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萧布衣的小殿下深吸一口气,背上陡然一沉。
他双手起双刀,手起刀落,白蛟绳内蕴含的尚未大成的域意大开大合,极为霸道斩落!
身形快如闪电!
七八颗头颅随脚步声音起飞,鲜血彪溅,溅到易潇面无表情的脸庞之上。
萧布衣不知怎的再不发声。
易潇身陷绝境,没有听到背后那人的指令,下意识双眸再起金灿之色,重新开启悟莲瞳。
森罗道的阵列果然再也不复当初。
在小殿下这般拼命的冲杀之中,不到十息,阵列立马被突开了一道口子!
双手白蛟化刀的易潇表情漠然,轻声说道:“就要出阵了。”
背后那人的声音居然出乎意料的虚弱。
“往南迂回,先别急着走出北原。”
小殿下眯起眼,双手刀开阖凶猛,小金刚体魄有沙场万人敌之姿态,即便鏖战如此之久,依旧不见疲态。
只因一口气在心中。
他不松口,那口气不歇,就不会停。
当年柳白禅一人负菩提,在洛阳城抗一夜箭雨,靠得就是心中一口气。
易潇冲阵的速度极快,这些森罗道人马的填补速度,在少了那位钟家小二爷的指挥之下,已经远远比不上开启株莲相的小殿下。
对面的进攻路线一目了然。
杀敌已经成为了次要。
冲阵。
冲阵!
当最后一颗头颅,被易潇反手一刀斩落,那个黑袍无头的身躯被小殿下的金刚体魄直接撞飞出去。
眼前令人窒息的黑袍潮水终于不在。
易潇没有回头,龙蛇加持,速度极快,没有那些棘手的森罗道探子以命挡路,转瞬之间就掠出了将近一里地。
那些黑袍督阵的大人物不可思议的没有出手。
而是沉默端坐在马背上。
连原本已经准备飞身而起的段无胤,都放下了那个念头。
易潇没有松下那口气,直到一口气跑出了将近二十里地,确认了身后已经没有那些追兵,才开始逐渐放慢。
北原十二月的大雪汹涌,将小殿下和萧布衣留下的痕迹全部清扫干净。
最终易潇寻到了一处极为荒凉的雪山崖洞。
那口冲出雪雾森林之时就提起的气魄终于烟消云散。
小殿下吐出那口浊气,刹那伤痛来袭。
潮水一般来势汹涌。
几乎是眼前一黑。
易潇面如金纸,踉踉跄跄跌倒,索性扶住崖洞中一块巨石,勉强没有倒地。
背后的萧布衣在剧烈的颠簸之中,一直紧紧搂住自己脖颈。
易潇伸手去将他放下,却摸到了一手血。
血。
谁的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小金刚体魄加持,刀枪不入的小殿下,看到一手血迹,刹那面色苍白。
他将萧布衣翻了一个身。
看到了他背后一柄十字。弩箭开花。
深已入骨。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撒了一路,血迹都已经干涸。
。。。。。。
。。。。。。
森罗道的人马有些死寂。
阵型七零八落。
零零散散的尸体,毫无规律,就这么躺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去收尸。
还活着的森罗道探子有些微惘。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
再望向这遍地的惨状。
那个背负一人的齐梁小殿下,居然真的从围剿之中,浴血杀了出去。
黑袍小侯爷沉默望向溃不成军的阵列。
他缓缓驱马,掉头。
行至一人身前。
那人保持着张弓的动作。
却是送弦的手势。
空弦。
段无胤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笼罩在黑袍之下的那个男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微微侧首,声音有些戏谑:“因为我乐意。”
黑袍小侯爷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我入了钟家几次,从来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黑袍下的男人低声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钟家是墨篆之家,你所行的旁门左道,控弦操偶,钟家书库典籍里根本寻不到。”段无胤面无表情说道:“钟二,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我不相信师出无门。”
端坐在马背上的黑袍男人,胸侧悬挂着紫色的督阵令,与寻常督阵令不同,乃是更高一层的殿会成员。
段无胤也有一枚紫令。
在整个森罗道之中,只有负责这次行动的最高层,才会被赋予这枚紫令,论智谋论武力,都必须是北魏最顶尖之流。
钟二轻轻卸下这枚紫令,对森罗道全体成员缓缓开口道:“现在行动结束了,把这些尸体扔到火里,全都烧了吧。”
他说完之后慢条斯理转身,缓缓驱马。
段无胤面无表情跟了上去。
风雪之中的钟家小二爷,伸了个懒腰,黑袍从头顶被吹落,露出了一张相当俊俏的面容。
段无胤更加确信自己在钟家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钟二轻佻说道:“行动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黑袍小侯爷迎着风雪,与钟二并立而行,“整个围剿唐门的计划都是你策划的。”
钟家小二爷懒得理睬这个纠缠不休的段无胤。
段无胤若有所思说道:“你是钟家人,从来没有在钟家待过,凭什么玄上宇肯放心将这个行动交给你?”
“这一年来说的好听,温水煮青蛙,可笑的是最后让青蛙给跑了。”黑袍小侯爷不无嘲讽:“钟二,把唐门逼到绝境的是你,最后唐门跑了;接着围堵雪雾森林的也是你,然后易潇和萧布衣也跑了;所有的行动都在你的指挥下,到头来北魏忙活一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有捞到。”
段无胤眯起眼缓缓说道:“说你不是存心而为之,有谁相信?”
这是钟二第一次停顿身形。
风雪太大。
钟家小二爷抛了抛头发,轻声笑道:“你们信不信,与我有何干?陛下和国师大人信我就好。”
“刚刚那一箭,所有人都看见了。”钟二笑了笑:“正中萧布衣后心,箭尖上抹了毒,十字。弩入肉撑开,剧毒攻心,他还想怎么活下去?”
段无胤沉默了。
钟二笑着说道:“至于唐门怎么逃脱的,与我无关,那位女阎王奉命杀入唐门,最后是她放唐门离开的。”
段无胤忍不住道:“刚刚若是你接着指挥,易潇极大概率被围剿而死。”
钟二面无表情说道:“我死了两个傀儡,最后射出那一箭,已经暴露了真身。如果我接着指挥,再被那个小金刚体魄的怪物寻到机会,那一箭你替不替我抗?”
黑袍小侯爷唯有沉默以对。
钟二突然绽放笑颜,拍了拍段无胤肩膀。
“做人贪生怕死,总是很正常的。”
钟家小二爷眯起眼,打量着身边的段无胤,轻声说道:“我自幼丧失双亲,从小就不在钟家养活,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我听说了,你是钟家从外面带来的年轻吞噬相传人,未来的大修行者。”钟二懒洋洋说道:“钟玉圣很看好你。”
段无胤突然怔了怔。
钟二缓缓驱马,继续前行。
段无胤默默跟上。
始终领先半个身位的钟二突然开口:“我还听说。。。。。。钟玉圣要把我妹许配给你?”
黑袍小侯爷微怔。
钟二笑眯眯开口说道:“她现在身在齐梁,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回钟家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段无胤愕然望向钟家小二爷。
那位只是懒洋洋说道:“怎么?想告状?”
“段无胤,随你去告,怎么告都可以,说我放走唐门,放走易潇萧布衣,告钟玉圣,告曹之轩,告玄上宇,都随你。”
“唐门的事情。。。。。。还真是你做的?”段无胤寒声说道:“你这是。。。。。。叛魏。”
“凡事讲究证据呐。”钟家小二爷缓缓掉转马身,笑着说道:“我做的这些,有好几千双眼睛看着在,屎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啊。”
段无胤眯起眼,面色阴沉。
钟二笑意不减:“想出手?自然也随你,我这具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傀儡,但若是你出了手,我就要制你的罪,再把你流放到西域,我倒想看看棋宫那头朱雀会怎么吃掉你这个臭名昭著的吞噬相人类修行者?”
黑袍小侯爷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钟二端坐马背,端的是潇洒自在。
“那个男人眼中什么都没有,亲情,血缘,都是假的。他眼中只有力量,为了力量,不惜连老佛爷都杀了,何等丧心病狂?”
“钟玉圣现在是宗师,我知道我杀不了他。”钟二眯起眼,声音缓缓平静:“可他以为他不追究陈年旧事,我就可以一笔带过?”
他信手将森罗道黑袍掷去,掷在雪地里。
里面是南海紫色道袍。
段无胤面色变得相当精彩。
“你很好奇我的师门?”
钟家小二爷伸展身子,懒懒说道:“在下不才,师出南海终巍峰,如果真惹出了什么事情,大师兄会替我摆平,二师兄会帮我跑路,小师妹会为我出谋划策,师父会为我出头。”
“我他妈的就这么一个妹妹。”钟家小二爷笑得有些狰狞,凶相毕露,恶狠狠问道:“还能眼睁睁看着被钟玉圣给你糟蹋了?”
段无胤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娘死的早,钟家从小不接见我,我一直是孤家寡人。”钟二笑着说道:“但大师兄时常对我说,孤家寡人要有孤家寡人的活法。”
“我是孤家寡人,可我背后还有师门撑腰。”
“这就是我的活法,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四十七章 我记性很好的
北原。
大雪凛冽。
小殿下怔怔望着自己满手鲜血。
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的萧布衣,双眸紧闭,嘴唇颤抖,面无血色,他的背上,粗布麻衣被粗暴的弩箭撕开一条狭长的十字端口。
或许是因为那道伤口在大雪之中受冻的缘故,结了冻疮的伤疤,渗出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喂。。。。。。”
易潇声音沙哑。
这柄弩箭。
这柄弩箭。。。。。。是什么时候射出的?
小殿下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到了自己白蛟绳化重弩的那一刻。
重弩的那抹元力银光射出,天地失色,一切黯然。
而那个时候,背后似乎传来了极轻的一声声音。
难以察觉,就像是血肉被射穿,然后撕裂。
小殿下咽了一口口水,艰难拿手去堵住那道伤口,鲜血因为受到压迫,开始大量溢出。
不再是暗红色。
而是夹杂了黑色。
相当浓郁的黑色,如夜一般漆黑。
那抹黑色不仅仅夹杂在血液里,还蔓延到了脖颈,萧布衣发出了痛苦的轻微呻吟,青筋毕露,一缕缕黑色脉络浮现。
“这是。。。。。。箭毒?”
易潇声音颤抖,望着那道巨大十字伤口,越来越多的黑色血液,突破被大雪封锁的痂印。
“箭尖抹了毒。。。。。。”
小殿下有些慌了神,赶忙从兜里取了丹药,丹药匣子被他匆忙打开,散落一地灵丹妙药。
易潇将萧布衣翻身,颤抖着手,因为箭毒发作的原因,萧布衣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紧叩牙关。
小殿下只能将丹药一颗一颗往萧布衣口中硬塞。
萧布衣仰首,吞下丹药,痛苦闷哼一声。
易潇看到他的面色稍微好转,但仅仅是一秒,萧布衣攥住自己衣袖的力度就加大了三分。
即便是素来自制力极强的二殿下,也抑制不住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低吼。
萧布衣口鼻开始溢出大量的鲜血。
他颤抖着声音,极为艰难开口:“替,替我。。。。。。取弩。”
易潇怔怔看着萧布衣。
他嗓音沙哑无比,这一次的声音却极为坚定:“背部后心,入肉半尺,那支箭已经撑开了,所以要把整只弩箭都敲碎取出来。”
小殿下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忍住。”
白蛟绳随心意所动,化为一柄尖细狭长的镊子。
赤红色的火焰域意雏胚浮现而出,缓缓灼烧着镊子尖端。
萧布衣的意识被毒素冲击,脑海里几乎是一片乱麻,他眯起眼趴下身子,感受到背部的伤口,被一道滚烫撕开,嗤然皮开肉绽的声音,持续且沉重砸在背上。
那根尖细狭长的物事,极为锋利地切开骨肉,焚烧鲜血。
二殿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灌上了数千斤数万斤的沉铁,灵魂与**分离,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沉沦。
这一切如同地狱。
时间和空间都开始错乱。
二殿下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多久,还需要煎熬多久。
也许自己已经死了?
或者说这样的感觉,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
萧布衣闭上眼是一片漆黑,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
他感到了世界的极静。
犹如和死神面对面。
平静的对视,平等的相望。
。。。。。。
。。。。。。
敲碎那柄十字/弩箭,再取出,很显然是最不好的做法。
易潇没有按照萧布衣的做法。
因为那柄弩箭的材质实在算不得坚硬,相反,淬毒之后极为脆弱,白蛟绳所化的淬了火的镊子,一但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将弩箭破坏。
这柄十字/弩箭的通体,都被射箭那人淬了剧毒。
易潇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即便是自己手头上的这些八品九品灵丹,灌到了萧布衣口中,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稍微延缓了症状。
而如果这柄十字/弩箭一不小心被破坏,遗下了残体在萧布衣背部,造成的影响,谁也预估不到。
易潇读过不少医书,也与苏大丹圣学过一些医术,但算不上精通。
他不敢犯险。
只能将萧布衣的整个背部,小心翼翼撕扯开来。
然后把整柄撑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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