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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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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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潇思考片刻,接着轻声开口道:“北魏三十二候,昔日号称沙场陈无敌的冠军侯离世极早,遗子陈万卷文道修养极高,十一年前就有万字牡丹词流传世间,为何他不出手?他若是出手,萧布衣也未必能夺得洛阳士子宴头榜头名。”

    黎凤仙微微摇头,道:“陈万卷的确有实力在士子宴上拦下萧布衣,只可惜他如今不在北魏。”

    易潇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既然你们北魏遣陈万卷去赴兰陵城殿试,为何不允许我齐梁士子来砸洛阳场子?”

    黎凤仙面色平静道:“陛下与萧望对弈多年,文评处处被打压,如今只是不想落得下场输人又输势,所以请你出手尽力而为罢了。”

    “还有一个问题。”

    易潇笑眯眯转移话题,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陈万卷以前与魏灵衫关系匪浅?”

    黎凤仙抬起头看着这个黑衣少年,眼神里有一抹戏谑闪过,漠然开口道:“陈万卷与龙雀儿一同长大,十一年前一首牡丹词算是定下婚约。陈万卷负笈离开北魏的时候魏灵衫还赠了一只竹叶红笛。”

    凤仙宫主人戏谑笑道:“你说什么样的关系算是关系匪浅?陈万卷与魏灵衫的关系何止是匪浅,准确的来说他们俩自幼便是青梅竹马。而陈万卷在十一年前就与魏灵衫有了一桩婚约,换而言之,魏灵衫是他的未婚妻。他此番去兰陵城,就是要拿天下文评之中最有分量的兰陵城殿试状元,来迎娶魏灵衫。你自己说说,这样的关系,算是匪浅?”

    易潇面色平静,淡淡道:“你说陈万卷是魏灵衫自幼长大时候的青梅竹马?那为何他在邀北关苦等十天也没有等到魏灵衫。”

    黎凤仙懒得回应这个问题,冷笑道:“陈万卷与魏灵衫究竟如何,关你何事?”

    小殿下垂下眼帘,自嘲笑道:“不关我事。陈万卷自然不关我事。关我屁事。”

    黎凤仙眯起凤眸。

    “该问的问题我都问完了,娘娘大可以松一口气。”

    易潇端起紫青茶盏,将已经泛冷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摆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姿态,笑道:“其实,我本想狮子大开口,借着今日的机会狠狠讹诈北魏一笔,只不过后来想了想,觉得于心不忍。”

    黎凤仙冷淡道:“你有什么于心不忍。”

    易潇摸了摸鼻子,道:“我只说帮北魏在洛阳士子宴上出手拦下萧布衣,至于能不能拦得住萧布衣,这需两论,我那位二哥深藏不露,我可没有太大的把握。”

    黎凤仙忍住怒气,声音微低道:“你需尽力即可,若是萧布衣真的藏拙太深,你自己认了下风也并非不可,对北魏而言只是要保住一个脸面而已。”

    易潇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一言为定。”

    黎凤仙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

    。。。。。。

    离去的路上。

    白袍老狐狸一脸狐疑看着易潇。

    “别拿这种眼光看我。”易潇有些无奈道:“我的确只开了这三个条件。”

    “他们要放沈红婴?”柳禅七呸了一声,“老子入了洛阳十三年,哪一年他们像今年这样好说话?”

    小殿下面色平静道:“缓兵之计罢了。”

    “我提出第一个要求就是赎回沈红婴。”易潇声音平静道:“黎雨的反应很平静,她早就想到了我这个要求,但她拖了一手,她说六道佛骸的开启需要轮转,便把沈红婴之事拖到了五天之后。”

    白袍老狐狸眯起眼道:“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不清楚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易潇淡淡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黎雨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小殿下轻声道:“她自己都觉得要找我去夺洛阳士子宴的头榜头名很好笑。”

    “要我拦下萧布衣,拦不拦得住都不重要,只是为了保住北魏的颜面。”易潇讽刺道:“你难道不觉得很好笑吗?曹之轩什么时候开始讲究颜面了?北魏什么时候开始想保住自己的颜面?”

    “不过让我觉得最好笑的地方并不是这里。”易潇玩味道:“凤仙宫的消息说萧布衣北上了,这个消息一定不会有假,可他北上不远万里来北魏,是为了夺洛阳士子宴头榜头名?”

    “萧布衣隐忍了二十年,到头来在北魏士子宴上夺了头名,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简直荒唐。”

    易潇沉默了很久,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他是来杀人的!”

    易潇笑了笑,喃喃道:“怪不得曹之轩今晚没有出现。”

    “萧布衣身上一定带了那样东西。”易潇自言自语道,“他来洛阳,恐怕是真的怀着杀机来的。”

    白袍老狐狸试探道:“是。。。。。。沧?”

    “应该是那样东西不会错。”易潇眯起眼睛道:“我了解萧布衣,他骨子里有一股狠劲,是个真敢这么玩的狠人。到时候我们最好离远一点,免得被波及,这一出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顺带把佛骸炸开了,我们还可以捞点好处。”

    小殿下突然抬起头,看了眼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色。

    大红月已经浅淡如水。

    洛阳这一夜肃杀落幕。

    “拖字诀。”易潇突然对白袍老狐狸道:“曹之轩不敢露面,黎凤仙肯拉下架子与我们俩谈条件,如此看来,那位紫衫大国师玄上宇,恐怕是真的不在洛阳。”

    “他们要求的,无非就是一个拖字。拖到那袭紫衫返都,恐怕就在这几天。”易潇微笑道:“我们的目的就是等那袭紫衫回洛阳,只可惜不知道要等多久。”

    小殿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老狐狸,还有五天的时间。”易潇笑了笑,腼腆道:“远来是客,我们是洛阳的客人,恐怕要给洛阳这两位主人填一点麻烦了。”

第四十章 她从北方来,红衣卷风雪

    七月初七大红月。

    北方的荒原依旧极寒,高山嶙峋,临近北魏交壤处便一马平川,犹如被天神一刀削去般平坦。

    天风冷冽。

    北原的寒酒镇迎来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客人。

    客栈被一脚狠狠踹开。

    所有人的目光挪向了那个披着巨大蓑衣的男人。

    这是一道略显苍老的身影,蓑衣遮住了他本该枯萎的肌肤,麻草编制的蓑帽令这个高大身影只露出一双凶悍彪猛的眼睛。

    浑白的瞳孔。

    沉重的喘息。

    还有混杂的血腥气息。

    他背负一把断鞘刀,刀尖与长发一同倾泻吐出,斜指地面。

    这道高大身影压抑着客栈内的烛火,行走起来虎虎生风,双脚脚踝处锁铐的僚链在地上摩擦出支离破碎的零零星火。

    他突兀走了三步,然后停在一个人座位前。

    这双浑白的眸子微微转动。

    接着狂风骤起!

    没有人看清那柄断鞘刀是如何挥斩而出。

    一颗头颅轰然一声暴飞而出,砸在客栈另一端墙上。

    猩红炸开。

    这个男人默默环顾一圈,而后紧贴着无头尸体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微微缀了口沾了血迹的茶水。

    巨大笠帽下的那张面孔微微笑了。

    倒映在茶水里的浑白瞳孔森然而单纯。

    “在下有些想不明白。”

    这个男人将刀横在桌上,轻声细语道。

    “既然你们都是魔道中人,在此前的时间里,为什么能如此和平的坐在这里?”

    他突然低声笑了。

    “你们应该很清楚,来北原就是为了来抢那个人留下的魔道精血。”

    “既然只能有一个人能抢到那滴血,为什么不现在就决出生死?”

    “难道你们还想一起喝酒,再论论交情,最后等到鸩魔山插手,把雨魔头的精血收回那座山上,才心甘情愿不得不选择罢休?”

    客栈里烛火明灭,有十数道身影站起身来。

    这个男人笑了笑,一个一个点指过去。

    “九品。”

    “九品。”

    “九品。”

    十三道九品气息。

    “齐梁北魏那两位大人物说的不错,大世来了。”他细细道:“无数人杰应运而生,无数高手如同春笋。”

    “可为什么卑微如你们,也能跻身九品?”

    这个笠帽男人声音沙哑道:“靠着魔道秘法不要命突破到九品的蝇营狗苟之辈,也想夺那人的精血,沾染大世的风采?”

    他望着十三道气血抵达九品境界的身影,突然笑了。

    “我想明白了。”

    “你们怕死,怕输。”

    他笑起来犹如一个孩子般开怀,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们畏惧于那个魔头生前的滔天威名,即便他死了,留下的精血被一个无名之辈继承,你们依旧没有直面那人的勇气。”

    “可笑啊。”

    他摇了摇头,笑意不减:“既然如此,让我来送你们归西好了。”

    这个笠帽男人站起身子,摘下自己的笠帽,露出那张半面狰狞半面慈悲的诡异面孔,

    浑白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

    “七月七,大红月。”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

    高大笠帽男人闭目养神,在客栈里等着他要等的那个人。

    这座客栈里处处沾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魔道中人的血迹与正常人不一样,显得更加殷红而鲜艳。

    烛火之下,客栈呈现大红色。

    十四颗头颅,被他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

    而客栈的气氛有些奇怪。

    除了这个高大笠帽男人,客栈的角落还坐着一桌人。

    “寒酒大人。”一个年龄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北原男孩面色惨白,声音沙哑道:“这些魔头,都是与您一样的九品,就这样被杀了?”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寒酒尊者面色平静,不露痕迹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高大笠帽男人。

    寒酒尊者在十六年前就被誉为北原三大九品强者,即便过了十六年,面容依旧年轻,似乎岁月并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这些堆叠在桌上的魔头,的确勉强能称得上一句九品。”寒酒尊者淡淡道:“靠着折损阳寿来突破境界,依旧违背了修行的意愿,这样突破的九品,即便能够令境界大增,终究也只是外力,能发挥出九品境界实力的,也只有三成左右。即便比一般的八品要强,终生也无望窥探下一个境界了。”

    “纳兰。”寒酒轻轻开口,道:“你看过大先知留下的雪边仙功,应当知道,魔道修行与我们炼体殊归同途,不修元气,但无论哪一种修行流派,在九品之后,都无一例外开始领悟源与域。可知为何?”

    名叫纳兰的小男孩茫然摇了摇头。

    “九品本身代表着修元者体内的元力、修魔者的魔气、炼体者的经脉,达到了肉身能够承受的极限,而九品巅峰,就是将这些资源全部发挥出来,爆发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

    寒酒微笑道:“而源与域,就是将一丝九品力量,爆发出一缕,甚至十缕,百分之两百,甚至是百分之一千的爆发出来。即便是再弱小的域意,一但领悟,至少可以将九品的力量翻倍爆发出来。”

    “除此以外,源意与域意赋予修行者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掌控能力,收与缩,开与合。”

    “看好了。”

    寒酒尊者轻轻探出两根手指,点在纳兰眉心,然后运转元力。

    纳兰瞳孔微缩。

    在前一刹那,他下意识想退后一步,那根手指仅仅携带了一丝元力,却依旧压制住自己起身的念头。

    最终点在自己的眉心上。

    “你目前离这个层次还有一段距离。”

    寒酒尊者轻轻放下手指,看着纳兰眼中茫然与恍悟共存的复杂色彩,笑道:“这些人牺牲自己的精血,强行跨过**品的层次,却只能发挥出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力量,面对一个领悟了域意的人,即便是十三个人联手,也不可能占到一丝优势。”

    “这个人领域了域意?”小男孩有些不敢置信道:“漠北王大人曾经说过,在春秋年间中原能够领悟域意的人,最多双手之数。难道有这个人一席之地?”

    “时代不同了。”寒酒尊者摇了摇头,道:“漠北王大人行走中原的时候,与如今差了太多。那些八大世家的老妖怪被押入佛骸,新生代血液还极为稚嫩,陶无缺钟玉圣这些放到如今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自然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纳兰听得恍恍惚惚,下意识问道:“成为妖孽很难吗?谁算是妖孽呢?”

    “无论在哪个时代,成为妖孽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在当时,成为九品的人不过是凤毛麟角,盖压一头的少之又少。”寒酒大人微微一笑,道:“现在的九品,喏,你也看到了。”

    这个在北原土生土长,自幼立志要成为九品的小男孩还是没法一口气消化这样一个对自己打击有些残忍的消息,他咬了咬牙,艰难转头,望向桌面堆了十四颗九品头颅的恐怖男人,问了一个冒大不讳的问题:“那寒酒大人,你与那个魔头究竟谁更强?”

    寒酒大人眉眼低垂,没有回答纳兰这个问题。

    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笠帽魔头眉须微动,似乎要睁开眼睛。

    寒酒大人拍了拍纳兰的脑袋,柔声道:“漠北王大人很看好你,我便带你来观摩这场战斗。纳兰,你很快就到十四岁了,能够让你一鸣惊人的,就只有那场成人礼,你要记住,北原即便有那位小王爷珠玉在前,却依旧能容得下其他人头角峥嵘。”

    “九品远远不是尽头,源意与域意也不是。大先知说过,修行路上,所求乃是长生,谁活到最后,谁便是最强的。”寒酒尊者笑道:“你们新一代的血液能够成长起来,便是日后王庭横扫诸敌的希望。”

    “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丧失了斗志。”

    寒酒大人的笑意有些转冷,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小男孩的肩膀。

    纳兰紧紧瞪大双眼,不知道寒酒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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