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菡芸遣退一起上山的两个小丫鬟,笑盈盈地说:“殿下要菡芸转告真人,师父他老人家身边就这几颗能延寿的丹药,请真人先将就着服用。等师父他老人家哪天心情好,再帮真人求一炉更好的。”
本以为活不过一年,现在能活五六年,只要抱紧这颗大树,突破归一并非没有可能,只要能突破就不用再担心寿元,黎昌欣喜若狂,“让姑娘见笑了,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邱菡芸微微躬了下身,一脸歉意地说:“真人言重了,其实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殿下和菡芸。我等无能,没法把师父他老人家哄开心,不然哪用得着如此麻烦,哪至于搞这么小家子气,又会影响前辈清誉,怪不好意思的。”
你寸功未立,前辈高人凭什么帮你。
黎昌以己度人,连连摇头道:“姑娘何出此言,阳道友境界修为远在老朽之上,都甘愿鞍前马后为殿下效力。老朽只是顺应民意顺水推舟,能获赐丹药已是贪天之功,岂敢作他想。”
阳道友是谁,难道是阳伯?
不该打听的不能打听,当务之急是把殿下交代的事办好,邱菡芸定定心神,欲言又止地说:“人言可畏,不管怎么说终究影响到前辈清誉。”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姑娘无需多虑,与殿下共襄盛举,为天下百姓计,老朽问心无愧。”命都没了,要虚名有何用,通通假的,通通是水中花镜中月,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黎昌言之凿凿,毫不为背叛宗门为耻。
“真人深明大义,菡芸代殿下谢过真人。”
“姑娘无需多礼,老朽受之有愧。”
炼神真人不让行礼,那不管怎么努力都行不了。
被一股软和的劲气挡住,邱菡芸只得作罢,只得趁热打铁地说:“殿下要菡芸转告真人,若闷得慌不妨出去走走。殿下说,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真人出去转转便会发现,宗门前辈对真人或许会有所误解,但京城百姓不会,天下百姓不会。”
第八十八章 “鬼市”(求订阅)
回京一路鞍马劳顿,本已身心俱疲,又一连两天两夜没合眼,司空飞靠在刑部大堂椅子上,不知不觉睡觉了。
修部行动司郎中,官职不高不低,正五品,实权却大的惊人,竟掌管全由修士构成的前锋营,麾下至少拥有三个练气境高手,练体境修士更是高达三百多人。
那是一支真正的军队,整齐划一,令行禁止。不是身份超然的供奉堂,也不是当爷爷伺候的边军修士营,文官干到他这一步,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刑部堂官由衷的敬佩,生怕他着凉,吩咐左右把火盆往前面靠靠,拿来一件皮袄帮他盖上。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刑部侍郎余山河回到大堂。
堂官正欲起身相迎,余山河摆摆手,刻意放缓脚步走到堂案后坐下,继续批阅起公文。
他们想让“不速之客”多睡会儿,已成为贴身侍卫的彭裕可不敢,不动声色捅了捅,司空飞惊醒过来,见余山河坐在堂上,急忙掀开皮袄,起身苦笑道:“余大人见谅,下官……下官……”
“开府建衙,事务繁多,两眼红成这样,昨夜应该没睡吧。”
“谢大人体恤,昨夜确是没睡。”
“差事要紧,身体一样要紧,若把身体累垮了,怎么襄助十八殿下?”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铭记在心。”
余山河微微点了下头,屏退左右,招呼他坐下。拿起一份公文。不紧不慢地说:“昨夜之公文。我已呈报尚书钱大人。对厘清两部职权,尤其你修部初审,我刑部终审,遇大案两部会审这几款,尚书大人以为可行,已命律令司与你部律政司接洽。”
这是修部作出的让步,也是修部对刑部的尊重,你们要是不当回事。那我修部可就要代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了。
司空飞并没有为刑部的配合态度感到意外,事实上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要把昨日移交给他们的人犯提回去,不过人家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不管想谈什么事,必须先让他把话说完。
“关于请调公函,我刑名司和督捕司主要分核各府刑名,捕快确有几个,但论缉凶拿盗,还是各府提刑、捕头得力些。”
不放修部要调的人。不过这番话有一定道理,刑部主要以审核复核为主。对付作奸犯科之徒,各府郡远比刑部有经验。
涉及到长公主,乌泰等余孽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对朝廷和鹰谷而言,乌泰威胁太大,一旦放虎归山让其突破炼神境,乌堡实力会大增;对勋贵来说,这个先例万万不能开,否则乌堡会变本加厉,会导致人人自危。
可是在边军和京军将士看来,长公主远比一个乌泰重要,若见死不救,会让几十万将士寒心。兵部什么没说,大将军远在乱石关一时半会没态度,不过能想象到他们会持何立场。
如果没人挑头,快刀斩乱麻,斩便斩了。
现在不仅有人挑头,且态度非常之坚决,刑部若一意孤行将来会很被动,何况修部前锋营已经到了刑部大牢,几百修士杀气腾腾,想不交囚犯都不行。
说完小事,余山河终于说到大事:“按昨夜之公文,按你我刚商讨之章程,乌泰等死囚可暂交修部初审,但仅限于初审,日后怎么判怎么决,尚须经我刑部。”
“谢大人体谅,下官感激不尽。”不用搞得剑拔弩张,司空飞终于松下口气。
“先别急着谢,本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乌泰等余孽虽为你修部所擒,但终究为我大秦之囚犯,若因你修部看押不力致其逃之夭夭,休怪我刑部奏请陛下治你等玩忽职守之罪。”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想治殿下的罪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务之急是把死囚提回去。
司空飞唯唯是诺,代表修部签字画押,签下一大堆刑部将来可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的公文,在刑部提牢司郎中的陪同下,带着守在刑部大堂外的一队修士,前往大牢与早守在那里的前锋营副统领齐凡一起提人。
与此同时,匆匆赶往兵部的雷鹏,已搞清长公主遇袭的来龙去脉,本应该坐镇修部衙门的秦风却依然在逛大街,甚至一路逛出了城。
鹏皇河,大秦最长的一条运河,纵贯最富饶的中洲大平原和东洲水乡,自北向东南通达无尽海、三长河、虎怒江三大水系,是大秦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也是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
京城周边的惠山、苍燕山和安福山来水在此汇集,让镇东门外的皇河渡一代,成为大秦最重要的一个水陆码头。
河岸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市集,数以万计的人在此讨生活,重重叠叠建起无数棚户,屋顶招牌遮天蔽日,里面高高矮矮隐藏着无数通道,宛如阴沟里的蛛网交错般错综复杂。
车驾太扎眼,出城时便弃车步行。
积雪初融,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变得更泥泞,鞋一会就变得湿漉漉的,又冷又泞,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空气中充斥着鸡粪、浮便和石炭燃烧的味道,难闻得几乎让人窒息。一列商队拉着货物擦肩而过,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赶车人习惯性的嘟囔,骂了几声鬼天气。
“来这做什么?”桑玉容捏着鼻子,这一路走得蹑手蹑脚,生怕把新衣服搞脏。
“看看。”秦风抱着慑天剑,不再往前走,背对市集,凝视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小船,语气不加掩饰的敷衍。
“又脏又乱,有什么好看的?”
小时候爷爷说过京城的事,紫灵猛然想起关于这里的传说,不禁脱口而出道:“鬼街,这里便是鬼街!”
“鬼街,这里有鬼吗?”桑玉容一脸不可思议。
找到了,八荒宗的汤静笑就躲在两里外的一间杂货铺里,来得不止他一个。更令人意外的是,控制这里的地下势力,实力比想象中强大。不但有修士,且最高修为已达到炼神二重!
周围全是耳目,再不走或再往前走,必然会打草惊蛇。
秦风看了一会通往城内的水门,一边招呼众人回头,一边微笑着解释道:“大秦从不禁止百姓携带刀剑,灵石、丹药、符篆和法宝等修炼资源一样可公开交易,但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比如官军才有的强弩,比如一些来路不明贼脏,又比如从三大宗门流出的功法或丹药。
有需求便会有市场,这里便是大秦最大的黑市,只要出得起价,许多在仙人街买不到的东西在这儿能买到。对朝廷、勋贵和一些修士而言不是秘密,但普通百姓不知道。许多人在此生活一辈子,或许都搞不清自己的邻居到底是做什么的。”
齐兴忍不住沉声问:“如此黑市为何让其存在?”
“存在即合理,越见不得光的交易,能够带来利润便越高。更高的利润,则能让更多不要命的人源源不断带来更多东西。而这些东西别人需要,朝廷一样需要,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没动他们。”
“他们?”
“我父皇是大秦皇帝,这里也有一个皇帝,地下皇帝。不过有本官在,他这个皇帝当不了多久了。”
既然是黑市,当然有黑市的秩序。
如果不安全,谁会来此交易,那个“地下皇帝”一定是维持地下秩序的人,齐兴恍然大悟。
回到镇东门,换鞋上车,车梁终于忍不住问:“殿下,长公主怎么办,乌泰等余孽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能换则,要是换不了,只能替她报仇。”
秦风放下车帘,揉了揉双眼,接着道:“知道刚才为何去鬼市,就是告诉他们我来了,我盯上他们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便会派人求见。他们不同于三大宗门,知道谁可以得罪,谁不能得罪。”
“我们一直被人监视?”
“你以为,人多力量大,城里城外全是耳目,消息灵通着呢。”
车梁糊涂了,又问道:“可是找他们与救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八姨,你说。”
紫灵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轻启红唇道:“朝廷和鹰谷可对鬼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会容许乌氏余孽在京城扎根。我们抓他们那么多人,不管想交换还是打算劫囚,乌堡都离不开鬼市帮助。”
“这是一方面。”
秦风不无遗憾地说:“谭伯迟迟没回音,其它衙门又不愿合作,全在观望,导致我们对京城乃至对整个大秦是两眼一抹黑,没任何消息来源。指望正在组建的情报司,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鬼市消息灵通,必须把他们争取过来。”
“争取得过来吗?”
“对他们而言或在他们看来,左右逢源与各方保持一定距离是生存之道,倒向哪股势力之日便是大祸临头之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不太容易。“
“那怎么办?”
“其它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修部衙门可不会,要是敬酒不吃那就让他们吃罚酒。唯一的问题是,铲除掉他们不难,接管鬼市却很麻烦。“
当务之急不是铲除这股地下势力,而是需要消息来源,需要一张情报网。
打探消息这种事需要隐秘,不能搞得尽人皆知,劳师动众将其铲除不符合修部利益,看来只能徐而图之。要是鹰谷愿意提供帮助,哪用得着如此麻烦,大长老、二长老他们在犹豫什么,紫灵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感觉像是被抛弃了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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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鬼市”(二)
三圣宫之所以称之为“宫”,不仅仅指占地面积庞大,宫殿众多,还在与其筑有一道周长十八里,墙高三丈,内外石条堆砌城墙。
四隅角楼,巍然高耸,箭楼、城垣及桥闸一应俱全,让整个建筑群显得庄严凝重,层次鲜明,气势宏伟。
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收不收钱另说,关键要让人进得来,面对仙人街的正宫门其实是一个城门,哪怕城门大开视野也不够开阔,看不清里面的修部大堂。
从昨日下午进驻三圣宫开始,南宫墙的拆迁工作一直在进行,修建时没偷工减料,大块大块的条石和数以万计立方的填土,若征招普通百姓干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幸好修部衙门最缺的是修士,最不缺的也是修士。
刚编入前锋营的一百多三大宗门弟子,全部参与“劳动改造”,刚晋升为伍长或什长的聚贤谷“老卒”摇身一变为监工,谁要是胆敢偷懒,军棍伺候。想当逃兵,能逃掉算本事,要是逃不掉,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修士当建筑工人就是比凡夫俗子有优势,力气大,劳动时间长,像机器似地一连干了一天一夜,临街部分已拆到墙根,修部大堂及左右两侧的十几个偏殿呈现在人们眼前,正殿前的青石广场显得格外气派。
“陆军尉!”
“有!”
总觉得缺点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秦风透过车窗。指着广场中央位置道:“传令综合司。在那儿立三根旗杆。一个大秦的,一个本官的,一个修部衙门的。要高,至少要七八丈,旗杆下面要有旗座,砌气派点,有护栏的那种。”
仪仗队就是掌旗的,这是殿下对我等的重视。
陆宁热血沸腾。刚跑出五六步又跑回来愁眉苦脸地问:“殿下,旗杆那么高,旗帜日晒雨淋的日后怎么换?”
对其他侍卫而言换旗帜很容易,对他们这些没突破练体境的却很难,秦风乐了,拍了拍他肩膀道:“回头本官设计一个小机关,用绳子往上拉,不要爬上爬下。等有时间本官再组织你们训练训练,今后每天早上升旗,每天下午降旗。所有人全参加,军乐队奏乐。”
所有人全参加。那场面肯定壮观。
陆宁激动得喜形于色,想了想之后又问道:“可是……可是殿下,我们就鹰旗和双头鹰旗,衙门是什么旗?”
“找综合司,让他们想想,比如让鹰的两个爪子,一个抓剑一个抓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