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太子微微一顿,接道:“众位都是我国的近臣,按理说应该让大家知道,可是……”
他说到这里,目光飘向一旁的步兵统帅达达将军,达达面有羞愧和不安之色,立时垂下了头。
室内传出轻微的惊诧和不满之声,因为他们知道,一定是达达主张向众人保密的。
这达达是西夷最强的一员战将,因为曾熟读兵法,深知用兵之术。西夷近十年来,对诸小国的征战,几乎全由这位达达领兵,战无不胜,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许是名高见妒,他人又蛮横,所以身为同朝的诸将早就有所不满。
同时由于他用兵日久,连西夷狼主及太子,都有些顾忌,怕他一旦拥兵造反,则父子二人,只剩下拱手让座的分儿了。
西夷太子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事由达达将军负责策划,出了这等事,现在还未商议妥当,不料今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时众人不禁发出轻微的议论声。
达达红着脸道:“城中肯定有奸细,否则我们购买战马之事何等机密,为何会发生不测?还有今夜之事,尚请太子速速明察!”
哈克喇嘛冷笑一声,说道:“城中自然是有奸细,关于买马之事,我乃狼主亲信,居然都不知其事,请问账下又有哪位将军知道?那么晋赵边境战马失踪之事,又有谁做了奸细呢?”
达达顿时大怒,红着脸叫道:“大师的意思,我达达是奸细了?”
哈克喇嘛面有寒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敢说这样的话,将军不要冤枉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唐文龙沉静旁观,见众多武将都对达达不满,哈克又与达达争吵起来,心中暗乐。
但他表面却作出一片焦急之状,摇手说道:“两位不要说了,当此用兵之际,最忌内讧,我们还是慢慢地研究吧!”
达达怒气冲天,冷笑道:“唐少侠身为汉人,却全力助我们征剿,处处献计,不知所谋何事,莫非另有阴谋?”
达达说出此话,满室将军,不禁相顾失色。
唐文龙神色自若,慢慢地站起了身,向众人拱了一下手,说道:“我唐文龙乃帐中唯一晋人,正所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既然这里容不下我,我自当离去,这就告辞了!”
唐文龙说罢之后,便向室外走去。西夷太子不禁大惊,连忙拦在唐文龙身前,双手乱摇道:“唐少侠留步!唐少侠,达达将军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留步!”
唐文龙这才站住身子,含笑道:“也好!等此事查明以后,我再告退吧!”
西夷太子陪笑道:“达达将军乃是火爆之人,唐少侠千万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西夷太子说到这里,转面对达达及众将说道:“唐少侠乃是官宦之后,身居晋朝皇宫要职,却满门遭祸,此次投诚,实为报仇而来!”
众将这才恍然,可是达达又冷笑道:“唐少侠尊翁,唐一夫老先生,乃是武林奇侠,十四年前误中毒瘴而逝,何曾在晋廷为臣?”
唐文龙心中暗惊,自忖道:“我的事他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哈克喇嘛告诉他的?”
第六六三章 西夷内讧
唐文龙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说道:“难为达达将军了,把我的家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先父确实死于毒瘴,可是先祖乃是晋朝重臣,位居要职,先叔六人,同朝为官,大大将军可知道么?即便是我也曾在皇宫任职,这一点,将军想必不能否认!”
唐文龙一番半真半假的谎话,说得达达将军哑口无言,只瞪着两只大牛眼,强辩道:“有何为证?再说他们又是如何被害的?”
唐文龙剑眉一扬,厉声道:“我唐文龙实在不愿提这伤心之事,达达将军,你非西夷国君,对我不信又当如何?”
达达这会脸色煞白,因为他深知西夷狼主及太子二人深怕自己拥兵造反,所以深有伴君如伴虎之感。
这几年来,他时时小心,深空一句话说错,就有杀身灭门之祸。
现在唐文龙在西夷太子面前,所说之言,暗示自己自比狼主,怎不令他惊恐?
特别是这回,连续两次战马出事,对他的实力影响不大,因为他是步兵营的统帅。
但对西夷太子赫连勃勃的影响则非常明显,因为这些战马本就是给赫连勃勃组建骑兵营所用的。
西夷太子赫连勃勃望了他两眼,冷笑道:“达达将军,晋赵边境之事未了,你还是待罪之身,尚未论处,你最好少说话为妙!”
达达自念忠心为国,上面无端生疑,已令他心灰意冷,自从出兵晋国后,他本想挣下一角晋朝版图,从此告老还乡。
不料西夷狼主只是屯兵安城,更是为了晋朝一个长公主,错失良机,自从唐文龙及哈克喇嘛到来后,战备更是松懈,好似坐等晋朝来投降似的。
他早料到晋朝有出兵之计,可是谏而无功,再争就有篡位之嫌,只得加倍小心,处处提防。
如今听了西夷太子的话,不禁使他由头顶凉到脚心,心里拔凉拔凉的,木然地坐了下来。
满室将军无不变色,因为他们知道达达是西夷第一大将,值此用兵关键之际,居然还能幸免。
西夷太子坐下之后,又对唐文龙道:“今晚发生的事,既然由足印通往此地,唐少侠对比作何想法?”
唐文龙却玩了一个花招,退居二线,一面笑着回道:“哈克大师应有见地!”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愿争这个功,顺水人情,让给哈克喇嘛。
哈克见这时到紧要关头,唐文龙却让给了他,心中寻思道:“哼!他也怕得罪我!”
因为见达达已是待罪之身,所以哈克便不怕得罪他,同时买的一千匹战马,也与今夜发生的情形相同,越发断定是达达所为。
西夷太子见他沉吟不语,说道:“神僧不必隐瞒,有话但说无妨。”
哈克越发吃了定心丸,说道:“贫僧也不敢说有什么发现,不过出事之后,立刻唤唐少侠一同前往马棚巡视……”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表示出事之后,他最早采取行动,唐文龙还是他叫才出来的。
唐文龙心中暗笑,忖道:“真不要脸,居然在此邀功!”
哈克又接着说道:“除了刚才唐少侠所说的那一足印外,另外贫僧还知道一件小消息,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哈克说到这里,又故意顿了下来。
唐文龙心中忖道:“好戏快出笼了!”
西夷太子赫连勃勃果然急不可待地追问着道:“到底有何发现?神僧你快说!”
哈克被他一声声“神僧”地叫着,不觉有些飘飘然,干笑了两声,目光射到达达将军身上。
达达面色顿时一变,似要说话却未说出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哈克,看他说些什么。
西夷太子以及满室武将,目光都射在达达身上,他们似乎也查觉出有何不妥之事了。
西夷太子放低了声音道:“狼主食了‘麻精’入睡正酣,大师声音放小些。”
因为他最知他老子的脾气,生怕哈克喇嘛说到什么不利达达的话,若被老父听见,只怕这战将立时就要完蛋了。
哈克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道:“前天晚上,达达将军曾到马营巡视,此事可是奉命而行的么?”
哈克说完,达达面色大变,霍然站起,怒目圆睁厉声道:“身为将军,巡视马营,有何不可呢?”
哈克冷冷地说道:“你身为步兵统帅,步兵营三月未曾巡视,为何夜半巡视马营?”
达达不禁为之语塞,心中叫屈道:“罢了!这和尚是诚心害我!”
西夷太子也是变色不已,低声道:“达达将军,前夜巡营,所为何事?”
达达暗暗流汗,躬身回道:“只因西部马匹未到,去看看战马的情形……”
西夷太子不由冷哼了一声,说道:“哼!两次战马失群均有你达达将军在内,这岂不是太巧合了?”
达达面无血色,说道:“我达达此心天地共鉴,无话可说!”
西夷太子尚未说话,突听室内一个火爆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儿子,不必多说,把他推出去斩了!”
满室武将,个个变色,只见由内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
他虽然年过半百,发须皆白,可是精神奕奕,腰杆像笔杆似的直挺着。
这走出来的,正是西夷国的狼主。
众武将纷纷施礼,哈克喇嘛双手也合十为礼,唐文龙仍然是拱了拱手。
西夷狼主似乎非常愤怒,用手指着达达,骂道:“枉我待你这么好,你却要出卖我!哼!”
他气得不住地哼哼,一颗大脑袋摇个不停,他虽是个西夷人,可也有几分帝王之相,不然也做不了西夷的狼主。
西夷太子连忙将狼主扶坐在一张椅子上,洪声说道:“父王,达达将军与国有功,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冤斩!”
西夷狼主气得仍不住地摇头,说道:“我早知道他看不惯我,想要顶这个位置,混蛋!这还得了吗?杀!不杀不足以平吾心中之愤,不杀不足以彰显本狼主的威严!”
他一连串地叫着杀,可见心中已然气愤至极。
第六六四章 达达自刎
西夷狼主赫连虎一连串地叫着杀,怒火不住地往上冒,如果不是他那位太子赫连勃勃安抚着,他早跳起来了。
达达面色煞白,此时神色却很镇静,他躬身一礼,平静地说道:“小将有罪,自当领责,晋赵边境群马失散,小将自愿负责,但今夜之变,小将委实不知,还望狼主不要误信奸人之言!”
赫连虎没有说话,哈克喇嘛却叫了起来,道:“好一个达达,你倒是会倒打一耙,竟然说我是奸人?”
如果不是看在西夷狼主的份上,这喇嘛的劈空掌,准发出去了。
这时马营统帅沮渠罗仇将军一拜道:“狼主息怒,卑将身为马营统帅,战马两次出事,不能防患未然,实在罪不可赦,此事与达达将军无关,请狼主下命,末将自愿受死!”
唐文龙闻言心中暗暗佩服,忖道:“此人义气倒是不小!”
这时西夷狼主赫连虎已接口道:“放屁!把你们都杀完了,我还做什么狼主?马营出事,你当然有责任,达达却罪不可赦。”
沮渠罗仇将军无可奈何地退向一旁,达达怒道:“今夜马营之变,何人见我出门一步?”
西夷狼主叫道:“还敢胡说!我听哈克大师说,有串足印,由马棚直通此地,你敢说不是你么?”
达达心中一动,说道:“请狼主派人取卑将的鞋靴,去量足印,卑将晨起,未离百步之处。”
西夷狼主骂道:“放屁!谁愿意拿你的臭鞋去量?”
唐文龙几乎被他的话引得笑了。西夷太子却说道:“这是达达将军唯一洗脱嫌疑的方法,儿子愿意去量。”
西夷狼主又骂道:“混蛋!你是太子,怎能拿他的臭鞋?”
沮渠罗仇将军连忙接话道:“卑将愿意去量,还请太子作证一同前往。”
赫连虎想了一下,说道:“好办法!如果量得一样,马上砍达达的头,如果不一样,哈克大师的薪酬扣除一半!”
这句话可把哈克吓了一跳,因为他也使拿不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使得!一切皆听狼主的!”
唐文龙这时心中反而有些着急,因为他所做的脚印,虽然是偷来的鞋子,却不知是否是达达的鞋子?
哈克看出唐文龙也无百分百把握,心中越发着急。
他原本和赫连虎约定的是十万两黄金酬劳,上次一时不慎,被扣去了一半,如果这次再扣去一半,就只剩下两万五,还不够打发众门徒的。
这时沮渠罗仇已经脱下了达达的鞋子,与太子赫连勃勃一同出门而去。这时室内除了西夷狼主呱呱叫个不停外,别无声音。
所幸的是,西夷狼主为表示对唐文龙的信任,所以规定,凡是有唐文龙在场之时,一律使用晋国的语言交谈,赫连虎本人又是研究晋国多时,多多少少会说一些晋国的官话,也因此学会了不少骂人的话。
过了一会儿,太子赫连虎及沮渠罗仇回来,西夷狼主、达达与哈克几乎同时站起来。
赫连虎忙问道:“怎么样?”
赫连勃勃微微一顿,回道:“百步之外,的确有过达达将军的足印,只是并非通往马棚的足印,至于那一连串教印,却是孩儿我的!”
这一来把众人都弄傻了,赫连虎摸着头道:“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总不会做奸细吧?”
他目光又转向达达,说道:“混蛋,你虽未前往马棚,可是已经出了百步之外,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卸下官职,发配敢死营,下次战争活下来后,再官复原职。”
众人大惊,但赫连虎却发了怒,趁机除去心腹之患,着两员副将,立时押他上路。
把达达带下之后,赫连虎又骂道:“你这个喇嘛也混蛋,扣银一半!”
哈克喇嘛气得浑身发抖,一言不发,心中忖道:“妈的!怎么骂起我来了?”
唐文龙心中直乐,过了一阵,士兵来报道:“达达将军自刎了!”
赫连虎气得跳起来大叫道:“死了好!死了好!他以为除了他,我堂堂西夷国国内再无将才么?可他却忘了我,还有我儿赫连勃勃!”
满室武将兔死狐悲,军心大乱,赫连虎却骂道:“都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嘛?又不是你们死了亲娘,放心,只要你们对我忠心不二,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赫连虎似乎发完了脾气,吩咐赫连勃勃道:“后账开宴,我要与唐少侠庆功!”
哈克喇嘛闻言怒火更大,忖道:“他妈的,我扣了饷酬,他却得了功劳,他娘的也太不公平了!”
赫连虎又对哈克喇嘛道:“大师可以回去休息了!”
哈克喇嘛顿时大为不平,说道:“狼主!你不是要举办宴会么?”
赫连虎摇手道:“啊!那没你什么事,唐少侠有功,你却害我损了一员大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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