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懂得真多。”
莫闲摇摇头说:“懂得多只是知识,并不一定会代表智慧,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破万年愚,我懂得多,恐怕会有所知障。”
“什么是所知障?”谢草儿又问道。
一凡居士笑了:“所知障就是被自己原来的知识学问蒙蔽,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从而失去一颗公正的心,人生在世,各种知见难免,很难避免所知障,执着于所证之法而障蔽其真如根本智。修行之人,往往因执着外相而走入岐途,就如打坐,本是一种手段,但僧人们往往忘却这一点,为打坐而打坐,失去了它的本意,修行就变成一场空。”
“居士高见。”莫闲赞道。
“修行为了什么,是为了自身的超脱,这是修行的根本,力量并不会带来超脱,只有智慧,执迷于打坐,如似‘磨砖作镜’”
“磨砖作镜?这里面有什么故事?”莫闲问道,他读《道德经》,上面说,“智慧出,有大伪”,而佛家居然以智慧为重,是不是有误解,也许这两家的智慧不是一个意思,莫闲猜对了,佛家说大智慧,不是人的小聪明,而《道德经》上所言智慧,不过是人的小聪明。
人信书,是因为书籍传承了人类的知识,但不能迷信书,如果迷信书,就是佛家所说的“所知障”。
“磨砖作镜是禅宗的公案,故事是这样的。”一凡说出了一件公案:
道一禅师十二岁时拜怀让禅师为师,落发出家。
一天,怀让禅师看道一整天呆呆地坐在那里参禅,于是便见机施教,问:“你整天在这里坐禅,图个什么?”
道一说:“我想成佛。”
怀让禅师拿起一块砖,在道一附近的石头上磨了起来。
道一被这种噪音吵得不能入静,就问:“师父,您磨砖作什么呀?”
怀让禅师:“我磨砖作镜子啊。”
道一:“磨砖怎么能作镜子呢?”
怀让禅师:“磨砖不能作镜子,那么你呆呆地坐在那里又怎么能成佛呢?”
道一:“那要怎么样才能成佛呢?”
怀让禅师:“这道理就好比有人驾车,如果车子不走了,你是打车呢?还是打牛!”
道一沉默,没有回答。
怀让禅师又说:“你是学坐禅,还是学做佛?如果学坐禅,禅并不在于坐卧。如果是学做佛,可是诸佛无形无相却能现一切相,并不只是禅定之相。诸法性空本无可住,于无住法不应该有取舍之心。你想通过坐禅成佛,这实际上是在杀佛。如果你执着于禅定之相,你不可能通达实相之理。”
道一禅师听完怀让禅师这段开示,犹如醍醐灌顶,于是从禅座上下来,顶礼怀让禅师,并问禅师:“怎样用心才能符合无相三昧?”(注:三昧是定的意思。)
怀让禅师答道:“你发心要学习心地法门,如同播下种子;我今为你宣说修行法要,如同天降甘霖。你因为有内外因缘和合,所以应当见道!”
道一禅师又问:“道既然非色又无相,如何才能看见?”
怀让禅师答道:“心地法眼才能见道,而不适用肉眼。无相三昧也是如此,应该用法眼去修习!”
道一禅师又道:“道有成有坏吗?”
怀让禅师答道:“如果用成住坏空等生灭心去见道,认为道也存在成住坏空,所见之道并非真正之道,因为道不生不灭且超越生灭二边。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
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
何坏复何成!”
道一禅师听完怀让禅师这番开示,当下心开意解,见到自己本来面目。
一凡居士说了这个公案,微笑看着两人,莫闲似有所悟,谢草儿也隐隐似悟着什么:“师兄,难到禅宗修行就是这样吗?”
“大概就是这样,言语道断,道是心灵一瞬间的升华。”莫闲说道,他觉得似有所得,但却抓不住。
“我们修道,静坐练气,不是没有用了?”一瞬间,她信心动摇了。
“不是这样,这里讲的是道体,像道一禅师这样悟性,千万人中难得一人,我们是愚人,但不是不能悟道,我们下的功夫,道的种子会慢慢萌牙,正如一凡居士所说,我们不能沉迷于力量,而要不断寻其根本,终有一天,我们会恍然大悟。”莫闲见她情况有些不妙,开导道。
谢草儿长出了一口气:“纵他有千般好,我只管修我的道,正如师兄所说,我是一个愚人,不必理会什么大道,只管做去。”
“姑娘好悟性!”一凡居士猛然赞道,谢草儿刚才听了这个公案,头都大了,见莫闲这么一说,她干脆不予理会,管他什么禅与道,就按师傅传授去修行。
道不远人,她这样想,谁说她不符合道,道无所不在,谢草儿的心态调整过来,恰恰符合了道,一凡才说她好悟性,不过,她是无意间符合道,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莫闲不要看他口中千言,他只能算口头禅。
“开饭啰!”儿媳将菜往上端。
47。 道佛争,掌门议惩阴风洞
莫闲望着天随山,他回来了,几个月前,他跟随韦清出山,几个月后,他回来了,身边只有谢草儿,世事如棋,几个月中,经历了很多。
先是剿灭阎罗殿在随国的据点,后又加入伐郑的联军中,结果被人陷害,差点送命,逃出齐营后,又遇到阎罗殿的伏击。
逃过一劫后,差点丧命在魔门圣手书生孤木风之手,再遇到铁甲犼与血煞蛛之争,他们没有能力介入其中,只在一边旁观,却得到了一根蛛丝,一路上用心念洗练,现在已经可以使用。
又遇到居士一凡,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法力,却能前知,他讲得两个公案,却让莫闲受益良多,虽然没有领悟出真谛,但莫闲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真正理解这些东西。
“师妹,不知道齐郑之战如何?”
“你还关心他们,净庵这个老秃驴主事,我看齐国失败的多。”
“我还是希望郑国打败,毕竟阎罗殿支持的是郑国,如果除去百里聪,阎罗殿会失去一条臂膀。”莫闲说,他知道百里聪是阎罗殿的判官,现在阎罗殿已拿下郑国,不知阎罗殿这么做有何用意。
他与阎罗殿之间的仇已不可调和,虽然阎罗殿可能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一切打击阎罗殿的事情,他都拍手称快。
“我看齐军中人人各怀心思,而郑军却万众一心,弄不好齐军已败。”谢草儿说到,她与阎罗殿没有深仇大恨,看问题比较客观。
莫闲苦笑,他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但人总有个万一之想。
两人向山上赶去。
……
莫闲并不了解,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齐国也撤军了,更不知道,绿猗居然进入大安的皇宫,被封为德妃,而绿如却在寻找他。
韦清等人,因为和百里睿在一起,随齐军撤回随国。
在此期间,公子睿遇到了一起袭击,公子睿受伤,多亏惠海和惠明,以及韦清他们众人拼命搏杀,才将一个刺客击毙,另一名刺客擒住。
一审之后,发现他尽然是百里智的人,原来,有传言说公子睿偷偷地杀害了公子智,不知传言是何时散布的,公子睿很委屈,自己根本没有刺杀公子智,但刺客并不认识那名击毙的刺客,不知道另一名是什么路数,而且会法术。
公羊仲怀疑是净庵的人,早不出现流言,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间出现,本生就说明了问题,实际上,净庵有可能,阎罗殿也有可能,他们将另一名刺杀与抓住的不是一路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公子智的人为了复仇而下的手。
公子睿抓住惠明的手:“弟弟,你回家吧,这个郑侯是你的,哥哥我是气不过百里聪顾为郑侯,为你出气,只要你还俗。哥哥一切听你的。”
公子睿这么做,是公羊仲教他的,因为净庵可能对他们下手,说不定已经下手了,身边没有人不行,惠明现已出家,应该不会争侯位,他是智通的徒弟,为修行者,公子睿迫切需要有人能抗衡净庵。
“施主,百里明已死,你眼前的是惠明,不是你的弟弟。”惠明合什说。
“弟弟,你真狠心抛下父亲的苦心,你能放下,我却不能放下。”公子睿紧紧抓住他的手。
“兄弟相残,就为了所谓的基业,身前位高权重,而死后不过只能占据巴掌大的地方,公子睿,惠明和我会将你护送回齐。”惠海知道他的心思,纵然惠海是一个出家人,但修行多年,这点还是看得出。
“既然如此,我和明弟来日方长。”百里睿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目的达到了,以后有时间,他会将惠海和惠明留在身边,慢慢接触这类人。
韦清和道宣等人前来告别,他们要回山了,百里睿苦留无果,只好放行,公子睿的身边,只有惠海师兄弟,还有六个齐国术士,净庵早就离开了齐营。
韦清带着十四人,昼夜兼程,居然在莫闲和谢草儿之前回到了天随山。
掌门还有长老们见出去五十人,回来了十四人,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潜虚子见其中没有莫闲,心中叹气,忙问明情况。
皇甫冉添油加醋,将事情一说,众位长老脸色古怪,他们第一次听说莫闲是阎罗殿的人,佛教分成多少派别,内部进行攻伐,本来不关遇仙宗的事,但正派之间,互相有往来,所以道门中人,往往派了人,但都是外门弟子。
“师弟,不要瞎说,莫闲师弟在剿灭阎罗殿的据点方面出了大力,而且,对阎罗殿毫不留情,净庵说他是阎罗殿的卧底,我看不像。”韦清看不下去了。
众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真长老说:“莫闲自己也承认是阎罗殿的杀手,但叛出了阎罗殿,他送子秀遗物时,我就曾怀疑过。”
潜虚子说:“莫闲,不是这样的人,我可以保证,我和莫闲接触得很多,莫闲修行黄庭之道,不是修行金丹大道,但也是标准的道家方法,对佛门的那一套,根本不知道,他既接受潜伏卧底的任务,怎么不展示佛家功法。”
明真长老说:“既然卧底,不会将佛家功法收敛起来。”
“不管怎么收敛,我们的境界远在莫闲之上,凭他功行,怎么可能在我们眼中完全没有痕迹?只不过是阎罗殿的诡计。”潜虚子与明真针锋相对。
“不要吵了。”流霞子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说过,通过这次试练者,成为真传弟子,过二日,我替你们开一个拜师会。”
流霞子让韦清他们出去后,才说道:“莫闲悟性很好,是个好苗子,其实就算他是阎罗殿的人,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佛门内部征伐,我们道门巴不得佛门内部有矛盾,与我道门何干?”
“那么对莫闲怎么处理?”玄静子问道。
“处理是要处理,就罚他在阴风洞中半年,潜虚子,他若回来,你收他为徒,告诉他镇守半年阴风洞。”流霞子说。
“谨尊掌门法旨。”潜虚子说道。
明真长老哼了一声,说:“既然掌门这么说,事情就这么定下,皇甫冉不错,我收他为徒。”
“好,你们商议一下,我答应过他们,你们选一下徒弟,也不过十几个人,都不够分。”流霞子笑着说。
二日后,恰巧莫闲和谢草儿回来了,一进山门,便接到通知,举行拜师礼,莫闲被潜虚收为弟子,名义上是真传弟子,实际上,他们都是记名弟子,要真正成为长老的弟子,最起码地煞入体才成。
潜虚子问了谢草儿他们的经历,听说他们的经历,潜虚子放下心来,莫闲决不是阎罗殿的卧底。
他找来莫闲,告诉他掌门的决定,说:“你是否感到不满?”
“弟子不敢,在流言四起的情况下,宗门这么做,已是很轻。”莫闲说。
“你明白这一点,说明为师没有看错你。阴风洞与其说是惩罚你,不如说玉成与汝,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弟子愚昧,不知师傅为什么如此说?”
“阴风洞,每日四个时辰,阴风大作,子午卯酉四时,子时阴风,鬼物随之而出,吹入人体,不仅阴寒彻骨,而且胸中恐怖顿生,见百鬼夜行,神魂颠倒,一般修士,会用法器等物炼魔,抵御阴风,如能克服恐怖,神智清醒,今后修行中,很难走火入魔;午时阴风,中有浊热气息,人显得烦燥无比,诸般恶鬼,一齐围攻,如能战胜它,不论身在何处,纵使白刃加身,心中无惧,还能入定;卯时阴风,如万窍轰鸣,身如万蚁噬身,如果度过,任何时候,人均能神魂一体,如如不动;酉时阴风,如万刃加身,百鬼悲鸣,如能硬抗,会炼成类似金刚不坏之体,故此说,这与其说体罚,不如说是一次机缘,记住,一切都是幻相,千万不要起身。”潜虚说道。
“原来是这样,的确是一个机会。”莫闲说道。
“好处还不止这些,这些是关于修炼上,如果深入洞中,会采集到阴风髓、黄泉水,甚至可能得到彼岸果。还可以捕获灵鬼。”
莫闲陡然想起,在上一次大比中,司马丘和伊篱比试中,司马丘炼有灵鬼,想来就是阴风洞中。
“这两天,我传你一些法术,还有灵鬼袋等物,做好准备,在后天,你正式入阴风洞中。”潜虚说道。
“多谢师傅。”莫闲说着,便开始传授相关法术之类,莫闲认真的学着,他知道,这些事情决定着他的生死。
不过有一点,潜虚子没有说,阴风洞中看起来有种种好处,但是一种惩罚,必然有其道理,这个道理就是身在阴风洞中,功行不可能增加,换一句话说,莫闲等于浪费半年时光,而且,意志不坚定之人,可能出来以后,神思不属,往往要调整很长的一段时间。
莫闲不知这一点,一般人进入阴风洞中,时间很短,但莫闲知道,阴风洞中绝对不止潜虚子所说。
果然,潜虚子想了想,又说:“你在洞中,可以精研一些法术,给你几天时间,去藏经楼寻找一本法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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