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第32部分

九落一怔，轻轻唤道。“小絮。”

秦飘絮的笑容有瞬间的不自然，他定定的看了九落一眼，莞尔，“好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九落晃了下手中的茶杯，犹豫片刻，她问他怎么在这里。

“原来凌然是谋害尚书府的幕后人，然后我逃出来了。”

秦飘絮无所谓的笑，眉宇是零零散散的轻郁，仿若被月光冲散开来，却看得人无比的心酸。

他一直含笑的听九落说着这七年的点点滴滴，九落没有详细的问他这几年的生活，对秦飘絮的事，她一直怯于了解，她怕有什么因为她的主动而破裂，然后去到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只是问，少爷，你过得好吗。

而秦飘絮微仰着头，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柔柔的笑着，他说，他过得很好。

可是，他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57　媒公

翌日，很安静。

九落推开门，便见到笑脸盈盈的秦飘絮。

初生的阳光漾出的暖意，让他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九落微眯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圈一圈的光晕，秦飘絮留给她的背影，如此的颀长，而又落寞。

她的脚步一直没有向前移动，就这样看着、看着，她想她可以这样看上一辈子，而最终她却忘了为何而望，她永远不会知道，少迈了这么一步，导致结局离所想的差了多远……

秦飘絮来到酒肆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红媒公又来了。

他先是研究秦飘絮的脸，然后打量他的身子，上上下下，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秦飘絮礼貌的点头便走进内堂。

红媒公却唤住他，“絮老板，你为何不肯接下林老板的婚事呢。”

他的嗓音很尖细，整个酒肆顿时安静得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众人屏住呼吸，小心的看着二人。

秦飘絮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笑道，“抱歉，红媒公，絮已经有妻主了。”

红媒公诧异的看着秦飘絮，虽然他一直梳着已婚的发髻，但他只当是男子开店不方便的乔装而已，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的公子居然真的嫁人了。

“那……请问絮老板的妻主呢。”

红媒公斜着眼睛，实在猜不出这个平日端庄的公子何时藏了人。对，是藏人，而不是嫁人，也许这城镇大多人都很仰慕秦飘絮，可是红媒公一生未婚嫁，虽然配过几对佳偶，可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天人之姿，对比之下，心里难免有点酸意。

“絮的妻主已经离世。”秦飘絮温婉的回答，眉宇间挥散不去的轻郁更添几分动人，看得在座的女子的心都揪起来了。

店里的客人不禁有点埋怨这个没眼色的媒公，怎么把人家的伤心事给勾出来了呢。在这样的责怪的眼光下，红媒公脸色讪讪的，他道了声歉。

“絮老板即使是寡夫，林老板也不会在意，为何又不肯接受呢。絮老板，你要想想呀，你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一个好人家的男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莫不要辜负了上天恩赐的好模样，趁早嫁了罢，不然镇里头都有人说你不守夫道到处勾搭，很多家的侍郎都不放心自己的夫人来你这喝酒了，你……”

“这位媒公，絮老板另有婚约了！”

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仿若穿越了阳光从天而降，圈起点点光泽。

进来的女子白衣胜雪，倜傥风流，却隐隐盛气凌人，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红媒公立即被这女子的气焰所打压，讷讷看了一眼秦飘絮，谁知道秦飘絮比他更加的失神，直愣愣的看着那女子。

原来如此，红媒公恍然，心里却在鄙视秦飘絮，哼，平日端的一个假正经，原来早就跟不明来历的女子勾搭，这可不行，他要快点告诉林老板，介绍别的好人家的少爷，这媒公红包可不能亏了。

红媒公离开后，九落转过脸来，偷偷的吐了下舌头，悄悄的询问秦飘絮，“少爷，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你以前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

秦飘絮莞尔，不甚在意，然后转过身去问掌柜这几日生意的情况，九落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秦飘絮总是对她隐瞒，却不知道这样的发现让她更加的酸涩。

***

九落悄悄的走进内院。

院子甚是幽静，有一种经年沉积的气息。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上有些许小草，在风里轻轻招摇。屋檐下挂了两盏小巧的灯笼，在这个清静的院子里显得异常别致。走到尽头，终于看到那间白墙黑瓦的小屋，九落迟疑片刻，还是缓缓把大门推开。

房内的布置很简单，秦飘絮一直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装饰，这里到处散着干爽的味道。

突然，她被桌子上的陶瓷娃娃吸引了注意力。靠近一看，不知是否她多心，那眉眼居然有几分她的神态！

九落轻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眼睛，心怦怦的乱跳，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娃娃，只见它的背部，轻轻的刻了一个字。

九。

九落的脑中闪过许多残余的画面，他那清朗的笑容，温煦的眉眼，仿若春风在她脑中拂开了万朵梨花。

便如此轻轻的，留驻在她的心间。

她放下陶瓷，又拿起隔壁的一个玉瓷，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粒小药丸，那种怪异的味道让她轻皱了一下眉头，低头仔细闻去。她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无法从这些药味中判断秦飘絮是否得了什么病，但凭这几种珍稀的药材，她隐约感觉到什么端倪。

蓦地，她双眼流露明显的惊骇，于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念头从她脑中碾过。九落稳住心神，朝着尧之的房间疾步奔去。

***

寒夜清幽。

秦飘絮凝望着夜空，徐徐叹了口气，似乎终于下定决定，往那房间踱步。

推开门那一刹那，秦飘絮轻轻吸了口气，闻到那淡淡的清香，不禁傻笑起来，明明住了好几年的屋子，怎么因为一个人，连空气都改变了味道呢。

秦飘絮秉着呼吸，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他的心跳声中，他轻握着拳头，终于，看到床上的人了。

他轻轻的拨开她散落在额头的刘海，于是那双舒展的秀眉便显露出来，头发扫到她的双睫，轻轻颤动着，似乎做着什么不安稳的梦，鼻子微微皱着。暗淡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漾开一股别样的柔美。

秦飘絮看着她的睡颜，立即笑眯了眼睛，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视线顺着她的睫毛，扫到鼻子，最后停留在她粉嫩的双唇上，鬼使神差的，他的食指小心碰触上去，轻轻压了下，软软的，有点冰凉，然后用拇指指腹摩擦了一下，看到那水润似地双唇渐渐变红，秦飘絮的双颊也不自然的泛上了红晕。

突然，他的手被制住，他震愕的扬睫，却对上那双分明清醒的剔透的双眼，脸色顿然羞恼，他愣愣的看着九落，不知所措。

“少爷……”

九落的声音有几分嘶哑，在这月夜中平添几分娇媚，秦飘絮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然跳动。当他凝望那一泓清水时，却感喉咙腥甜，没有被捉住的手立即捂着嘴巴，但几点腥红却早已溅落到九落雪净的白衣上。

九落大惊，连忙弹跳起来，拥着秦飘絮，缓缓给他输出真气，良久，秦飘絮的脸色才恢复自然，却早已累倒在九落怀里。

秦飘絮轻声道，“我没事的，老毛病，很快就好的了。”视线却一直胶在九落白衣的那点点殷红上，娇艳得如雪地上的朵朵红花，秦飘絮却是轻笑起来，只不知道这样的红花是添色还是污俗了呢。

九落感觉到他的目光，仿若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般，用被单挡住了白衣的那一角，看到他的眼神转而黯淡，突然觉得眼中刺痛，心一窒，嘴却只能喃喃着“少爷”二字。

断魂散，花落断魂。时日太久，无解。

九落突然间很想笑，她辛苦的学了多年艺，究竟一点也帮不上忙，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飘絮香消玉殒吗？

她忍耐着心中的酸涩，却不敢问他深夜来访的原因，她微仰着头，抑制住那急欲往下坠的热流。

她的心仿若被千斤大石压着，艰难的不能呼吸，每吸一口气，便牵动了她心中的最痛。

“少爷，小九……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秦飘絮摇头，那个笑靥，衬着星辰的流光飞舞，瞬间迸发让人绝望的惊艳。

突然他轻轻的，仿若怕惊扰了那般美好的梦，他低喃着，却让九落酸涩的流下了泪水。

他说。

小九，我很想嫁人……

作者有话要说：

☆、58　成婚

九落最近有点精神恍惚，她这几日见到秦飘絮都要绕路走开，殷姿不知道把尧之拐到哪去了，好几天都不见人。她埋头药草中，却越来越急躁。

没办法！没办法！

秦飘絮那近乎卑微的话狠狠的敲中她的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却来到秦飘絮的院子前，九落想起了那个陶瓷娃娃，想起了那个玉瓷，正想逃避，却被那断断续续的琴声所吸引。

秦飘絮轻抚着古琴，绸缎白衫散落在脚边，双睫缓缓垂下，修长的手指如流水一般，轻轻拨弄起来。他云淡风轻的笑着，如若春风吹皱的一池碧水。比起女子来更是倜傥天成，别有一番风韵。

九落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那古琴奏出清幽而婉转的调子，宛如深院男子哀哀的哭泣，凄凄惨惨复缠绵。

她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走到院中。

她拿起腰间的碧玉箫，轻轻碰触双唇，沉吟片刻，如流水般的清韵便在她唇边奏响，那清清浅浅的音律郁郁葱葱结满了相思，那浮浮沉沉的音符如烈酒般醇厚醉透了心房。

噌的一声，弦断了，乐声骤然停下，琴上，是刺眼的殷红。秦飘絮却仿若无事一般，轻拭唇角，尔后，露出浅笑，没擦尽的血迹衬得他苍白的脸孔妖魅的惊艳。

九落收起碧玉箫，缓步走到秦飘絮面前，身后的阳光仿若穿透她而落下，她深深的凝望许久，轻声说道。

小絮，我们成婚吧。

秦飘絮扬起双睫，笑得愈发娇柔的动人。

***

一向静幽的桂花酿酒肆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喧天中破坏了原有的宁静，三日前酒肆门前就挂着“老板有喜，停业几日”，只见这日，酒肆门前上下悬红挂彩，结灯贴联。镇里的老百姓都好奇的张望，不禁猜测这个鲜少见人的絮老板要成婚了？前段时间是听过对面街的林老板托红媒公来求亲，不是拒绝了吗，镇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选。

此时，迎亲的队伍终于在街头出现，鼓乐哨呐吹打着不停，每个角落都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渲染，也流露在每张围观的百姓脸上。

当看到那匹骏马上的红衣女子，在场的人莫不被那风采所迷倒。

如此风貌，肯定不是自己城镇的，难道是外乡人，众人努力回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有人惊呼，那不是住在酒肆好几天的白衣女子吗！

众人恍然，那女子一身白衣卿尘脱俗，如今红衣艳丽夺目，不少男子在羡慕秦飘絮怎么样的好运气能嫁得如此俊逸非凡的妻主，而没有见过秦飘絮的女子们却在想，这样的女子娶的定是配得上她的男子，可想秦飘絮一定更加出众。

因为来客的好奇，婚礼达到了空前热闹的盛况，遗憾的是，除了拜堂的时候看到秦飘絮那不错的身姿外，并没有人如愿的看到秦飘絮的真面目。

月色正中天，银烛秋光冷画屏。

客人早已散去。

九落看着面前这已经卸尽浓妆的男子，微暗的烛光中，红色华衣映衬之下，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羸弱的瓷白。

九落有片刻的失神，看着他盈盈的羞涩，却突然一怔，忆起了许多断断续续的遥远的梦。

秦飘絮看她脸色有变，立即扶着她坐下，并给她斟了杯茶水，良久，她才恢复过来。

“抱歉，我失态了。”九落不甚自在笑着，身份的突然改变，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秦飘絮，她对秦飘絮应承她的求婚，一直抱着不敢置信的心态，晕乎乎的，就这样上了马，拜了堂，十分的不真实。

直到看到这如玉的面孔，碰触到他微凉的肌肤，她才如梦初醒。

她已经成婚了，和她心中一直高高在上的少爷。

烛光中，秦飘絮的笑容摇曳着，他低垂着脑袋，长睫似乎害羞一般轻轻颤动着，他缓缓伸出双手，然后放到九落的衣扣上，轻轻一解，便露出那白净的中衣。

九落一直看着他的手，动作有点笨拙，却很仔细，那双手会凑出美妙的乐曲，却不知道在她身上弹跳是发出何等仙乐，九落觉得自己就像悬浮在一个飘渺的空间里，全身软绵绵的。

片刻后，二人只剩下中衣，秦飘絮始终是男子，最后一步还是不敢主动去做，于是安静的等着九落。

可九落却一直失神的看着他，良久，如呢喃般轻轻的呼唤。

“小絮……”

秦飘絮突然拥着九路的腰，紧紧的，微凉的脸贴上她的胸膛，九落情不自禁的微颤。

他说，小九，我为你生个孩子，好吗？

月华皎洁，投在他的身上，似乎披上了一层薄纱。那声音，仿若从远处传来一般，轻轻的，柔柔的，却夹着丝丝微凉的叹息。

“小九，好吗？”秦飘絮又温声重复。

九落微愣，双手用力，秦飘絮投入她怀中更深了。

“你不怕吗？”

秦飘絮顺着她的话音，仰起头来，他的语调很柔和，他的眼神很深邃，他的眉目清朗，他的身姿卓越，在朦胧的月色中，仿若镀了一层荧白的光晕。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掌心，那温度点点的渗入她的皮肤里。

“我不怕。”

秦飘絮笑靥如花，带动了九落，亦轻轻莞尔。

她轻轻吻上他的双唇，温柔的，带着点怜惜，碰触到那片冰冷，仿佛要把温度全部都传递给他，不计所有。

可是，我怕。

九落低喃，看着昏睡过去的秦飘絮，为他盖好被子，再轻轻的吻上他的额头。

希望这药能让你做个好梦，小絮。

晚安，我的夫。

***

烛光摇曳，夜色清幽，屋外，风飒飒的吹过枝头。

一抹红艳的身影跃上树枝，不解的看着那白衣男子，“若是喜欢，为何放手？”

尧之定定的看着屋内，直到那烛火熄灭了，他的眼神忽而黯淡一下。殷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