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低头打开先前的信纸,缓缓打开,大家闺秀般的工整字体浮现眼前。
“在你的长安,梦我的江南。三更夜,小河畔。君人才子伴纸鸢。”黑石看着信封的三行字,细细呢喃,读着读着,泪水涌现。
长安,江南。
才子,纸鸢。
“真的是她……”黑石看着信纸,唇角都有些颤抖,发的苍白。
三更时分,小河畔旁相见么,即使如此,先前你为何不能留下片刻,与我相谈?
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桥畔,一道黑影已经掠了来。
“飕!”
这人丝毫未做停留,猛地掠进湖旁的林子。
“他怎么样?”一道女子的声音猛地自林子里传来,接着,一个穿着青色素袍的倾城女子已经急忙轻移莲步,走了出来。
那掠下的黑影抬头看了看这女子,半晌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还没死。”那黑影开口,沉闷且嘶哑,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看来这黑影,根本不是黑石意料之中的纸鸢,那么……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纸鸢的红线飞镖。
“首领,我做不到,我怕再次见到他,这个任务,血鸢要让您失望了。”那穿着素袍的女子咬了咬唇,半晌后,看着那飞来的黑影,娇声开口道。
黑影闻言,却是猛地骤然狰狞冷笑,冷声开口道;“血鸢,既然入了暗河,就没有可以放弃的任务,除非,你死。”
那女子闻言,却是愣在了当场,接着,她却猛地抬起已经充满泪光的双目道;“首领,让我见他最后一次,大不了,我一死,只求首领看在我血鸢多年为暗河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命。”
那黑影闻言沉默了下来,看着素袍女子道;“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等你离开,我再带人一齐出手杀了他,这样你心愿已了,而且,在他心里,你永远是温柔娴淑的江南纸鸢!”
原来,这位倾城女子,便是黑石口中的纸鸢。
“不,首领……求你不要,血鸢这么多年为暗河卖命,接下的任务超过百件,从未失手,今天变只求您这一次,鸢儿在见过他后,便自行了断。”素袍女子几乎哭了出来,不断央求道。
那首领看着素袍女子如此作势,身形微颤,半晌后,终究是暗叹一声;“便依你罢。”
素袍女子闻言哭声一止,接着破涕为笑,欣喜开口道;“真的?首领,鸢儿果然没有跟错人。”
“你为我暗河,戎马半生,既然是你最后的请求,自然便依了你。”首领摆了摆手,开口道。
人心险恶,却也有善良之时。
第一百一十八回 夜梦江南
几点繁星遥布天上,湖水平凉,缓淌。
看不到几点晕开的水涟,几只闪烁着暗光的萤火虫缓缓缭绕低飞,自低空兜着圈。
这片映着星光圆月似玉镜的湖中,静立着一弯小桥。
桥上佳人,水中鲛。
纸鸢。
臻首轻轻仰望这,看着漫天星光,嘴角微掀起一分温暖的弧度,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玉壶,里面可想而知,装的定是让人神魂梦醉的琼浆。
先前首领的话,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拿着这樽酒壶,这酒壶可是大内之中的宝物,壶柄上有个小孔,按下有毒,松开无毒,这毒只够一个人的量,今天你们只能一死一生,至于你们谁亡谁活,与我无关。”身穿夜行衣的首领看着血鸢,递过一樽嵌着几颗璀璨宝石的玉壶,口中依旧那般冷寂的道,不待一丝感**彩,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人。
生死,在他眼里,竟然如此平淡。
或许,只是沾染的太多。
习惯,成自然。
“裘哥,今日只要能再见到你,纸鸢死而无憾。”佳人俏立石桥,看着远方的也色迷茫,淡淡呢喃。
天色将至,三更时分。
“飕!”
猛地,一声轻响撕风,远方清湖深处,黑影已经斗转掠来。
那人的轻功极为高明,不过几个呼吸,已经自遥远之处横行踏水而来,每一次脚尖微微借力,都可以偏偏拔飞,而全身上下不沾水渍。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黑影刚显出身形,看着那在萤火虫围绕的湖面中心桥头矗立着的佳人,轻轻一笑,朗声道。
纸鸢闻言,却是双眸骤然大睁,眼中泪雾朦胧,这声音让她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于是也是莞尔一笑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鸢妹,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么。”男子的身影浮现,不是黑石,还会是何人?
纸鸢看着面前的男子,却是轻声开口道;“这话,我也正想问你。”
其实纸鸢不过是多年未见黑石,而且也确实芳心暗许,此时才这样问道,想先一步知道黑石的状况,哪知道黑石此时却以为是纸鸢因为黑石与墨冉相爱才有些醋意的发问,当下赶忙解释道。
“当年是你突然消失不见,师妹却又待我如初,她是个好女孩,理由有人用生命来守护。”黑石有些无奈,看着纸鸢黯然叹息道。
纸鸢闻言,却是抬起臻首,看着黑石道;“好女孩?那我呢……”
黑石转过头去,看着纸鸢,轻声问道;“当年,你去哪了。”
纸鸢默然,没有再开口。
她的脑海中依稀记得当年,在江南池畔,两人携手的最后一天。
记得那天,也是在江南的一座青石桥之上,两人说好要一并远离喧嚣,从此厮守一生。
但其实,黑石并不知道的是,纸鸢之所以接近他,是因为暗河首领的命令。
不过人和动物不同,即便带着目的性,若是合适,自然会动真情。
纸鸢在暗河的代号是血鸢,她在暗河执行过的任务不下百例,却从未失败过,但此刻与黑石的任务,却是血鸢唯一的败绩。
杀手有情,本就是个笑话。
因此那一次,血鸢并没有跟黑石走,因为她怕因为自己,暗河对黑石会正式展开行动,血鸢在暗河行事半生,对暗河的实力,最清楚不过!
“我心有所属,自然要离开你。”纸鸢微垂着头,不敢再看着黑石,狡辩道。
黑石闻言愕然止步,看着面前的纸鸢,眼神复杂的道;“心……心有所属?”
纸鸢看着面前的黑石,尽管她心中十分不舍,如似刀割,她好想冲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倾诉一切,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不爱他了,而是被人所逼,告诉他如果可以,她好想陪他一生一世,永永远远,长相厮守,哪怕他取了墨冉,她也不会介意。
“你何时心有所属的?你……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要嫁给我,你说过只爱我……”黑石双瞳惊疑不定,看着纸鸢,颤抖着唇道。
这番看似痴情的话纸鸢听到后,先是身形一颤,接着等她抬起头时,脸上的楚楚动人已经变得冷艳,刻薄道;“这种骗小孩的话,你居然会当真?亏江湖上的人还将你夸誉的似神明一般。”
“……”
黑石默然无语,看着面前冷艳的纸鸢,双眸充泪,一时间,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也蹦不出来半个字。
“我以为是真的。”黑石半晌后,终于苦涩的低头开口。
纸鸢闻言,双瞳紧锁黑石,在黑石看来,这是愤怒的目光,而其实对纸鸢而言,这目光,是柔情,是不舍,她好想一辈子拥有这个男人,自今生,到明世。
“你说你把这些话当真?那么,你也曾答应过我只爱我一个,为什么又爱上了墨冉?”纸鸢强壮不屑,轻笑一声,接着开口冷声问道。
黑石闻言口中一顿,虽然想解释,但确实,对于他而言,墨冉的重要,自然是唯一,他不想伤害她,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纸鸢就那么平淡的看着他,双瞳变幻。
“鸢妹,其实我心里……”黑石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低吼一声,猛然前踏。
“够了!”
哪知黑石还未说完,纸鸢便已经尖叫一声,打断了他。
“我们多年未见,陪我喝一杯吧。”纸鸢轻笑一声,将玉壶举了起来,而石桥的扶手上,已经放着两盏犀角杯。
黑石多年未见伊人,此刻怎会拒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话,那便让话都融在琼浆之中,今晚,一醉方休!”黑石精神一震,赞同感叹道。
纸鸢亦没有多言,静静地,取过那两盏犀角杯,看着身旁的黑石,举着玉壶的手,已经有些不自觉地颤抖着。
双眸看着玉壶里的琼浆,她的心中在害怕,害怕这一杯**的美酒入腹,自己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琼浆,几番别离。
第一百一十九回 将进毒酒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里湖的水,微凉。
这里人的心,冰凉。
起码,对于用苦笑掩盖神色的黑石来说,他的心,是死寂的,冰凉的。
“你在想什么。”纸鸢端举着两盏通透的犀角杯,双瞳带着柔情地看着黑石,但话音却颤抖着,尽力掩盖着不舍道。
黑石举目平视,不舍的看着,手掌微颤,半晌后,轻叹道;“没什么,共饮吧。”
纸鸢看着黑石,半晌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用力维系着那本该不会颤抖的芊芊玉手,持着玉壶,看着那一滴滴流出的琼浆,她的葱指,没有按在壶柄,这杯琼浆,看来没毒。
“哗啦啦……”
这一杯酒淌下,没有丝毫的滞带。
添满了这一杯佳酿,纸鸢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用手指按住了玉壶的把柄,接着,她再度起身,添满了另一盏,犀角杯!
纸鸢的手有些颤抖,颤抖的极为厉害,似乎把不稳那玉壶。
“啪。”
一直宽大,温暖的手掌猛地贴在纸鸢的手背,纸鸢涣散的神光骤然凝视,抬头望去,那是黑石。
“我来帮你。”黑石看着纸鸢,轻笑着点了点头,接着用手抓过那玉壶,为那盏犀角杯添满,只不过他的手指,却也学着纸鸢一般,按着,或许连纸鸢都没有发现,黑石并不是无意识的按着,而是死死地紧按。
纸鸢目光紧随,看着黑石一滴滴将玉壶中的琼浆倒入杯底,半晌,空尽。
“你喝我这杯。”纸鸢看着黑石端着那杯有毒的酒,心中有些紧张,不禁开口道。
黑石闻言一愣,淡然的轻轻笑了笑道;“怎么?想让我一吻芳泽,唇齿留香?”
纸鸢嗔怪的轻哼了下,面色羞红,也不解释,赶忙伸手就欲与黑石互换酒盏。
黑石怜爱的看着羞红了脸的纸鸢,不禁轻轻一笑,接着缓缓接过纸鸢的犀角杯,但在纸鸢要接过黑石的杯时,却没有那么顺利,黑石有力的手掌,狠狠地握着犀角杯,不叫纸鸢拿走。
“怎么?”纸鸢眼神诧异,看着黑石,淡淡的问道,她不解且害怕,她怕黑石会误饮下那杯清酒。
黑石看着纸鸢,眼神深邃,仿若能看透一切。
“你……怎么了?”纸鸢有些心虚,细声细气的发问道。
黑石依旧沉默着,双瞳深邃,似是想将纸鸢铭刻在心中一般,永世不忘。
“呵呵,没什么。”黑石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接着却是猛地一把拽回了犀角杯,开口朗声笑道;“既然是重逢第一杯,我们总不能干喝吧?”
纸鸢闻言不禁一愣,双眸微怔,苦涩的笑了笑道;“那你想如何?”
“玩个游戏如何?”黑石轻轻一笑,接着不待纸鸢开口。两个杯子猛地再度交错变换,移形换影般,骤然乱了起来,左右急速互换,即便是纸鸢的眼力,却也都看不出到底哪个是有毒的,哪个是无毒的。
“你做什么!”纸鸢大惊,这样一换,万一黑石喝下了那杯毒酒,自己岂不是会遗憾终生,难道是天意弄人,冥冥安排。
黑石轻轻一笑,随手抓起一盏犀角杯,朝着纸鸢扬了扬道;“怎么样?喝下这杯佳酿如何?”
纸鸢蹙起黛眉,看着黑石手中的酒,就如同看到了满满一捧剧毒。
“慢着,酒都给我!”纸鸢突然娇喝一声,猛地伸出手,就欲夺下黑石手中的犀角杯。
但出人意料的是,黑石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看到纸鸢双手抢了出来,却是忙地疾退,右手向前一引,酒杯猛地螺旋向后抛射。
“啪!”
黑石左手向上一揽,犀角杯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手上,作势欲饮,而至于纸鸢,一招落空,却又看到黑石将饮,赶忙再度前踏,欲夺酒杯。
“把那给我!”纸鸢此刻已经急的几乎哭了出来,娇喝一声,猛地揽去。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黑石轻笑一声,话语刚出,手已再度控杯躲开了纸鸢的前攻。
纸鸢微蹙黛眉,绵掌探出,连环夺去,接口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哈哈,美人奏曲,自然是好事,不过我黑石,但愿长醉不复醒。”黑石朗笑一声,纸鸢步步紧逼,即便是他也不能顺利饮下,猛地脚尖轻震,身形爆退而出。
纸鸢闻言,却是再度抢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便让鸢儿陪裘哥喝下这杯吧!”
黑石脚尖轻震,猛地翻飞而出,身在半空翻滚,但手中的酒杯却滴酒不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黑石朗声开口,酒杯倾斜,琼浆已下。
纸鸢惊恐,不再抢攻,只是猛地撞了上去,仰头饮下那流琼浆,一滴不剩,纸鸢微闭双眸,泪莹落下,低声呢喃道;“与尔同销万古愁……”
“鸢妹!”黑石大惊,赶忙再度返身抢了回来,但尽管速度再快,却也抢先不了,纸鸢的酒,已经滴酒不剩。
黑石的双眼瞬间湿润,苦涩道;“为什么?你喂我毒酒,不是想致我于死地吗?却又为何要拦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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