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的,不过就是自己的一个承诺罢了。
西关大藩王再度望向曹之轩。
“这是你要的十六息?”
语气有些嘲讽。
死局。
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解。
曹之轩沉默了,他目光投向远方。
西关大藩王皱起眉头。
那里黑甲如同潮水,距离风庭城门不过只有数百米的距离。
天狼王宁风袖的瞳孔微缩。
黑甲不再前进。
杀气冲天!
无边无际的人潮之中,在那汹涌澎湃的如墨黑色里。
有三尺空白之地。
一袭素白轻衣贴地而行,速度恐怖得令人瞠目结舌。
三尺之内,剑器扭曲不能逆转,兵甲自行解体。
“我要的十六息。”曹之轩面带微笑。
他有些自嘲笑了笑,“你猜猜,这个叫做李长歌的年轻人,能不能杀穿你的十六字营?”
西关那位白袍藩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道素白色轻衣。
他没有展开杀戮,即便是被层层数之不清的黑甲包围,被无数道足以震颤人心的杀气所指,也只是沉默着前进。
那道路线极为笔直,比剑还直。
他眉心绽放着森然白光,有一柄骨剑从眉心被他缓缓提出。
身形微顿。
那柄骨剑被他摘落,手腕轻轻微抖。
那柄骨剑如同飞刀般刹那即发!
遥隔数里地的西关藩王瞳孔微缩,下意识提起西关白,枪尖猛然挑起。
那柄骨剑来势汹汹,极为恐怖的与黎青枪尖碰撞在一起。
刺耳声音响起再熄灭。
白袍大藩王面无表情。
西关白的琥珀色玉白枪尖毫发无损。
但枪势微沉。
那只西关白上立了一人。
那人单脚点枪,微笑拎一壶酒。
长发如墨,被一根白凉木挑起,那个人容颜清俊,眉头微挑,笑了笑问道。
“这里是风庭城?”
不等人回答,便笑着灌下一口酒。
“终于赶来了。”
第六十八章 西关白
北原风雪银城。
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三大圣地。
而三大圣地孕育出的弟子,该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妖孽?
西关藩王面色如常,五指攥紧枪杆,一股螺旋劲力猛然从枪尖爆发,那道庞然巨力抖动玉白枪尖,那道单脚立于西关白之上的年轻男人飘然若柳,如同一张无比轻柔的白纸一般折腰后翻,躲开西关白如龙出渊的一枪起势。
那杆名为西关白的长枪猛然长啸。
西关大藩王沉默收枪,将西关白立于身前三尺之地。
他眉头微挑,道:“剑骨相?”
李长歌素白色轻衣有些宽松,他笑着整了整衣襟,点头道。
“剑骨相。”
李长歌带着笑意望向眼前那柄西关白,通体纯白,乃是枪器中难得一见的极品,即便是自己的剑骨相,也不曾令它有所惧怕。
他轻声赞了一声好枪,转头望向北魏那位年轻皇帝。
“小师妹在哪里?”
他从北原跋涉千里而来,风尘仆仆,只为接回一人。
那只龙雀,乃是风雪银城打破规矩纳下的亲传弟子。
自己与魏灵衫书信十数年来,虽未谋面,却是真正把那只龙雀当作了自己的小师妹。
风庭城空城。
那只龙雀又在哪里?
而曹之轩没有回答。
好不容易等来那根救命稻草,可目前看来那根救命稻草并不关心自己的性命。
“棋宫的刺杀已经开始了。”西关藩王嘴角微勾,仿佛看穿了这场闹剧,不急不缓,单手持枪,点指那位病怏怏的年轻人。
“这座城是空城,如果你不赶到,那只龙雀很快就会陨落。”
李长歌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这位皇帝的答案。
满座寂静。
“在哪。”他微微一笑,再次重复道。
曹之轩看着李长歌,沉默片刻,开口说了六个字。
“沉剑湖湖心岛。”
李长歌点了点头。
他没有离去,反倒是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西关藩王眉头挑起。
“她是我的小师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李长歌腼腆笑了笑,道:“你们杀不死她的。”
他面色苍白,灌下一口酒。
酒壶乃是无量酒壶,装的便是北地比烈麝更烈的轮回。
杯酒尽余生,饮者坠轮回。
李长歌记得临行前师尊的那声轻叹。
浮生樽前只一杯。
只一杯,万古同醉。
刹那酒气凌霄!
年轻男人突然间有些醉意朦胧,他轻笑一声,抬起右手。
“卸甲。”
这座空城门前拥着先行而至的黑压压一千铁甲。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本是极为寂静,却是有一道不和谐声音响起。
那是一道极为刺耳的兵甲分离之音,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城主府顶楼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个年轻男人背后黑色如同潮水一般。
那是悬浮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剑形的黑潮。
庞大的吸力在半空疯狂拉扯,刀枪剑戟不受控制,被那道恐怖吸力拉扯上来。
剑如新月,漆黑妖异。
西关藩王沉默看着那道生平仅见的恐怖新月剑形。
“这是天相?”白袍黎青认真问道。
醉意朦胧的年轻男人轻笑吐出两个字:“域意。”
呆立在一边的天狼王宁风袖有些不能置信。
这种恐怖的力量,是域意所能制造的?
十六字营先行而至的一千甲全部卸甲,余下铁甲几乎是同一时刻驻足,一片死寂之中,心有余悸望向城主府上空那道恐怖绝伦的剑形。
“非人哉。”白袍黎青笑着举起西关白,指向李长歌。
李长歌面无表情,抬起右手轻轻挥下。
那道剑形猛然斩落!
轰然一声暴鸣,兵甲长龙暴怒而动,在空中猛然盘旋一圈,漆黑如新月的剑形扭曲之间倏然斩下!
城主府高楼高高跃起一道身影。
那是一袭惊艳世间的大白袍。
如同搏击天地的鹰。
长枪如龙。
西关白。
黑与白刹那爆发,西关白刺向那道一千甲集聚而成的兵甲新月剑形。
白袍黎青背后元力凝聚成一道恐怖无比的巨大羽翼,猛然振翅,在半空之中稳住身形。
西关白再进一尺!
这个白袍男人面无表情,单手攥紧长枪,那杆西关白上崩裂出一道血色。
如同大鹰直入龙躯,那道白袍冲入黑色长龙之中。
虎口破裂,鲜血飘溢。
黎青的表情极为平静,单手变双手,枪势依旧一往无前。
他的面颊有无数道细微血口破裂,那道大白袍被兵甲割出无数道口子,
兵甲如潮,黎青耳边无数道破空声音划过。
这道剑形咆哮起来,如龙般震耳欲聋。
他轻声而坚定念道。
“屠龙。”
西关白一往无前,枪尖爆发出磅礴巨力。
始符年间有枪圣出枪之时,枪尖三尺扭曲空间,呈现不可思议之异象。
无关元力境界,乃是枪道领悟层次。
白袍黎青有些恍惚。
他很久没有流血了。
那些血口被割开,在空中溢出的血液不是红色的。
大红之后,便是紫色。
黎家的血,向来都是紫色的。
眼前尽是黑色。
西关白枪尖三尺扭曲。
黑中一抹白。
白前一抹紫。
这抹大紫色惊心动魄。
黎青笑了笑,枪尖再前。
巨龙身躯一穿即过。
被人一枪贯穿的兵甲长龙悲鸣声音之中解体,新月潮水崩溃,被西关白直接贯穿,开膛破腹,半空之中的兵甲残骸爆裂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那袭不再崭新如雪的白袍先落地。
黎青面色有些苍白,面颊上密密麻麻浅如刀割,白袍被兵甲剑气切割不成形状,却令人不寒而栗。
虎骁犬阳两位老人有些不敢置信望向这位白袍大藩王。
他面上密密麻麻尚未结痂的血口,竟然呈现的乃是一抹大紫色。
“非人哉。”李长歌面带微笑,回了白袍黎青一句。
接着空中传来一道破空之音。
那杆西关白枪尖深紫如血,倒插而回。
枪尖深入大地,开出一朵紫色血花。
曹之轩有些复杂望着这位西关藩王。
黎家的血,向来都不是红色。乃是紫色。
西关藩王已经有十六年不曾流血。
春秋以后天下平,无人再知黎家紫。
但曹之轩知道,因为后宫那位的血,便是深紫色的。
第六十九章 浮世印
“紫色的血。”
李长歌沉默看着那道残破白袍。
白袍之下,黎青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再也没有笑容。
他倔强如鹰,目光淡淡瞥了一眼北方。
洛阳的方向。
然后一字一句开口。
“一决生死。”
斜插大地的西关白被黎青倒提而出,再度指向李长歌。
李长歌摇了摇头,他望向这位白袍残旧的西关藩王,然后缓缓开口道:“你要一决生死,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曹之轩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上面纹有古剑与酒坛。
剑酒令。
李长歌缓缓摇头,道:“这道令牌里有剑主大人赠的一剑之力,晚辈愧不敢当。陛下既然有用,便赠予陛下了。”
他面向曹之轩揖了一礼,声音平淡如水。
“陛下。至此,风雪银城便还了你北魏最后一笔账。”李长歌不温不火,“我要带走魏灵衫。”
“请便了。”曹之轩面色平淡,收回剑酒令,点了点头。
那道素白色轻衣微微点头,倒退而起,整个人身形飘忽若仙,向着沉剑湖湖心岛的方向飘然离去。
白袍黎青没有拦李长歌。
他感到那块令牌上传来的恐怖力量。
与其余四块令牌不同。
留给李长歌的那块令牌里,蕴含的不是保护之力,而是恐怖无比的毁灭之力。
那是剑主大人的一剑之力。
赠予李长歌的那柄剑酒令,如今居然是如此讽刺的被李长歌赠送给了曹之轩。
剑主大人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不知道取舍,那就一剑全部摧毁。
一力降十会。
这柄剑原来落入了曹之轩的手中。
他听到曹之轩略显讽刺的语气。
“你可知,为何这般大事,国师都不曾来。”
黎青眉毛微挑,他知道那位紫衫大国师早就离开洛阳,一路北上折尽红花,为齐梁红衣儿而去。
那位紫衫大国师号称极尽天下风流,岂能算不到此事。
“我之所以敢来这里。”曹之轩淡淡开口,“不仅仅是因为身边有宗横和阎小七。我不会把命赌在两个早有安逸惯了的老骨头身上。更不会把命赌在一个从未入世的年轻人身上。”
虎骁犬阳两位老人身躯颤抖。
“当然不仅仅是注定会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剑。”
曹之轩自嘲一笑,又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方玉玺。
“黎青,你仔细看好。”曹之轩面带微笑,道:“可知这是何物。”
玉玺四四方方,通体金黄,不灼目反倒内敛。
“这是这一世宗师签订淇江之约的魂器。”曹之轩一手持剑酒令,另一只手持四方玉玺,道:“浮世印。”
白袍黎青皱起眉头,虚眯起眼看着那道内敛气息的玉玺。
“浮世印镇压四方。”曹之轩笑了笑,道:“是当世最强的结界之一。”
“你已经走不掉了。”
西关藩王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
天地四方,如同多了一层屏障,仅仅留下一丈空间。
西关白枪尖如龙猛然点出,刹那停止,如同碰撞到了空间尽头,无法再进一步。
黎青面无表情,收起西关白,蓄势再出!
枪尖三尺飘然转紫。
再碰壁!
即便是染了紫色的西关白,也无法寸进分毫。
“我向剑主大人借了一剑。”
曹之轩看着那个男人不断重复收枪再出枪的动作,一遍比一遍更加迅猛更加恐怖,那道浮世印的结界却如同天堑一般不可跨越。
“再加上浮世印可以镇压的一炷香时间。”曹之轩沉默着收起那方玉玺,轻声道:“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避不开剑主大人的那一剑。”
必死之局。
“只可惜浮世印要镇压一人,必须感应到此人的气血。”北魏年轻皇帝俯下身子,轻轻拿手指沾染地上残余的紫色血液。
“我很清楚,世上没有多少人能让你流血。”曹之轩面色复杂看着食指指尖的一抹紫色,叹息道:“但很不巧的是,李长歌就是其中一个。”
“那枚剑酒令,若是李长歌不来,自然也不会被我催使。”曹之轩轻声道:“时也,命也。”
白袍黎青身形顿了顿。
西关白没有再刺出。
“黎青。你输了。”
曹之轩面无表情对宁风袖道:“带虎骁犬阳两位下去。我要跟他单独说一些话。”
至此,真正的胜局被这位年纪不大的北魏皇帝紧紧握在手中。
一炷香时间,加上剑主大人的一剑。
大势已定。
城主府最顶楼变得极为空旷。
两个人相对而立。
沐浴紫血而立的西关藩王沉默收枪。
“还有八千黑甲。”曹之轩静静望着城外黑潮,轻声叹了口气,道:“我若是杀了你,八千黑甲自然也是要死的。”
黎青手下的十六字营,誓死效忠西关藩王,若是这位白袍藩王身死,八千黑甲必然拥死相随。
白袍黎青的手指有些颤抖。
握枪不稳。
“为什么?”曹之轩接着开口。
为什么呢。
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
“真的。真的。”曹之轩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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