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伤得很重。师祖说,他被独笑穹一掌击中了后背,伤了心脉,师祖也救不了他……”水泠洛低声道。
“那小风呢?他他怎么样了?”萧玉的声音里隐约有了一丝颤抖。
水泠洛也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你放心,小风的伤没有大碍。他先将小飞带回去了,我本想跟他一起把你也送走,可是他告诉我说,师祖和师父也都受了伤,山下还有几位师姐或死或伤。所以我得留下来照顾她们,等小风回头再来接你。”
萧玉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闷声咳着。
“萧玉你别着急,小风说了,小飞不会有事的!”水泠洛虽然明白萧玉此刻的心情,却一时也说不出真正能够安慰他的话来。
萧玉终于止住了咳声,问道:“你的师祖和师父伤得重吗?”
水泠洛的眼中闪动着泪花,“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们受的伤都很重,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那个独笑穹,他才是个真正的大恶人!”
“你的师祖,可曾向你问起了我?”
“问了”水泠洛不禁垂下了头,“我说你被小风带走了,师祖便没有再多问,想是她已经猜到小风和小飞是你派去的。”
萧玉知道,水泠洛为了保护他而欺骗了自己的师祖,此刻她的心中一定是有些不好过。他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水泠洛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似是感觉到了萧玉心中的歉疚,水泠洛咬了咬唇,脸上带着明显的倔强,道:“我原本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放你走的,早已是对不起师祖和师父,但我心里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萧玉不由笑了笑,柔声道:“洛儿,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还是去照顾你的师祖和师父吧。”
水泠洛却是不依地道:“师祖和师父都已经歇下了,我才敢偷偷溜出来看你的。小风说他天亮前一定会赶回来接你,便让我陪你到那时候吧。”
萧玉微微一笑,“那自然是好。只不过此刻我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身上也冷得很”
水泠洛马上道:“我这就回山上去给你拿条厚实些的棉被过来,不过厨间灶膛的火应是早就熄了,准备热的吃食怕要费上一些工夫”
“不必着急,反正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会去。”
“那好,你先好好歇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水泠洛将盖在萧玉身上的那件外袍替他向上拉了拉,这才站起身来,出了这个并不算很大的石洞。
听到水泠洛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萧玉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子时又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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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虽是停了,可风却更大了。
天上稀疏地挂了几颗星,点点雪光映射,令夜间的山路显得更加幽暗森寒。
水泠洛左腋下夹了一条厚重的棉被,右手提着一个食篮,小心翼翼地在满是积雪的山路上快步走着。
一想到因为自己手脚笨拙,怎么也生不起火,只是热了几个包子竟用了近半个时辰,她就一肚子懊恼。再加上心中惦记着萧玉的伤,脚下走得急了些,刚一出来就摔了一跤,好在她及时将那个食篮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才没有让自己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
好不容易赶到了洞口前,她刚要出声招唤萧玉,却被洞中传出的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吓住了。
悄然走入洞中,待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之后,她便看到萧玉蜷缩着身体侧卧在地上,不时发出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她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急步向萧玉奔了过去。
“不要……过来!”萧玉突然发出一声嘶喊。
“为什么?萧玉!你怎么了?!”水泠洛的脚步缓了一缓,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洛儿!”萧玉近乎哀求地喊道,“别过来……”
水泠洛终于停下了脚步,但依然固执地问道:“为什么?”
萧玉急喘了几口气,身体仍在不停地剧烈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抖得模糊不清起来,“我……我……身上……很……冷……,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水泠洛却咬着嘴唇径自走到了萧玉的身前,“你此时就是变成了一块寒冰,我也一定会把你焐热过来!”
说完,她便跪坐了下来,俯身抱住了萧玉。
“洛儿”萧玉刚唤出一句,便咳出一大口血来。
好在此刻子时刚好过去,无尽丹的折磨顿减,可是受伤的内腑却因方才剧烈疼痛所引起的抽搐而再度破裂,令他顿时陷入了半昏迷之中。
“萧玉!萧玉!你别睡!别扔下我一个人……”水泠洛吓得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不睡……”萧玉勉力支撑着,无尽丹的**之力令他的神志渐渐混沌起来,犹如身在梦中一般,“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洛儿,我舍不得离开你……”
“萧玉你不许骗我!你不会死的!你发誓,你不会死的!”水泠洛哭着用手抹掉他唇边不断涌流出来的鲜血。
萧玉本想向她露出一个微笑,可是努力了半天,却只化作一个无声的叹息,“洛儿,人总是要死的……”
“不!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我,以后只叫我一个人洛儿,对其他的女子都叫她们‘姑娘’。你还没有兑现你的承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萧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凄然的笑意,“虽然……不能兑现承诺……但是这一生,在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洛儿……”
水泠洛听了萧玉这近乎表白的一番话,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因为她知道,这个总爱把一切都深藏在心里的倔强少年,此刻竟然如此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她将萧玉一只微凉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洛儿的心里面,也永远只有一个萧玉。”
萧玉听到之后,不由微微地笑了,呼吸却渐渐微弱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金针渡劫
西部域外隐族人聚居地重渊。
拔下了最后一根金针,那位年轻女子举袖擦了擦额上的汗之后,轻轻拿起一条薄被,为躺在榻上的人盖好,然后便悄然出了这间静室。
守在外面的老族长见她脸色苍白,步履虚浮,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沉声道:“姑娘先坐下歇歇,稍后我再运功助你恢复气血。”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在老族长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见她的脸上似已恢复了一些血色,老族长也慢慢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随即小心地开口问道:“算今日,姑娘已为他施了三次针,可是见了些效果吗?”
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本已绝了生机,全凭那神奇的化蝶心法护住了他心头的一口热气。如今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活死人,心间一点未灭的灵智被封闭在一具已渐渐死去的躯壳之中。那便犹如人间地狱,他既能感知自己身上所有的痛苦,却又只能被生生地困在当中,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我为他施这‘金针渡劫’,只是能减轻他少许的痛苦,却根本帮不了他与那几近死去的身体相搏。最终他能否醒过来,完全要靠他自己的意志,还有上天的眷顾!”
“竟然是这样”老族长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孩子本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便是在隐族人中也实属罕见!当年我之所以传给他化蝶心法,便是看中了他这份无比的坚忍与执着。只是这孩子命运多舛,眼看化蝶功将成,却骤然变成如今这副活死人的模样,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那女子轻蹙着眉头,神情略显迷惑地问道:“老族长,我对这化蝶功法所知有限,故而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您可知这化蝶功练成之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形?那练功之人的相貌也会随之改变吗?”
老族长摇了摇头道:“隐族中最初也是最后一个练成化蝶功者,是一位几百年前的先人。根据当时的文献所载,只说他在功成之后便脱胎换骨,犹如化蝶重生,却并无一字提到他的相貌可曾改变。只是姑娘既然有此一问,想必是有了何种不同寻常的发现?”
“我”那女子略带迟疑地吐出了一个字,顿了许久,终是说出了那个让自己感到有些难以启齿的发现,“我只是觉得每次施针时,他身上的肌肤皆变得比先前要光滑柔软一些,身上的旧疤痕也大都不见了,而且他脸上原来因伤病折磨而留下的皱纹也变得越来越浅,还有他的身量似乎也在变”
老族长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从椅中站了起来,快步走入方才的那间静室。半晌之后,他又背着双手表情古怪地走了出来,重重地往椅上一坐,开始摇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奇迹!简直是奇迹!想来这便是史书上所载的脱胎换骨!‘破茧成蝶’一语原来并不是虚言,而是真的犹如从茧到蝶,令人褪去一身旧皮囊,从里到外皆焕然一新!”
见老族长表现得如此激动,那女子也不禁莞尔一笑。想来这就是痴迷武学之人的通病一旦发现这世间某一项功法有了新的突破,便兴奋不已,仿佛是自己取得了天大的成就一般。不过细一想来,学医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旦有济世良方问世,所有医者也都是额手称庆,为天下苍生得以减少病痛折磨而倍感欣慰。
谁知老族长的笑声方歇,突然又拍着大腿叹了一句:“只是这外表虽改,若体内生机不复,最终也是枉然啊!”
“既然他的身体已出现变化,证明化蝶心法依然在发生效用,我相信,他最终一定会战胜自己,彻底苏醒过来!”那女子的脸上虽仍是笑容不减,一双小手却暗暗紧握,在心中默默地祈求上苍,一定要让那个人活过来。
老族长那双充满了睿智的眼睛看了她许久,突然道:“姑娘既然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那便更应该善自珍重,等待他睁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天!”
那女子微微一怔,轻声问道:“您此言何意?”
“每次你施针之后,都会心力交瘁,想来这‘金针渡劫’是一种极耗心血之术。而你的情形又与常人不同,因先天不足而致气虚血弱,体力实不及常人的一半,不但不能练气习武,更不应做任何损耗心神之事。虽然我可以用内力助你恢复气血,但想要完全复元,却是不能。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将会每况愈下,怕是根本支持不到他醒过来的一天!”
听老族长如此说,那女子不由垂下了头,随即又咬着唇抬起头来,道:“可我实是不忍心见他日日受那无尽丹的煎熬!他虽不言不动,却并非无知无感,此刻他身上所承受的痛苦也丝毫未减,我怕他终有撑不住的一天,想从此脱离苦海,放弃了那仅存的一丝生望!我为他施针,虽不能彻底消除他的痛苦,但毕竟能让他感觉到有人在助他与痛苦相抗,决不会让他一个人就此无声无息地死去!”
老族长知她说的在理,意志再坚强之人,也毕竟是血肉之躯,在经受了漫长无尽的折磨之后,难免会有脆弱的一刻。只要那孩子不再坚持,选择永沉无知无感之境,那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为了救一个人,便应该牺牲另一条鲜活的生命吗?到底该如何选择,才称得上是正确的呢?
见老族长沉默不语,那女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其实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我是学医之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是清楚不过。虽然光靠您的内力并不足以助我复元,但再配以我自制的汤药,便可大致恢复如初了。再者说,若是他的化蝶心法发挥奇效,也许数月之内便可苏醒过来,到那时一切自是不同,我也可以稍微歇息上一段时间,以便彻底地恢复体力。”
老族长知道这位姑娘所言并非全是实情,但以目前的处境而言,确是找不出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只好先按她的办法来,最多也不过就是自己再多受些累,尽量助她恢复得更快一些。
“好吧,那就暂且依你所言。但愿那孩子能早日醒过来,也算是没有枉费了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牺牲!”
那女子听了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又想起了一个问题,皱眉道:“我只是有些为他担心,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容颜大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会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老族长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神秘之色,笑着道:“自练了化蝶功后,他的容颜便一直在变,谁又能说得清他最终所变成的样子,会不会才是他本来所应有的样子呢?”
第四十六章 兵临城下(一)
大裕景运三十三年春夏之交,戎国举兵攻裕。
大裕北境军因提前探知军情,早已严阵以待,且得到忠义盟北方各分舵的戮力支援,虽然面对敌国的二十万铁骑,总算暂时还能够据险而守,在津门关前与戎军展开了守城之战。
津门关地处大裕北部永州界内,是裕、戎两国边境的第一处关口,同时也是裕国抗击敌军进攻的第一道防线。
三十多年前,永州乃是永王浩星潇隐的封地,后来浩星潇隐因谋逆身死,封号被废,封地尽没,他麾下的北境军也改由定王浩星潇宇节制。
景运十一年,定王率北境军于津门关外青锋岭一带全歼戎国二十万南侵大军,就此奠定了大裕北境长达二十多年的和平安定。
此役之后,因战功晋封定亲王的浩星潇宇却由于伤病缠身,不得不交出了帅印,从此在府中休养,不问外事。北境军也暂归封地在庆州的庆王节制,没想到这一“暂归”,就暂归了二十多年。
这位庆王爷说起来应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世袭了祖上的封地庆州。庆州本在永州之南,与戎国并不接界,故而向无边境之扰,也算得上是一块乐土。
庆王爷本是个诗酒风流的闲散王爷,虽也称得上是雄据一方的藩王,其人却一向胸无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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