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得了指示,忙悄然躬身退了出去。
郑庸这才回过身来,放轻了步子走到正在打盹儿的皇上身旁,呵呵笑着道:“陛下,已过了午时,让老奴扶您去后殿歇歇晌儿吧。”
浩星潇启闻声睁开了眼睛,呆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服侍皇上睡下之后,郑庸吩咐自己的心腹小太监在一旁守着,自己则快步走出了殿门,向前面的一座大殿去了。
绕过那座大殿,郑庸来到旁边的偏殿门口,挥手让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退下之后,缓步走进了殿内。
早已在殿内相候的一位面色焦黄的中年僧人见他进来,忙上前施礼,可奇怪的是,他所施的竟然是下属之礼。
“卑职见过总管大人!”
郑庸摆了摆手,沉声问道:“你如此不避嫌疑地跑来见我,可是济世寺中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确是如此!禀总管大人,济世寺慧觉方丈刚刚圆寂了!”
郑庸微微一怔,随即便急声追问道:“那他手中的那枚乾坤密钥,你可拿到了?”
“卑职无能,请总管大人恕罪!”那个假和尚忙躬下身子,急急地解释道,“卑职没能拿到密钥,只因慧觉他早就将密钥交给了别人!”
“别人?你可查到那个‘别人’究竟是谁了吗?”郑庸本就阴冷的声音中透出了一股寒气。
那个假和尚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双手呈给郑庸,“这是慧念大师命我专程入宫来呈给皇上的密函。卑职未敢轻拆,但想来其中应该写明了慧觉方丈将密钥交给了何人。”
郑庸接过密函,想了想,并未马上打开,而是对那个假和尚道:“这件事算你办得不错。只是回寺之后,你要继续严密监视慧念,尽快探明地府的具体位置。”
“是,请总管大人放心,卑职定会全力以赴,死死盯住慧念,早日完成总管大人所交办的任务!”
“嗯”郑庸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办好了这最后一件差事,找到地府,你就不必再继续做和尚了。咱家自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那假和尚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自己已当了十多年的假和尚,如今终于有希望能够脱离苦海,不用再日日与青灯为伴,吃斋念佛,而是又可以喝酒吃肉抱女人了!
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他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微的颤抖:“谢总管大人!卑职定不负总管大人所望!”
在打发走了那个假和尚之后,郑庸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慧念呈给皇上的那封密函拆了开来。
待看完密函中的内容以后,他那双布满皱纹的小眼睛不由微微地眯了起来,在殿中慢慢地来回踱着。与此同时,一条害人的毒计也在他的心中渐渐成形……
又过了良久之后,他才迈步出了这座偏殿,却没有直接回选德殿,而是转向了不远处的另一间偏殿。
先前去选德殿中报信的那个小太监,此刻正守在那座偏殿的门口,远远见到郑庸过来,忙躬身施了个礼,便一言未发地悄然退走了。
郑庸来到殿门前,先是似乎漫不经意地向四周扫了一眼,随后便迈步走了进去,并将殿门在自己身后紧紧地关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卖身投靠(一)
待看清站在暗处角落里的那人果然是宫彦时,郑庸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脸上却还是挂着一抹习惯性的假笑。
宫彦见他进来,忙上前施礼,态度恭谨而镇定地道:“宫彦见过郑公公。”
“不必了。咱家听说宫护卫来了,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皇上都没顾上,便赶来见你。”
郑庸走到宫彦的面前,一双细长的小眼睛在他的脸上逡巡不已,“只不知宫护卫到底是为了何事,竟如此急着要见咱家呢?”
宫彦淡然一笑,道:“想必公公已经听说了,忠义盟已发出武林贴,誓要缉拿在下这个北人。不得已之下,我才动用了当初公公所赐的入宫令牌,特来向公公自首,甘愿听凭公公发落!”
郑庸眯着小眼睛一笑,“宫护卫是被忠义盟所通缉,却为何来向咱家自首呢?”
“只因公公对我有过知遇之恩,而且在下也知道,如今在整个大裕,恐怕唯有公公您一人,还愿意费心听一听在下的陈情。”宫彦拱了拱手,言语间神态极是恳切。
“哦?听你这样说,想来这件事还别有内情?既然你如此信任咱家,也罢,咱家便听你说说吧。”
说完,郑庸就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假笑早已不见,那张干瘦的脸上甚至还隐然露出一股狠意。
宫彦仍是肃然而立,从容不迫地道:“在下原是奉了左副盟主之命,去南方各分舵调查忠义盟部属接连遇刺一事。在追查了数月之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在泉州藏匿多年的隐族杀手凌弃羽。
此人是镇北王凌天的后人,故而会使离别箭,这也是他用来杀人的一种独特手法。
于是,我立即召集忠义盟在泉州的所有人手,捉拿凌弃羽及其所庇护的三个隐族人,并成功地将他们堵在了当地的一座山上。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凌弃羽的背后竟然还另有同伙。结果在未曾提防之下,我不慎中了他们的埋伏,反而被他们所擒。
为了寻机脱身,我只好假意答应与他们合作,利用我这个盟主特使的身份,护送他们一路北上逃亡。
在到达襄州之后,我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趁他们不备之时逃了出来。
逃出之后,我立即传信给左副盟主,告诉他凌弃羽即将入京,而同时我本人也准备赶回总舵。
谁知我的人还在半路上时,却忽然听到自己已被忠义盟通缉的消息,说是岫云剑派的人指证我是北人。
我本想即刻赶回盟内,去向左副盟主申诉。但是仔细一想,既然盟中已发出武林贴,便是已完全相信了岫云剑派的说法。
我只有一张嘴,又岂能辩得过岫云剑派那么多人的众口一词?再说雪盟主本就是岫云剑派的宗主,自然要向着自己的弟子说话,怕是根本不会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
正感走投无路之际,我突然想到了公公您,于是便决定先来向您申诉。若是您能够相信我,那么以您的身份地位,只要出面为在下说一句话,自会令忠义盟的人信服。
而如果连公公您也不相信我,那这天下之大,恐怕是再没有我宫彦立身之处。不如索性就将自己的这颗头颅献给公公,也好让您因诛杀我这个北人而立下奇功一件,权算是报答您从前对在下的知遇之恩了!”
话音方落,宫彦便径直走到郑公公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颅低垂,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彦,郑庸只是“呵呵”一笑,既没有说让他起来,更没有亲自扶起他的意思。
他的小眼睛里一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半晌才开口道:“宫护卫实是太看得起咱家了!其实说白了,咱家也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奴才而已,又哪里管得到忠义盟里的事情?
不过嘛,怎么说咱家与你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而你也确是替咱家办了些事情。此次既然知道你有冤情,咱家着实也不忍心袖手不管。
这样吧,咱家先给你安排个去处,你且在那里躲上一段时日。在此期间,咱家自会派人对这件事详加调查,一切都等有了结果再说。宫护卫,你以为如何啊?”
跪在地上的宫彦忙躬身一揖到地,朗声道:“宫彦谢过公公!无论此事最终结果如何,在下心中都将感念公公的大恩大德,哪怕肝脑涂地,也必舍身相报!”
郑庸再次“呵呵”一笑,这才说道:“宫护卫快请起吧!”
宫彦又施了一礼之后,站起身来。
谁知就在他一抬头间,正看到郑庸的一双贼眼盯在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闪烁着贪婪而淫邪的光。
宫彦的心头顿时起了一阵烦恶!可是为了保命,更为了达到自己那个特殊的目的,自己实是已别无选择,只能厚颜无耻地卖身投靠这个奸宦。
想到这些,他悄悄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强烈的恶心之意,甚至还强迫自己向那奸宦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郑庸见到宫彦的这个微笑,眼中的邪光不由更盛,盯着面前这张俊秀之极的面孔,竟还忍不住奸笑了一声。
不过这奸宦虽是一时动了邪念,却犹未忘记正事。在轻咳了一下之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低眉垂眼的表情。
随后他便慢悠悠地开口道:“只是咱家尚有一事,须得向宫护卫你问个清楚。岫云剑派的人既然指称你是北人,那她们可有任何实据?”
“实据自然没有。只是她们声称,看到我与一个叫公玉飒容的北人私下会面,而且还污指我们两人是兄弟。可是在下从未见过这个叫公玉飒容的人,更是从来没有个姓公玉的兄弟!”
宫彦的脸上露出一派愤然之色,心中却在暗恨水心英和水泠洛那两个女人太过多事!无缘无故地跑去追查什么离别箭,结果害得他暴露了身份,落入如今这般为求生存,而不得不卖身投靠的险恶境地。
郑庸微眯着一双小眼睛,漠然看着宫彦在自己面前的这番表演,最终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沉吟了半晌之后,他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这个公玉飒容究竟是什么人?岫云剑派的人为何会认识这个北人?”
见这奸宦竟是连番追问,宫彦虽不知他的居心何在,但为了取信于他,只好尽量实话实说,但求暂时将他敷衍过去。
于是他恭声答道:“关于这个公玉飒容与岫云剑派之间的纠葛,在下确是略知一二。”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然后竟似漫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公公可还记得一年多以前,雪盟主抓了萧玉的那件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卖身投靠(二)
突然听到宫彦提起了萧玉,郑庸的脸色不由微微一沉,连带着左大腿上的那处旧伤疤都微微抽痛了一下。
萧玉!那个天杀的小混蛋!一个瞎眼的废物竟然如此心机狡诈,预先埋下伏兵,引他上钩,然后暗中偷袭,差点儿要了他的一条老命!好在他见机得快,及时逃了出去。
然而命虽是保住了,可腿上挨的那一剑却让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自他被人断了命根入宫之后,还是头一次遭这样的活罪!
“萧玉那小贼不是已经死了吗?此事又怎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明显地听出郑公公话中的恼恨与不悦,宫彦的心中反觉大为痛快,只可惜那一剑不是他自己刺在这个肮脏的狗太监身上的!
但他此时却装出对那件事一无所知的模样,面上仍极为恭谨地答道:“此事说来确是与那个萧玉有些关系。当初他被雪盟主派人抓去,关在了岫云剑派的密室中。
而他的同伙为了救他,采取了声东击西之计,借忠义盟分舵主聚会之机,对返程的几位分舵主进行了分头截杀。
想必是由于人手不足,他们竟然雇佣了当时非常有名的一个杀手组织断剑阁的人,负责对北路荆州分舵主陈应诚进行截杀。
结果就在断剑阁的人与陈应诚交手之际,却被前去救援陈应诚的水心英发现,断剑阁的人使的竟是北人的武功。而且水心英还指认出,为首的那个蒙面刺客正是断剑阁的副阁主公玉飒容。”
郑庸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道:“哦,咱家想起来了!那晚赤阳教主独笑穹曾对雪幽幽说,他是为自己的徒弟来向萧玉寻仇,想必所指的就是那个公玉飒容了。”
“确是如此。在那次截杀陈应诚的行动中,公玉飒容被水心英一剑穿胸,险些丢了性命。”
“哦,原来是这样。”
郑庸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如此看来,这个宫彦不但是公玉飒容的兄弟,竟然还是赤阳教主独笑穹的徒弟!
嗯,光凭这一点,就有了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有他在手,将来自己或可与独笑穹甚至是北人的皇帝做上一笔不错的交易。
一念及此,郑庸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这才是他先前那一连番追问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弄清楚宫彦的真实身份,以便日后量材而用。
他暗暗压下心头的得意,又顺着方才宫彦话中所提到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追问了起来:“可是咱家记得,当时忠义盟所呈上的奏报中说,袭击各分舵主的皆是北人,因此才推测出北人欲大举南侵。
而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消息是正确的。怎么你现在又说截杀事件是萧玉的人所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宫彦叹了口气,道:“公公您有所不知,这正是萧玉的厉害之处!他所设下的这一截杀之计,不但打击了忠义盟的势力,还给自己制造了脱身之机,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之嫁祸给了北人。如此一举三得,实是高妙绝伦!
此事从表面上看,确是一切矛头皆指向北人,可是细一推敲,便不难找出其中的破绽。
试想,北人若真是要消灭忠义盟北方各分舵,完全可以埋伏在远离忠义盟总舵之处,而且更应该将所有人手都集中于北路。
那样的话,就算是三个陈应诚都跑不了,又何至于最终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狼狈不堪呢?
再者说,此事若不是萧玉所设下的诡计,独笑穹又怎会雪夜闯山,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呢?”
郑庸听了不由心中一动,觉得宫彦的这番分析十分有理。看来这些潜藏大裕的北人,确是掌握了很多就连他这大内总管都不知道的情报。今日自己正好趁机从宫彦的嘴里多逼问出一些来,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于是他故意皱着眉头道:“你说的确是有些道理。不过,这些也只是你自己的臆测而已,并无任何实据。至于独笑穹的闯山之举,虽说是冲着萧玉而来,但也同时证实了一点,断剑阁确实是北人在大裕所设的情报站。
而正是由于岫云剑派及时揭出了北人的重大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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