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强撑着干涩的眼睛看向村落上空,黑色的劫气化为锯齿不断分割着微不可见的白色气运。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周白喃喃道“自灭之劫,非他人之祸。”
提了提身后的魔剑,周白绕过村落,沿着河床朝上游走去,毫不理会身后死气环绕的村落。
适才他急着找水源没有注意,如今沿着河床行走才发现满地的树根和遗弃的树枝藤蔓,胡杨木质坚硬耐水抗腐,可历千年而不朽。
如今这一桩桩树根布落在村落周边,被黄沙掩埋,干枯而死。
头顶几道剑光划过,似有修士落到了身后的村落之中,周白摇头叹息‘救得一两人又如何?生性贪婪,终究难逃劫难。’
自然之威他这十几日已尽数领教了,身俱先天剑意,也奈何不得天地运转。
又行了一日,周白终于赶到了昆仑山下的一座城镇,播仙镇。
如今的他衣衫褴褛,虽不及污头秽面却也相差无几,嘴唇干裂满脸憔悴,发丝枯黄其中满是砂砾。
“哎~掌柜不让乞索儿进门。”满脸横肉的店员连忙拦住周白,“你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我给你拿两个馒头。”不等周白说话,就已经转身跑去后厨,‘又是一个苦命人’。
。。。。。。周白满脸黑线,我就这么像乞丐吗?!低头看了看早已看不清颜色和款式的长衫和枯黄的头发。确实挺像。。。。。
“你小子,不是说了掌柜不让乞索儿进。”怀里揣着三块馒头和小半瓶酒糟的店员远远的看到周白站在柜台前,气冲冲的走来。
“索图,你想干什么!”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怒喝道,“不想要工钱了是不是?!还不快去给这位客官准备一间上房。”
周白伸手拦下了中年掌柜,声音嘶哑道“不必责骂他,他也是出于本职罢了。”
“老板,你怎么对那个乞索儿这么客气?他这衣衫褴褛的哪有地方装银子?”索图拉了拉掌柜小声道。
“你个憨货!没看到那人背后包裹的是什么东西吗?”中年掌柜心有余悸的看着楼梯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可是一把凶煞之剑,这人不是亡命的侠客就是苦修的仙长。你想死自己去就好了,别给老子惹麻烦。”
昆仑山下唯一的小镇,作为世代在此开店的掌柜,至少在他知道的昆仑仙长中从未见过这等凶煞。
“客官,这里就是咱们客栈最好的客房了,您看您还满意吗?”被掌柜再三警告的索图点头哈腰的说道,体型壮硕满脸横肉在中原地区是一种绝对的威慑,但在仙山脚下能人异士无数的偏远小镇,他只能选择向宾客谄媚。
周白环视四周,只见房中所有家具都是以胡杨木所制,脚下波斯地毯金丝雕花,尽显奢华典雅,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给人一种宁静安神的感觉。
周白皱眉道“这是胡杨木?”
索图挠着后脑勺说道“客官真识货,这可是我们这边的特产胡杨,放在中原地区可是被称为‘昆仑圣木’的存在,价值不菲且一木难求。”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骄傲。
回想到路上所见,周白沉声道“这种木料现在比过去更难寻觅了吧?适才我路过一个村落发现河床枯竭,满地木根。”
索图随口说道“哦,那客官可能是从月牙村方向过来的。说也奇怪,那里原本还算山清水秀,是周边少有的美景。不知为何近几年河水枯竭黄沙侵蚀,据说他们触犯了天神,被神明惩罚了。”索图神秘的说道,虽在昆仑山下,小镇上却鲜有仙长下凡,对于神明他们都满怀敬畏。
周白深深的看了满屋的胡杨家具,摇头不语。
“呼~”周白慵懒的泡在浴桶中,有些不想动弹。十几日苦行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外层黝黑干枯的皮肤如脱茧一般缓缓褪下,枯黄的发丝也在灵气的温润下恢复乌黑轻柔。
淡蓝色的衣袍,像极了昆仑的天空,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周白负起魔剑下楼。
索图怔怔的看着周白,又看向对方随手关闭的房门。这还是刚才那个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乞索儿吗?
清逸秀绝,肌肤如玉,眼眸深邃而又清澈,这个人如同一泓清泉般让人心生亲近。
掌柜面露得意,扯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索图,“看吧,我就说此人绝不简单,没准就是入世苦修的仙长。”
从客栈掌柜口中得知仙山之中有修仙八派,分为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
其中大多数都已隐匿仙踪不收门人,未有琼华派留有太一仙径,据说通过此径便可拜入仙门,成就长生。
周白心头一跳,举目望去,几道遁光从远处飞来隐入层云之间。
这是。。。。。五行灵珠?
第四章 巧遇
“周白,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红葵在周白身边飘来飘去,坐在面前的树枝上晃动着雪白粉嫩的玉足。
面对近在咫尺的美景,周白却无暇顾及,因为。。。。他迷路了。
“一路走来,无论是不周山还是荒漠,哪怕是在这里,为何一直没有妖兽袭击我们啊?”红葵张开双臂在积雪覆盖的树枝上晃悠悠的走来走去。
周白面色如常,微笑道“可能是它们看我瘦弱没兴趣吃我吧。”
“又在故弄玄虚。”红葵撇了撇嘴消失在树枝上。
太一仙径位于昆仑山中,气候寒冷终年积雪,凝水为冰,入目所见皆是冰凌,针叶松木林立奈何积雪过多导致多有折断,周白绕行许久开辟路径方才从中走出。
“野人!你别跑!”身着淡紫色短袍的女子气冲冲的追着身前的好友,不时从手中掷出一颗颗松子。
“你是什么人?”云天河突然止住脚步,表情凝重,手中望舒横在身前,全身寒毛尽竖,宛如野兽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周白。
“野人,你和我说清楚,本小姐哪里像山猪?!”女子羞恼道。余光扫见了旁边含笑而立的周白,女子徒然一惊,挡在云天河身前,“天河,他是什么人?”
周白看着面前一幕合掌而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此倒也省去了我一番周折。”
“在下有事急需灵珠一用,不知两位可否割爱呢?”寒风吹乱周白的披肩的长发,周白眼神清澈,温润悠远。“这位小兄弟无需如此紧张,我无意与你动手。”
女子眼珠一转,娇笑道“前辈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得道高人,怎会行那强取豪夺之事。只是这土灵珠乃是小女子家传之物,若是就这样借出,小女子怕是不好向家中交代。”
眼神有些发亮的看着周白背后白布包裹的巨剑,“若是前辈愿意以同等价值的信物相抵,倒也无妨。”
“菱纱。”云天河还未说话就被韩菱纱扯住了衣袖。
身为剑修又怎愿把随身佩剑相抵?韩菱纱先以前辈相称,又埋下软钉让对方没用出手强夺的理由。所做一切只为激走对方,当然这些小心思都已被周白看在眼里。
周白摸了摸鼻子调笑道“既然是姑娘的家传之物,为何会在这位小兄弟怀中。莫不是两人已定下终身,一心同体了不成?”
一句话闹得韩菱纱脸色通红,就连小巧晶莹的耳垂也染上了霞光。
“可惜在下孑然一身并无信物可以相抵。”周白缓步走向愈加戒备的云天河,“既无信物相抵,那我就只能出手相夺了。”
面前的年轻人倒也有趣,刚入修行之门却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宛如丛林中弱肉强食的野兽一般。
“菱纱快逃!这个人太危险了。。。比。。。比十头山猪还危险!”云天河将韩菱纱护到身后,手中蔚蓝色的长剑散发幽幽的清光。
嗯?周白目光一凝,却发现清光如线,另一端连接的却是那女子的神魂。女子虽是神剑宿主却因修为浅薄,反被剑意所制,神魂精魄沦为剑身养料却不自知。
“倒是一把不错的凶剑,与你相比不下分毫。”周白赞叹道,魔剑轻微晃动似乎在表达着不满和战意。
琼华是剑修,而面前的年轻人却不以御剑伤敌,反而想要与周白贴身近战。周白伸手按住了有些不安分的魔剑,“抢夺灵珠已是结下因果,若是再出手伤人,那我就真和反派无异了。”
寒光一闪,剑尖已出现在周白胸前,三寸剑芒吞吐不定、无坚不摧。
云天河自幼习剑,然而剑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打猎和烧烤的工具,繁琐的招式对他来说更是如同天书一般,所以他的每一剑都是十几年来与野兽相博的经验总结,行云流水却又诡异刁钻,招式零碎信手拈来,直逼周白要害。
随着剑芒愈盛,韩菱纱的脸色愈是苍白,云天河徒然停住了动作,并非是他注意到了韩菱纱的异常,而是敏锐的本能告诉他若是再动恐有性命之危,就连身体也好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禁锢一般。
周白伸手一招,一颗黄褐色的圆珠从云天河怀中飞出,神物自秽,落在周白手中黯淡无光,宛如凡物一般。
随着土灵珠入手,剑意锁定瞬间散去,云天河面露杀气从乾坤袋中取出玉腰弓便想搭剑。周白皱眉道“若你出手,你身后女子将减寿三年,你愿意吗?”
云天河一愣,回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韩菱纱。
“你什么意思?”韩菱纱精神有些萎靡,声音颇为虚弱。
整个韩家都在为寿元一事奔波,如今听到周白所言,她不禁开口问道。
“你们不知道?”周白皱眉道,仔细观察两人才发现他们虽是仙门弟子却无半分修士气息,当是琼华新入门的弟子。然而新入门的弟子却有如此凶剑。。。。。周白不禁撇嘴暗道,‘弃子’。
此方世界的修行界看来也不甚清明啊。
“你手中灵剑乃是世间少有的凶物,宿主强则为器,宿主弱则为魔。”周白看向若有所思的韩菱纱,“而它的宿主正是这位女子。”
“我。。。。是望舒剑的宿主?”韩菱纱惊讶道,回想到和云天河结识之后的事情,她不禁信了几分。
“不错,你虽是它的宿主,却也因修为不足成为了它的养料,消耗的便是你的神魂。”周白皱眉道“神魂耗尽,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那。。。。。那我不用它了。。。。”云天河有些焦急的说道,生性淳朴的他当场相信了周白的话。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周白摇头道“熔炉已燃,燃尽方熄。”
“前辈既已获得土灵珠,还望告知解救之法!”韩菱纱祈求道。在她看来夺宝而不伤人,面前这位神秘人虽亦正亦邪却非大奸大恶。
“你身受天道诅咒本就命不久矣,如今又化为凶剑养料。难啊,难啊。”周白皱眉道“寻得至阳之物,辅以上品仙诀修炼,方可续命十载。”
十载。。。。十载之后会如何,周白没有说,也无需再说。
灵珠入手,周白负起魔剑离去,没有再理会身后神色各异的两人。
第五章 双线
“周白,你是坏人吗?”蓝衣小葵探出脑袋有些畏惧的问道,宛如受了惊的鹌鹑一样。
周白想了想说道“应该不算好人吧。”聊斋世界屠戮那么多人,白蛇世界亲手从白素贞怀里掳走刚出生的孩子。
还有梨花带雨失声流泪的小青,心种留给她至少保证日后修行无忧了。
蓝葵伸出小手抚摸着周白的头发,轻声道“就算是坏人,周白你也是个温柔的坏人。”虽然没有看到周白此刻的表情,但透过他的背影,蓝葵好像感觉到了他所背负的沉重。(注:并不是说魔剑重。。。。。。)
温柔的坏人?周白闻言哈哈大笑,“这个名词我喜欢,温柔的坏人。。。。。”
。。。。。。
见两人久久不归,柳梦璃心中担心便匆匆的赶来寻找,最终在仙径外遇到了相对沉默的云天河和韩菱纱。
“你们怎么了?”柳梦璃细心的为云天河摘去了头上沾到的枝叶,疑惑的问道。“菱纱,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又犯病了?”
云天河只觉心里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快要把心脏炸开一般,张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神纠结,他从未有过这种的烦闷。
菱纱会死?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死是什么,他知道,死就是睡着,如同他爹躺在石沉溪洞的冰棺中睡着一样,幼时的他什么都不懂,下山前的他也是什么都不懂。
然而和菱纱一路走来,原来不懂的他开始慢慢懂了,如今懂的越多,他心中越是压抑。自己一路走来使用望舒其实是在透支菱纱的生命?开什么玩笑!
菱纱强笑着给柳梦璃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天河,你不必在意的,等我修为高深以后寻得阳性灵物就可以延寿了不是?”
拍着胸前微挺的小山丘,韩菱纱得意的说道“冰块脸都说了,我可是修行奇才。”
夜间的琼华派异常安静,无垠的天空下繁星点点,而弟子舍里的三人却都无心入眠,云天河捧起望舒剑怔怔出神,直到面前的清光让他心神一跳。
望舒剑燃烧的是菱纱的神魂,周白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菱纱!菱纱没事吧?!
云天河随着悬浮在空中的望舒剑来到房前的剑舞坪上,惊扰了同样未睡的柳梦璃和韩菱纱。“菱纱,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云天河凑上跟前关切的问道。
韩菱纱脸色一红,悄悄瞥了眼同样满脸担心的柳梦璃。
“我没事,并没有虚弱的感觉。”韩菱纱皱眉道“天河,望舒剑怎么突然发起光来了?”
“我也不知,我捧着剑犹豫怎么折断它的时候,它就突然发起光飞了出来。”云天河挠了挠头发不解道“是不是它听到了我说的话,所以想要逃跑啊?”
一句话引得韩菱纱捧腹大笑。
柳梦璃也捂嘴笑道“云公子,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剑器生灵的传说,望舒虽材质不凡,却也未入仙品,生灵之事可能性不大。”
韩菱纱拆台道“没可能就没可能,梦璃你不用帮野人说话。这把破剑如果真的有灵又怎么可能选我当宿主。”
望舒剑清光更胜,剑尖指向他们身后的幽静荒芜的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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