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风的反应最快,只见他的眼中陡地寒光一闪,迅速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当他挡开扑面而来的风雪,凝神看清了那个正负手挡在马车前面的人时,一颗心不禁猛地狂跳了一下,知道这回遇到大麻烦了!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立即挺身大步上前,抱拳施礼道:“独教主深夜驾临,不知有何见教?”
那个于风雪中拦在马车前面的人,正是前赤阳教主独笑穹。
他看了一眼陆远风,脸上不由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但随即,他便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坐在车上不言不动的车夫,冷冷地一笑,道:“没想到在这种风雪之夜,寂静无人的官道之上,竟能让独某同时遇到两个不错的对手!”
听他如此说,陆远风也不禁好奇地转头看向了那位车夫,却见那人正缓缓地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长了一对狭长眼睛的森冷面孔。
“独教主果然目光敏锐,古某佩服!”
话音未落,古凝已经利落地从车上一跃而下,与陆远风并肩站在了独笑穹的面前。
独笑穹又仔细地打量了面前这两个曾经的对手半晌,突然叹一口气,道:“惹非亲眼所见,独某实是不会相信,你二人还有能够站在我面前的一天!”
古凝眼中的精芒陡地一闪,沉声道:“独教主突然现身拦路,想必是早就发现了古某的行踪,一路跟踪而至。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太多废话,索性再打上一场吧!”
独笑穹瞥了一眼右手已经按上腰间长剑的陆远风,不屑地笑了一声,道:“就凭你二人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击退宇文罡派来的追兵,护送那位湘君姑娘安全回到大裕。”
古凝和陆远风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齐齐转头看向了独笑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独笑穹见状,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你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前面有二十名赤阳教弟子,他们会负责一路保护你们,直到裕国的边境。”
古凝和陆远风又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一回,陆远风终于开了口,“你为何要这么做?可是有何交换条件?”
独笑穹冷哼了一声,道:“的确是有交换条件,但与我做交易的那人不是你们,而是寒冰!勿要再多说废话了!免得我突然反悔,把你们两个都给杀了!”
陆远风立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公子派来救湘君姐姐的人,竟然是赤阳教主独笑穹!
面对这种颇有些匪夷所思的情景,他不禁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即便用肘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古凝。
古凝当即会意,二话没说,便与他一起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继续前行,在经过已让到路旁的独笑穹时,车窗上的布帘始终低垂着,丝毫没有被人掀起的痕迹。
独笑穹一直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那面始终低垂的布帘,心中不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车中所坐着的,是他的亲外甥女。
而那面布帘所隔开的,却是洗不尽的仇怨!
虽是暗夜沉沉,独笑穹却似乎在那面纹丝不动的布帘上看到了从前所发生的一幕幕情景
他的亲妹妹独蕊娇,在将自己全部的内力传输给他之后,弥留之际抓着他的手,让他远离自己的儿女家人,不要踏入藏涧谷半步。
他的亲外甥凌弃羽,面对他所代表的强权,宁愿被震断心脉,也始终一步不退,决不屈服……
就这样,这位前赤阳教主,怀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默默地目送着花湘君所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第五百四十六章 青出于蓝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在兴高采烈地准备过年。
可就在这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突然传了出来
北戎三十万铁骑悍然挥师南下,已经逼近津门关。
大裕的百姓们在惊恐之余,自然全都失去了过年的兴致。
不过,朝廷所设立的募兵处,却是热闹非凡。那些有志保家卫国的年轻人都聚集在此,纷纷踊跃报名。
而在大裕的朝堂之上,裕帝冷衣清与群臣在紧急相商之后,决定派禁军大统领宋青锋为主帅,率领刚刚召集到的十万援北军,立即奔赴津门关,与靖远侯宋行野所统帅的北境军一起,共同抗击北戎大军。
正值新年的那一天,十万援北军从景阳城外出发,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裕朝野上下便于不安的等待中,渡过了一个最为漫长的年关。
上元节刚过,终于有北境的战报传了回来。
大裕北境军在津门关外,与北戎大军首次交锋。双方激战了整整一日,最终未分胜负,遂各自收兵,暂时休战。
花府中,神医花凤山把这一刚得到的消息,立即转告了从北戎回来才不过数日的花湘君。
“看来新京那边传来的情报果然无误!”
花湘君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一直轻蹙的秀眉也不由微微舒展了一些,“所谓的北戎三十万大军,其实只是宇文罡虚张声势的一种伎俩而已。真正的戎军数量,恐怕也就在二十余万人左右。”
花凤山也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津门关应该暂时不会有失。待到定亲王从重渊回师,北境之危便指日可解!”
花湘君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听说,那位前赤阳教主独笑穹也到了北境。有这样的一位绝世高手存在,随时都可能会令战局生变。”
花凤山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我所担心的是,如果让寒冰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忍不住跑到津门关去对付那个独笑穹。”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花湘君又苦恼地蹙起了秀眉,“寒冰身上的天毒异灭虽然已解,但因为他此前曾经受到了极重的内外伤,若想让功力恢复如初,怕是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可是以他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养伤,却让自己的那些好兄弟们在前线与敌厮杀。”
花凤山突然懊悔地跺了跺脚,道:“当初得知湘儿你已经从阴太后所教授的解毒之法中,进一步悟出了新的解法,既可以解毒,又不会封住人的内力,为父着实是替寒冰和小风感到万分的庆幸。
可是如今看来,我倒是希望他们都没有了内力,就不会再跑出去好勇斗狠、打打杀杀,害得我终日为他们担惊受怕!”
花湘君闻言眨了眨大眼睛,唇边隐隐泛起了一丝调皮之意,“爹爹您曾经教导过湘儿,身为医者,救死扶伤,自当尽力而为。若我明知有更好的解毒之法,却眼睁睁地不去救他们,又让我于心何忍呢?”
被她这一挤兑,花凤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为父的头上!根本就是你心疼那两个小子,我又岂会不知?
其实为父也能理解,一个武林高手若是没有了内力,便如同我这个所谓的神医失去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其内心的痛苦自然可想而知。
说实话,如果你没有找到新的解毒之法,我还真是不忍心看到那两个小子变成普通人之后的失落模样!”
“其实爹爹,那新的解毒之法并非是我一个人悟出来的,而是受到了清平公主的启发。”
花湘君忍不住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清澈的眸中也闪过了一抹怅然之色,“我曾经听寒冰说过,他的师父定亲王总是重复做着一个噩梦,就是当年永王浩星潇隐被乱箭射杀,清平公主抱着自己儿子的尸身跳入火中**而亡的情景。
当时,我的心中便存了一个疑问,清平公主因中了天毒异灭而被阴太后封住了内力,那她又是如何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永王被杀的现场,并抱着他的尸身跳入燃烧的火堆之中呢?”
花凤山顿时若有所悟地接口道:“你是不是怀疑,清平公主已经想出了恢复内力的办法?”
花湘君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于是我便也有了信心,一定能够像清平公主一样,找到一种新的解毒之法。
所以,在小风服下了天毒异灭,并由阴太后替他解毒之后,我便设法把他留在了宫中,并开始在他的身上试针。
结果慢慢地,竟真的让我摸索出了一种新的解毒之法。不但就此提高了解毒之效,而且还让小风渐渐恢复了一部分内力。”
“怪不得你刚一回来,马上就给寒冰施针,而第二日,他便醒了过来。”
花凤山一脸欣慰地看着花湘君,同时感慨地叹了一声,“湘儿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而为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花湘君听了,只是略显羞涩地低头一笑,道:“爹爹千万不要这么说!湘儿所学,皆是得自您的教诲。只不过爹爹一生致力于治病救人,而湘儿却喜欢研究解毒之术。”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忽然微微一收,清丽的面庞上也露出了一抹愧疚之色,“爹爹,其实湘儿并没有向您说出我在北戎的全部经历。
我……我在那里,不但没有治病救人,却还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算计人。甚至于,我还自制出了一种毒药,用于害人。
每当回想起那段不堪的经历,我……我……只觉得……就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看到女儿眼中闪烁着的晶莹泪花,花凤山不由感到一阵心疼,他连忙拉过花湘君的小手,带着安慰之意地轻轻拍了拍。
“湘儿,过去的那些事情,便不要再去多想了!爹爹知道,你是一个心性善良的好孩子。可是你的那些遭遇,却又实在太过凄惨!
失去了父母兄长,又失去了小飞,被赤阳王所掳,又被阴太后胁迫入宫。面对这一切,如果说你心中不恨,那便是彻底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隐族血脉!
身为医者,确是要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但是面对世间的诸多迫害与不公,任何人都应该挺身而出,对抗强权,绝不屈服!
所以说,无论湘儿你在北戎做了些什么,都不必为此感到后悔和自责。
因为,正是你这个小小的弱女子,让那些迷信权力的愚者们,见识到了情义的力量与人性的光辉!爹爹实是以你为傲!”
“爹爹”
花湘君终于一头扑入了花凤山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花凤山用双臂紧紧地搂着这个曾经饱受磨难的女儿,眼中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如此过了良久,他们父女二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同时也各自慢慢收住了悲声。
花湘君抬袖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爹爹,给寒冰施针的时辰快到了,您这就过去吧!而我也该去看看洛儿姑娘了。”
花凤山立即点了点头,与花湘君一起走出了所置身的这间偏厅。
不料,他们刚一出了厅门,便看到管家花英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老爷,四下里都找不到公子,他定是又偷偷溜出府去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兄弟话别
景阳城南郊。
已近正午,冬日的太阳当空而照,虽然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但地上的积雪却已在渐渐消融。
仅穿了一袭单薄白衫的寒冰,手中拿着一只大酒囊,独自坐在凌弃羽的坟前。
“弃羽哥,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湘君姐姐从北戎平安归来,而那个梦想天下一统的阴太后,最终却落得一个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下场。重渊之危虽解,但大裕正面临着与北戎的又一场大战。”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酒囊,痛饮了一大口酒。
可能是由于酒太烈,令他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竟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这一次,全赖舅父和湘君姐姐的竭力相救,我才能够死里逃生。从今以后,实不该再让他们为我担心了!可是,弃羽哥,你一定能够明白,离别箭与独笑穹之间,终是免不了要有最后一战!
而此刻,独笑穹就在津门关外。我能够感觉得到,他是在等我,等着与我的那最后一场交锋。所以,我必须要去!”
他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随后又向地上也倒了一些,笑着道:“弃羽哥,你也来上一口!然后你可要告诉我,与独笑穹的这最后一战,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这时,一阵寒风猛地刮过,吹动周围树上的枯枝,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沙沙”声。
寒冰默默地喝着酒,做出一副凝神细听之状。
忽然,他哈哈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弃羽哥你也猜不出!不过你尽可放心,兄弟我是一定不会输的!”
话音未落,他便利落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囊往凌弃羽的坟前一放,便大步往回城的方向行去。
进了城之后,他又径直去了那座大裕皇宫。
把守宫门的禁卫与巡视内城的侍卫,自然都识得这位了不起的皇长子寒冰,便一路放行,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深宫大内。
毓秀宫中,小皇子世玉一见寒冰就这样突然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由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寒冰也没有动,只是冲着他微微一笑。
“哥哥!”
世玉总算是回过神来,立刻惊喜地跑上前去,一把拦腰抱住了寒冰,“你终于醒过来了!”
寒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带了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道:“是啊,睡了这么久,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快打结了,自然要多出来活动活动。”
“我去看过你,但他们不让我看你身上的伤口。听师父说,你中了很多箭,流了很多血,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着说着,世玉禁不住开始呜咽起来。
寒冰轻轻抚摸着他不停颤抖的稚嫩肩背,柔声安慰道:“哥哥没事,世玉,一切都过去了。你看哥哥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世玉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看着寒冰,“爹爹他也很惦记你,时常向师父打听你的情况。不过他刚去了前面与朝臣们议事,我这就让人去禀告他一声”
寒冰连忙摇头打断了世玉的话,“不必了!我这次是专为看你而来的。世玉,明日哥哥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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