假王爷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哆嗦着,竟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浩星潇启一见他这副张皇失措的模样,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浩星明睿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殿内除了皇上和郑庸,再无旁人,才仍有些惊魂不定地开口道:“陛下,哦,皇兄,出大事了!”
浩星潇启听了更是不悦,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竟将你吓成这副模样?!”
“我……定亲王府中的一个侍卫,被人给杀了!还,还有”
浩星明睿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用双手向前呈上,“还有这封信函!”
郑庸忙走上前,接过了那封信函,转呈给了皇上。
浩星潇启皱眉将那封信函随手展开,一看之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过了许久,他从那张信纸上移开目光,又独自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浩星明睿不禁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道:“在……在臣弟的寝殿之中。旁边还插……插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咽了一口唾液之后,他又用稍稍镇定一些的声音进一步解释了起来。
“午膳之后,臣弟回到寝殿中歇了会儿晌。谁知醒来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的枕边插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旁边还放着这封信函。臣弟以为这信是写给我的,便急忙打开来看,结果……没想到……竟是写给皇兄您的……”
浩星潇启阴沉着面色,目光再次盯向那张信纸上短短的几行字
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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