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英摇头道:“方才左副盟主也看到了,我已派了一名弟子回去将此间情形禀报给了家师。若是家师认为有必要亲自来处理此事,如今早就坐在这里与左副盟主相商了,还用得着我再去三催四请的?既然家师没有来,说明她认为左副盟主你足以掌控大局。”
左语松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心中已是不悦到了极点,可他一向老谋深算,知道此时情势对忠义盟极为不利,如果再惹恼了岫云派的人,让她们有了袖手旁观的借口,实属不智。
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他笑面狐狸左语松一般思虑周全,早些时候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刑堂执法万横江,就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了:“水女侠此言差矣!你所派回去的人或许转述有误,未将此间危急情形让雪盟主尽知,这也是有可能的。我看还是请水女侠亲自回去敦请一下令师为宜!”
他这一张口,顿时让一向极为讨厌他这个人的水泠洛得了机会,冷哼了一声,道:“想必是你万大执法平日颐指气使惯了,竟然忘记了我师父并不是你忠义盟的属下,焉有听你在这里发号施令的道理!”
“真是岂有此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万横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折辱,不由大是恼怒,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我怎么样?我所言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莫非你万大执法还能像对待你的那些属下一般,随便给我也安上个什么罪名,然后关到你那见不得天日的地牢中去吗?”
水泠洛得理不饶人地叉起了腰,那双大眼睛毫不示弱地瞪着双目中不时闪着凶光的万横江。
若是在平日,水心英早就会出言制止水泠洛的这般胡闹,但她此刻正想把事情闹大。戌时将近,一定要尽快将师父引来,以便给萧玉多一些逃走的时间。
见水心英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故意不表态,左语松虽是满腹怒气,却又不想让事态继续恶化,于是他便打算从旁劝解一下那两个脾气俱是极坏的人,以免他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可就在他张嘴方要说话之际,一个亲随模样的人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就又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左语松的脸色微变,闭目沉思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向水心英发难道:“莫非水女侠今日是奉了雪盟主之命,让令徒来我忠义盟中故意捣乱生事的?!”
正中下怀的水心英顿时冷笑了一声,“左副盟主这是在指责我教徒无方吗?那又何必将家师也抬了出来?!这样也好,那就请家师来评评理,究竟是我的徒儿在生事,还是你手下那个不可一世的刽子手在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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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岫云派的一个弟子匆匆出了忠义盟大堂,上了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方才同左语松耳语的那个亲随从暗处转了出来,快步向后院走去。
折了几个弯之后,他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向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个人躬身行礼道:“公公,左副盟主已按照您的吩咐,故意与水心英起了冲突,如今岫云派的人已上山去了,想来雪幽幽很快就会下来。”
“好,替咱家谢谢左副盟主一声。”
郑公公阴柔的声音中依然凉意未减,那个亲随听了不由心中微凛,正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异色,没想到一只绵软滑腻的手竟突然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惊得险些失声惊叫!好在他反应极快,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将身子弯得更低一些,巧妙地避开了那只让他毛骨悚然的手去继续碰触自己的脸。
“这次多亏你及时来宫中报信,事后咱家必不会忘了你的好处。”郑公公在他耳旁用尖细的声音笑着道,“只是咱家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在下宫。”
“好名字!宫,只要你以后实心替咱家办事,咱家必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公公对在下的一片栽培之心!宫定不负公公所望,随时听候公公差遣。”
“嗯,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郑公公再次盯了一眼宫那张年轻又英气勃勃的面孔,随后便施施然地出了那间隐密的小屋。
偷看了一眼郑公公略显猥琐的背影,宫这才缓缓直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掠过一抹极为鄙夷厌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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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云派的密室内,雪幽幽皱眉看着那位再次赶回来报信的女弟子,颇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方才说洛儿与万横江在忠义盟的大堂上起了争执,究竟是为了何事?”
“禀宗主,实在是那个万横江太过无礼了!洛儿师妹也是为了护着师父才与他吵起来的。起先是左语松让师父请您去忠义盟主持大局,师父说她已派人回来向您禀明了事情的原委,至于您是否会去,当然是完全由您来权衡把握。听了师父这番回答,左语松倒是未再多说什么,可那个万横江却突然跳了出来,逼着师父亲自来请您过去。师父修为高深,当然不会与那姓万的一般见识,可洛儿师妹怎会眼见师父被人如此轻侮?所以她就驳了那姓万的几句,没想到那姓万的着实是无德又无品,竟然对师妹出口不逊,结果两人就吵了起来。”女弟子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忿然。
“难道在场的人就任由他们二人如此争吵下去,竟无人加以劝阻吗?”雪幽幽愈加不悦起来,只觉得忠义盟的人虽是无礼,可水心英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还这般任由洛儿胡闹,实在是太过糊涂了!
“师父她还未及开口,左语松却突然指责起师父来,说师父故意让洛儿师妹在那里捣乱生事。更气人的是,他还说是您指使师父这么做的!”
这下雪幽幽可真的恼了,没想到那个笑面狐狸左语松竟敢在背后如此指摘她的不是。看来最近几年中,他已完全掌控了忠义盟,终于不用再把她这个名义上的盟主放在眼里了!
“啪”地一拍身前的石桌,雪幽幽猛地站起身来,森然道:“我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个在处心积虑地捣乱生事?!”
随即她瞥了一眼无力地倚靠着石壁的萧玉,只见他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双唇干枯开裂,气色灰败,精神也越发的萎靡,便吩咐那名女弟子道:“你去给他弄碗水来。”
说罢,她便匆匆出了密室,带着几名弟子直奔忠义盟而去。
方踏上那条通往山下的小径,雪幽幽突然想起了方才与萧玉的那番对话,随即顿住了脚步,对跟在身后的一名女弟子道:“传命下去,此处所有的岫云派弟子今夜轮流值守,加强防卫!”
那名女弟子方要领命退下,雪幽幽却又想起一事,补充道:“与忠义盟之间的这处通道也要设防,且要增加一明一暗两道防卫哨。”
“是,宗主!”
第三十九章 雪夜恶斗(一)
待那名送水进来的女弟子关门出去之后,萧玉将那碗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放下了手中的水碗,他摸索着将那件盖在腿上的银色外袍重又穿在身上。然后他咬着牙用双手撑地,终于吃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密室的门口,侧耳细听了片刻之后,他才将密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凭着已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的记忆,他摸索着出了内堂,竟是未被任何人发现。
刚到了院中,忽然一阵寒风扑面,几片细细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那种清凉舒爽的感觉令他的心中不由一畅,顿时加快了奔向自由的脚步。
依然是在雪地中前行,也依然是在黑暗中摸索,但他此时的感觉已与几日前在济世寺外之时大不相同。那时的他,在无一丝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现自己双目失明,心中难免不会起了几分慌乱与无助,以致在雪地里迷失了方向。而此刻的他,在经历了一番磨砺之后,心志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亦充满了信心,纵使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在他的心中,前方始终有一条通向光明与自由的道路。
自他从密室中出来,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依他的计算,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约好的会合之处,应该只剩下不到一里的路程。
可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让本是归心似箭的他只能对着那一里的距离干着急,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摸索着将自己隐身在路旁一棵粗壮的树木之后,侧耳倾听着风雪中夹杂着的一种奇特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是一种没有任何节奏的沉闷的“咚咚”声,间或还有“呼呼”的吹气声。他略一思索,便猜到应是有人正站在风雪中,不时地跺跺脚,向手上吹吹气,以此暂且取暖。
幸好他所处的位置是下风位,令他在足够远的距离便及时发现了这个隐藏起来的防卫哨。虽然躲过了被立即发现的危险,可是如此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正在琢磨该如何对付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暗哨,却又听到了另一种更加令他头疼的声音。
风中传来的竟是两个女子低声交谈的声音,而她们的位置离那个暗哨并不远,应该是在暗哨的监视范围之内。看来雪幽幽又在此处增设了一明一暗两处防卫哨,而且增设的时间恐怕就是在不久之前,否则水心英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会想方设法通知他的。
这下事情可难办了!以他目前的能力,实在做不到无声无息地解决掉那个暗哨,而一旦发出动静,就一定会被那两个明哨所发觉。
正自一筹莫展之际,另一个极轻微的声音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声音是从那条下山的大路方向,也就是他此刻正要赶去的方向传来的,听上去像是某人发出的极短促的叫声,可是由于距离太远,让他难以判断那是属于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因为他又听到了同样的一声,而这次与他的距离却是近了许多。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可能是岫云派的弟子发出的。
他立即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紧贴在那棵大树的背后。果然,一阵极轻的衣履摩擦声飞速地从他的身旁掠过,向着岫云派内堂的方向逸去。
他的心不由猛烈地一跳,被这夜行人奇绝的身手惊出了一身冷汗。此人是谁?功力竟然比雪幽幽还要高出了一大截儿!
随即,他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对这位夜行人的身份也猜到了几分。
看来岫云派布在这条路上的防卫哨已尽被此人突破,不知她们的性命是否无碍?好在方才那一明一暗两个防卫哨都是在另一个方向,那边应该还有一条下山的路,很可能是与忠义盟相通的秘径。
雪幽幽想是怕忠义盟的人再来查探,才新增设了这两处警哨,没想到竟然给他制造了如此大的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被这两处警哨所阻,也许他便会与方才过去的那个武功高得不可思议的人迎头撞上,那样的话,他此刻恐怕早已是个死人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位夜行人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取他的性命!
方敢悄悄地喘了一口气,他突然又赶紧屏住了呼吸,因为他又听到了某种声音,像是某物倒地的声音,这次竟是从先前那个跺脚取暖的暗哨处传来,看来那位女弟子也被人袭击了。
“今夜可真是热闹得很啊!”萧玉忍不住苦笑着想。
当那人也快速地从他身旁掠过时,一阵淡淡的香气也随之飘过。
这香气,这香气他并不陌生,这是龙涎香的气味,十年前他便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当时,那个人就是带着这身香气来到他的面前,笑眯眯地将他的十根手指一一折断!
郑庸,这个皇帝身边的狗太监,竟然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雪潜来此处查探,看来那位皇帝陛下是真的对雪幽幽十分不放心!
萧玉凝神细听着从岫云派内堂方向传来的声音,打算趁那两个都是来找他麻烦的人远去后,赶紧继续下山。可是他刚要有所动作,又不得不悄然伏下了身,因为他听到郑庸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郑庸停下之后,就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萧玉从他极力压抑的呼吸中听得出来,他似乎非常紧张。看来,他已发现了先他之前闯上山来的那位夜行人,而此刻很可能那位夜行人也发现了他,两人在黑暗中对峙,努力想摸清对方的来路。
萧玉心中不由一喜,只要这两人一旦动上手,他便可以乘机向山下逃,估计此刻接应他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可惜他还是高兴得过早了些,那边的两人还未动,一阵断续的交谈声却从那处新增设的明哨方向传了过来。看来方才郑庸从那条路上过来时绕过了明哨,却解决了暗哨。
虽然听不清交谈的内容,但萧玉还是隐约辨出其中一个竟是水泠洛的声音。他急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自己此刻正处于近乎所有人的中心位置,因此能够听到他们每一个人所发出的声音,但从郑庸的位置应是听不到水泠洛这边的动静,而那个夜行人则是离得更远,暂时不会对水泠洛构成威胁。可是萧玉心中十分清楚,水泠洛早晚是要过来的,而且她所要去的方向也一定是内堂。
果然,水泠洛的脚步声已开始渐渐向他接近……
第四十章 雪夜恶斗(二)
当水泠洛距他还有不到十尺之遥时,萧玉突然将早已握在手中的一个雪团向郑庸的隐身处掷去,同时急速地将自己的身体向水泠洛走过来的方向滚了过去,正好堪堪避过了郑庸寻声袭来的一缕强劲的指风。
此时那位夜行人也趁机向郑庸飞扑了过去,令他再也无暇去继续攻击萧玉。
萧玉刚滚到水泠洛身前,便轻呼了一声“洛儿!”
水泠洛忙收起已出鞘的长剑,俯身一把将萧玉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萧玉在她耳边急声道:“洛儿,快退回去!去山下给雪宗主报信,有人前来偷袭,贵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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