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原本沉睡着的阴太后似乎有所警觉,陡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当她终于看清楚,那个安静地坐在自己床边的人竟然是花湘君时,她那双昏黄的老眼中不禁迅速地闪过了一道精芒!
“湘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缓缓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脸上露出一种明显的戒备之色。
花湘君却只是淡淡地一笑,不紧不慢地答道:“我自然是来探望太后老祖宗您的。”
“是宇文罡让你来的?”
阴太后刚问了一句,却又马上摇了摇头,“不,到了这时候,他才不会再有闲心来看我这老太婆究竟怎么样了!此刻,想必这位皇帝陛下正忙着谋划,如何从我的手中夺走全部的军政大权。”
听她这么说,花湘君居然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道:“不错,皇帝陛下刚刚离开了寒香阁。他已经决定,连夜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什么应对之策?”阴太后马上警惕地追问了一句。
花湘君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十万大戎铁骑,悉数葬身于域外荒岭之间,尸骨无存,此乃举国之殇。身为大戎帝君,自当担负起这一战败之责,给天下万民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阴太后当即不屑地反驳道:“交代?什么交代?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根本无需过于大惊小怪!
再者说,此次西征的主帅既已阵亡,自然是对战败之事已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而皇帝他乃是一国之君,焉有向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做出交代之理!”
“果真如此吗?”
花湘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当初太后提议出兵重渊,皇帝陛下曾三番两次地表示出反对之意。可太后却还是一意孤行,依然让此议在朝堂上得以通过,结果就有了十万大戎铁骑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然,对于你这位太后老祖宗,皇帝陛下确是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易动你。但对于那些曾经在朝堂上替你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的误国庸臣,陛下多少还是能够动得一些的。
如果不多杀几个这样的罪人,又如何能向天下百姓显示出陛下的天子之殇与天子之怒呢?”
“你……你这个奸诈的小贱人!”
阴太后不禁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已经完全顾不得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这一定都是你向皇帝进的谗言!”
狂怒之下,她猛地伸出枯瘦的手爪,向花湘君的前额一掌拍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孰胜孰负
眼看阴太后的一掌已到了自己的面前,花湘君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之意,仍是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双秀目中闪动着一抹鄙夷之色。
而阴太后的那一掌刚刚挥出,她自己便意识到了不对。
不但丹田中提不起丝毫的内力,甚至是浑身的血脉也都在瞬间凝滞。
于是,那原本应该蓄满内力的一掌,竟然没有带动起一丝风声,就那么软绵绵地,在距离花湘君额头数寸之处,自动停了下来,又颓然垂落了下去。
“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这一次,阴太后的声音中已露出了明显的恐惧之意。
花湘君微微一笑,道:“天毒异灭既然是天下第一奇毒,当然不可能只对隐族人有伤害。所以,我试着把上次从你这里偷去的天毒异灭做了些处理,稍许改变了它的毒性。
太后也是善毒之人,自然知道天毒异灭原本就有加速人体血脉流动的作用,而经过我的一番调整,已令其功效更为猛烈。
常人在吸入这种天毒异灭之后,如果将身体的移动及呼吸尽量放缓,便也无甚大碍。
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在中毒之后,若是骤然提聚内力,血脉必定会承受不住剧烈的贲张,以致受到无法挽回的重创,甚至是直接发生爆裂。
从太后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你的整条右臂已就此废了!”
阴太后此时只觉得两耳轰鸣,整个身体都已不受自己的支配,就那么像一堆烂泥一般地瘫倒在了床榻之上。
“放平呼吸,便不会觉得太难受了。虽然今后你再也无法离开这张病榻,但仍有足够的时间,看着自己手中的权力从指缝间慢慢流逝。”
花湘君一边慢声细语地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帮这位太后老祖宗把身体略微摆正了一些,让她的头能够重新枕在那只玉枕上,又将那张锦被向上拉起,盖住了她已经变得僵直的身体。
“你就不怕……我立即……命人杀了你?”
阴太后吃力地从喉间吐出了这句话,一双眼睛也一直恨毒地瞪着花湘君那张如花的娇颜。
花湘君却含笑摇了摇头,道:“稍时,皇上便会派御医来为你诊脉,然后当众宣布,因受到重渊兵败的打击,太后已然意识不清,神志失常。
到了那时,你以为在这座皇宫之中,还有多少人会愿意听从你这位明显已是时日无多的太后老祖宗的懿旨?”
阴太后猛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才又慢慢地睁开,目光中尽是阴冷的恨意。
“即便我承认自己败了,可你也没有赢!”
她用低弱的声音缓缓地开了口,“没有了我从中阻挠,皇帝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兴兵攻裕。而在那之前,他还会做一件事情,那便是立你为后。
我想,这对于你而言,恐怕是一种比死还要可怕的结局吧?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只是一直在利用皇帝与我为敌,事实上,你对他从未有过半点真心!”
花湘君点了点头,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言道:“不错,我确实一直在利用宇文罡,利用他的急功近利与对权力的极度贪婪,来与你作对!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权力,而我也达到了将你赶下神坛的目的。不过,至于以后的事情,恐怕还是不会如你所愿。
事实上,从你为了那个所谓天下一统的梦想,而毁灭亲情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任何事情是真正如你所愿的!
你的亲哥哥阴国师,为了阻止你,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建成了得保大裕江山稳固的护国神柱。
我的娘亲,你的亲女儿,宁愿牺牲自己,保全了藏涧谷中的隐族人。而所有大裕的隐族人,都会为保卫大裕,抗击北戎而奋不顾身!
想必你也知道,这一次,西域联军被来自大裕的隐族人偷袭,让被围困的重渊得以继续支撑下去,终于等到了大裕的援军。
而你派去的那十万西征大军,早已被大裕的军队全部歼灭。当然,伏击他们的相关情报,都是由我所提供的。
这一切,全都没能如你这位太后老祖宗所愿。不过我想,真正让你失望之极的,并不只有这些,还有那位由你一手扶植起来的皇帝陛下!
你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不惜唆使宇文罡发动宫变,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生身之父,也是你的亲生之子宇文继恒。
然而到头来,你却发现,宇文罡并不是你所预想中的那个能够担当大任,替你实现天下一统的千古一帝。
而且恰恰相反,他的急功近利与刚愎自用,时刻都在威胁着你至高无上的权力,更令你离那个天下一统的梦想越来越远。
所以,当他终于攫取到了权力,完全取代了你之后,宇文罡仍是不会如你所愿,做出任何一件足以让你感到安慰的事情来。
如果你还能活得足够长久,便会亲眼见证到,所谓的大戎帝国是如何在宇文罡的手上分崩离析,最终走上覆亡之路的!”
听着花湘君这番明显带着胜利者姿态的言辞,阴太后的双眼不禁越睁越大,嘴唇也一直在不停地抖动着。
费了半天劲,她才总算是低哑地吼出了一句:“我……不……相信!”
“你当然不会相信!因为在你的心目中,唯有权力是无坚不摧的。但是很遗憾,你完全错了。真正无坚不摧的,是不灭的情义!你以为,我花湘君身处这座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便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吗?
无论是你这位已经失势落魄的太后老祖宗,还是那位刚刚大权在握的皇帝陛下,此刻恐怕都已没有那个本事,能够逼我花湘君屈服就范!”
说到这里,花湘君故意好整以暇地慢慢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同时唇边也多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这也就是为何我能够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你的病榻前,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你下了毒,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做最后的挣扎,却不会有任何人进来阻止我的原因。”
“你……你竟然能够买通我身边……所有的人?!”
阴太后不甘心地挣动了一下,却发觉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已变得僵硬麻木,丝毫动弹不得。
花湘君冷冷地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道:“你以权力控制他们,所以一旦你失去了权力,便也同时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而我根本无需买通他们,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我从来就不是敌人!”
话音方落,她便断然转身离去。
宁心轩内,只剩下那位一脸绝望的阴太后,孤伶伶地躺在床榻之上,继续为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而狂乱不已……
第五百四十五章 安然脱身
花湘君带着翠儿一路出了慈宁宫之后,便看到陆远风正站在宫门外等候她们。
而在陆远风身后不远处,居然还站着那位禁卫军统领沈云鹏。
“湘君姐姐”
陆远风迎上前来,低声说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这就出宫吧!”
花湘君微微点了点头,走到沈云鹏的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承蒙沈将军屡次相助,湘君实是感激不尽!”
沈云鹏连忙拱手回礼,道:“湘君姑娘客气了,沈某实是愧不敢当!我这就护送你们一起出宫,到了宫外,青萝业已安排好了马车予以接应。南城门处的守卫也都是自己人,保证姑娘等人可以安全出城。”
花湘君又默默地深施了一礼,便与翠儿和陆远风一起,跟在沈云鹏的身后,往出宫的方向行去。
有了沈云鹏这位禁卫军统领护送,的确是一路通畅。花湘君等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顺利出了那座皇宫的大门。
宫门外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极为普通的双轮马车,显然是在那里相候。
待花湘君、翠儿和陆远风一起上了马车之后,沈云鹏便立即转身回到了宫内。
看着那扇厚重的宫门重又紧紧地关上了,花湘君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坐在车内的沈青萝,关切地问道:“令兄私放我们出宫,不会因此担上极大的罪责吗?”
沈青萝镇定地摇了摇头,道:“再大的罪责,也不会落到他这个已经准备挂印而逃的禁卫军统领头上了。哥哥他只是回去接紫薇,然后便与她一同出城躲避,再也不会回来了!”
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又继续说道:“出兵重渊之举,已让哥哥对太后感到彻底的心灰意冷。他再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英勇的大戎儿郎,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葬身域外。
所以从那时起,我们便开始商量脱身之策,同时也在思量救你们出宫的办法。好在有古凝与隐族密谍的帮助,让我们与你取得了联系,能够互能消息,为大家安排好了各自的退路。
今日晨间,重渊兵败的消息传了回来,哥哥虽是深受打击,但也愈加坚定了他马上离开的决心。
不过此前,他一直没有与紫薇说明自己的这一想法,主要是怕她在太后身边已呆得太久,可能会一时想不通,不愿做出背叛太后的事情来。而且,弄不好反倒让太后看出端倪,就此惹祸上身。”
花湘君一听,马上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道:“紫薇姑娘心性善良,对沈将军也是用情极深。但是以她的为人,的确做不出公然背叛太后的事情来。可她若是继续留在宫里,恐怕迟早都会遭到宇文罡的毒手!”
“是啊,此刻宇文罡正忙着与他的那些心腹之臣密商夺权事宜,自然想不到要顾及其他。这便是我等脱身的最佳时机”
说到这里,沈青萝突然看了花湘君一眼,然后又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太后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花湘君微微一抿唇,笑了笑,道:“大势已去,黄粱梦醒,那位太后老祖宗自然有满腹的遗憾无处发泄从此再也不能呼风唤雨,操控他人。
相信今后的每一日,她都会活在对往昔那种风光无限之时的追忆中。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也永不知悔改!”
沈青萝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怅惘之色,摇了摇头,道:“对于太后而言,失去了权力,便是生不如死。而我所担心的是,以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性为人,恐怕就连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都不会留给太后。”
花湘君皱眉细思了一下,道:“只要独笑穹还是赤阳教主,宇文罡想必不敢轻易对太后下毒手。”
沈青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道:“你尚且不知,就在不久之前,独笑穹已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公玉飒容!”
花湘君不由怔了怔,“这样一来,事情倒是有了更多的变数!”
沈青萝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当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到达南城门时,天上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沈青萝与花湘君等人告别之后,便下了马车,随即又登上了等在那里的另一辆马车,匆匆离开了。
那些负责把守城门的卫兵早就得了命令,问也未问,便打开了城门,放花湘君他们的马车出了城。
随后,那辆马车便一路向前,行走在南下的官道上。
此时已经入夜,呼啸的北风吹着雪花,不停地拍打在车厢的外壁上,传来一阵阵萧索而单调的“沙沙”声。
车内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在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风雪声。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马车竟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陆远风的反应最快,只见他的眼中陡地寒光一闪,迅速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当他挡开扑面而来的风雪,凝神看清了那个正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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