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出现,说明寒冰已经初步兑现了他的承诺。
而现在,寒冰又带着京兆府的捕头,甚至还有那位极少抛头露面的大内侍卫统领朱墨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足以证明,这件事已经被闹得大到不能够再大了!
朝廷的各路人马齐集此地,正好可以让忠义盟趁机从这场混乱中抽身而退。
“寒冰公子与诸位大人一同前来,想必是为了调查前夜济世寺遇袭一事?”
古凝那张终日阴沉冷肃的脸上难得地见了一丝笑容,说话的语气竟也是一派温润平和,丝毫没有为白白在此蹲守了整整两个夜晚而表现出任何的懊恼。
寒冰笑嘻嘻地对他点头道:“正是如此!劳烦古副盟主在寺外接连蹲守了两个夜晚,着实是辛苦之至!
不过正是多亏有了你和忠义盟弟兄们的尽心守护,这座济世寺才可算是固若金汤。
而那些刺客的尸身自然也应该被保存得完好无损,想必不会被什么居心叵测之徒给偷了出去。”
他的这番话听在不知内情的人耳中,难免会产生一种误解,似乎忠义盟在此蹲守是出自他的授意。
古凝虽然也听出了寒冰话中的古怪,但他此刻就想着赶紧脱身,哪里有闲情去管这个专喜惹事生非的小子又打算搞什么鬼。
于是他便在口中敷衍着应道:“好说,好说。寒冰公子客气了!既然诸位有正事要办,在下就不多耽搁各位的时间了,请!”
一边说,他一边示意忠义盟的人让出路来,放寒冰他们通过。
谁知他的这番表现落在本就疑窦丛生的朱墨眼里,便又有了另一种解读
原来左相父子与忠义盟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其实仔细想来,这也并无任何奇怪之处。
忠义盟作为朝廷的鹰犬,本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于朝局之外。
想当年,第一任盟主雪平皓,就是因为力保今上登基而成为从龙功臣,令忠义盟借朝廷之势,一举成为江湖第一大帮。
到了左语松掌权之时,更是谨遵皇上谕令,并在暗地里对大内总管郑庸俯首帖耳。
如今左语松一死,忠义盟的大权已完全落在了雪幽幽的手中。
而雪幽幽的立场更是不言自明。
那日在武比现场,岫云剑派公然出面维护寒冰之举,应该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默契。
否则以左相父子的心机,怎会任由郑庸布下陷阱而无任何反击制敌之策呢?
看来,那日出现在武比现场的楚文轩等人,还有岫云剑派的人,都是左相父子早已布好的后招。
如今的情势已很明显左相父子与忠义盟联手,同属太子的阵营。
那么郑庸呢,他在其中搅风搅雨,又为了什么?
若说是出于皇上的授意,不愿见太子过早坐大,因此有意打压左相父子,倒是也确有可能。
然而皇上若真的要打压左相,尽可以有很多办法,实不必用那些栽赃陷害之类的下下之策。
就像昨日那般,硬是给左相安了一个包庇隐族人的罪名。结果一试之下,便出了纰漏。
仔细想来,这件事应该从一开始就是郑庸所策划的一个阴谋。
为了报复左相父子,这位大内总管可以说是使尽了一切手段。
先是派大内侍卫在济世寺内伏杀寒冰。事败之后,不知这老太监用何种花言巧语骗过了皇上,不但不对他私自调用大内侍卫之事予以追究,反过来还设法帮他遮盖此事。
接下来,郑庸又祭出了隐族人这一足以触到皇上逆鳞的招数。用一张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模糊不清的旧画,非要诬陷寒冰是隐族人,而左相更是包庇隐族人的元凶大恶。
皇上这一生中最忌讳的就是隐族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与隐族人有关的证据,尤其牵涉其中的还是那位手握军政大权的左相大人。
于是,郑庸便成功地利用皇上的多疑善忌,哄骗皇上做了他的帮凶,对左相父子施以毒手。
如果当时皇上没有让他这位侍卫统领呆在翠寒阁内,那位左相大人怕真是要有口难辩,无法证实那画中的女子不是他从前的夫人林芳茵,而且寒冰与那画中女子也是几无相像之处。
还有那壶搀有天毒异灭的毒酒。
当初在准备那壶毒酒时,朱墨明明只在酒中下了平时双倍的药量。可是在相府饮下的酒中,至少是三倍甚至是四倍的药量。
这壶酒在出宫之前,只经过他和郑庸的手。
必是郑庸怕毒不死寒冰,或者是他也想同时将左相给毒死,偷偷在酒中做了手脚。
天毒异灭毒性奇特,与很多剧毒都相克,所以郑庸无法在酒中再下其它更致命的毒,而只能加大天毒异灭的药量。
至于他从何处得到的天毒异灭,朱墨倒是无须费神猜测。既然副统领迟年已为这老太监所用,那么替他弄到此毒,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郑庸要害左相父子已是不争的事实。但问题是,他因何生出此念呢?
赵展死于寒冰之手,确是他报复左相父子的最大理由。
但是在赵展身死之前呢?
郑庸和赵展在远芳阁设下陷阱,摆明了就是要加害寒冰。
其原因决不会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那么简单!
这一切的背后,恐怕还是权力之争。
郑庸很可能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对皇上忠心不二。
他肯定正在背着皇上,谋划些什么。
那么在他的背后,会不会是济王呢?
此事若涉及到济王,则必然离不开党争。
一想到“党争”一词,朱墨的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极端的厌恶之情!
朱家人世代忠心耿耿护卫皇室安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来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然而像这样为了皇位所发生的各种明争暗斗,却是最令他痛恨不已的。
当年的淮王之乱,他的叔父为了保护严皇后突围,失去了使剑的右臂。而更加令人痛心的是,叔父仅有的两个儿子,也都在那次宫变中被杀。
而今,这种毫无意义的流血牺牲,似乎还要继续下去。
皇上,竟真的忍心让自己的亲骨肉,像这般永无休止地自相残杀下去吗?
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裕,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你争我夺,最后将大好江山彻底葬送掉吗?
带着这种种的矛盾与困扰,朱墨有些神思不属地随着寒冰他们,迈入了济世寺的大门。
第二百六十四章 善后超渡
听知客僧说,慧念方丈正在亲自主持一场法事,寒冰等人便猜到被超度者,应该就是那些前夜死在寺中的刺客。
转了转眼珠,寒冰含笑看着朱墨道:“朱统领,这场法事一做完,那些刺客的尸身便要被火化了。
我们这些人中,就数你朱统领的官阶最高,或许与那位慧念方丈也算是说得上话。
不如就由你去与慧念方丈打声招呼,将那些刺客的尸身交给你来处置,可好?”
朱墨本就巴不得那些刺客的尸身不会被人认出,自己也能从中脱去干系,又如何会上赶着去找慧念方丈要回尸身呢?
但是寒冰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朱墨又不能直接回绝,显得自己过于心虚。
于是他故作沉吟地道:“我与慧念方丈确是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此事涉及佛门规矩,恐怕不应是凭我们这些俗家人的权势地位,就能横加干涉的。
以朱某之见,我们还是先与那位知客僧商议,看他有何通融之法吧。”
那两位京兆府的捕头自是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只能肃立听命。
而寒冰竟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先前那位知客僧便又被他们请了过来。
听完朱墨索要尸身的请求后,那位知客僧当即摇头道:“阿弥陀佛,请各位施主见谅,此事绝对不可!那些人死在寺中,便是已应了劫数,故而方丈大师才要行此法事,为他们做善后超度。又岂可半途而废,令他们不得往生净土呢?”
“如此说来”
朱墨刚要就坡下驴,就此收回自己刚才所提出的请求,谁知却被寒冰那小子突然抢过了话头。
“如此说来”
寒冰神情肃然地看着那位知客僧,道:“这些钦犯的身份便难以确定,更不可能由此找到他们的同伙。而那些此刻守在寺外的禁军和忠义盟的人自然也就不能撤离,还要留下来继续保护济世寺的安全。”
说到这里,他双掌当胸合十,向那知客僧行了一礼,“既然如此,便麻烦大师您去知会慧念方丈一声,我等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施主且慢!”
知客僧一着急,竟是连“阿弥陀佛”都忘了念一句,便拦在了正要转身离去的寒冰面前。
“施主方才说,那些刺客皆是朝廷的钦犯?”
寒冰正色道:“擅闯护国神寺,意图谋害寺中方丈,不管那些刺客生前是何方神圣,死后终是逃不过‘钦犯’的身份。”
“那”知客僧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些守在寺外的禁军和忠义盟的人,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撤走?”
也难怪这位高僧会这样动问。
堂堂的一座护国神寺,佛门净土,却被黑衣蒙面的江湖高手,以及跨马横枪的禁军将士层层围住。
这一景象,看上去实在太过奇诡!
更何况如此一来,寺内的僧人倒像是成了被圈禁的囚徒一般,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按理说,僧人们在寺中清修,确是要隔绝尘缘。但是修为再高深的大师,也得吃饭啊!
这两日,不但没有了前来进香的达官贵人,寺中因而少了许多香火钱。
就连负责给寺中运送柴米菜蔬的商贩也不见了踪影,寺中的僧人们马上就要断炊了。
“这个嘛”
听知客僧这样一问,寒冰不由皱了皱眉,摇头道:“不抓住那些钦犯的同伙,他们便难以交差,怕是要在此处多耗上一段时日了。”
一听说事态竟然如此严重,那位知客僧再也不敢擅自做主,匆匆施了一礼,便去找能做主的人了。
朱墨一直冷冷地看着寒冰在那里装神弄鬼地忽悠那位知客僧,心中虽然恼火,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他。
只因他心里清楚,寒冰所言虽是不免有些夸张,却也句句在理。
擅闯护国神寺,确是不赦之罪。
除非那些人也有当年雪幽幽的本事,将认出自己的人全都杀了灭口,便没有人能够当面指证她了。
可惜的是,那些人自己已先被人灭了口,此时便是想找个能给他们开脱的人都难。
至于寺外的那些禁军和忠义盟的人,虽说皆是被左相父子特意招引而来,但只要皇上不发话,他这位侍卫统领实是无任何权力让他们撤走。
而最终皇上会不会发话,何时会发话,便不是他朱墨能够揣测得出了。
所以,寒冰说那些禁军和忠义盟的人一时不会撤走的话,其实也并没有错。
既然挑不出寒冰的错,朱墨便只能干看着,心中在恼火之余,却又不得不认真地琢磨起另一种可能性了。
而那另一种可能性便是,他这位统领大人恐怕不得不屈尊俯就,向这位寒冰公子妥协了!与他私下里达成一笔对双方来讲,皆可接受的交易。
一想到自己要跟这个神憎鬼厌,且又狡诈至极的小子坐下来谈条件,朱墨的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与抗拒。
然而此时情况紧急,实在是由不得他再多做选择。
以寒冰与济世寺的神秘关系,慧念方丈很可能会接受他的请求,将那些刺客的尸身交出来。
只要让那两个京兆府的捕头见到那些尸身,他们肯定会立即辨认出其身份。
朱墨本来所打的如意算盘是,借皇上的威势封住这两个捕头的口,然后再利用宋青锋与左相父子的矛盾,将那些尸身悄悄从此地带走并处理掉,决不给左相父子留下任何实据。
可是现在有了忠义盟的参与,他的这个如意算盘就再也打不响了。
稍后,那两个捕头若是按照朱墨的授意,表示判断不出那些刺客的身份。以寒冰那种死缠烂打的无赖性子,定然不肯善罢干休。他很可能会让那个古凝也掺合进来。
以忠义盟的人面之广,自然不会对大内侍卫太过陌生。只要古凝叫出了其中任何一个刺客的名字,这件事便再也无法遮掩下去了。
而大内侍卫夜闯济世寺的事情一旦被揭开,倒霉的可不只是他朱墨一人,恐怕整个朱家都要从此背上这莫名的黑锅。
一想到这些,朱墨便是再委屈,再难受,都不得不咬牙将心中的怨气和泪吞下,努力地对寒冰挤出了一副笑脸。
“寒冰公子,朱某尚有一事不明,想在此向你请教一二。”
他一边说,一边似是漫不经意地瞄了那两个京兆府的捕头一眼。
那两位捕头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其实一早就看出这件事中的种种蹊跷之处。
怎奈身为听差办事之人,即便明知会陷身麻烦之中,他们也是避无可避,只能见机行事,但愿不会就此给自己招灾惹祸。
如今看到那位朱统领向他们所施的眼色,这两位捕头连忙十分知机地避到了一旁。
而寒冰就那么笑嘻嘻地看着朱墨,一对星目中竟是毫不掩饰地闪着十足算计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五章 菩提花茶
朱墨先是干咳了一声,才徐徐地开口道:“寒冰公子,其实你对那些刺客的身份本是心知肚明,却非要饶这么大一个圈子,将这么多人都卷了进来,不知你的真正用意究竟何在?”
“哈!什么用意不用意的,我只知道谁若是想弄死我,我就先把他给弄死!”
寒冰带着一脸不屑的冷笑,神态张狂地道:“郑庸那狗太监想借皇上的手杀了我,我便也要借皇上的手除了他!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朱墨听了,不由暗皱眉头,心想这小子实在是太过狂妄放肆,竟敢当着自己这位侍卫统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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