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上有一座已经年久失修的道观,根本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来过。房子东倒西斜,屋子里的灰尘能有一寸后。风吹过,那几乎要掉下来的窗户吱吱呀呀的响着,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砸在下面的草地上。野草已经蔓过了窗台,有野雀在草丛之中飞起,落在远处的枝头上叽叽喳喳。
安争站在山坡上目送着那几匹骆驼离开,心想着到这里吧,到这里就已经安全了。再往那边走就是车贤国,而且他已经提前知会了车贤国国王,迎接公主归来的队伍再有半天就能和杜瘦瘦他们会合。
安争将视线从沙漠那边收回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身后的这废弃道观。道观上还挂着匾额,字迹模糊,安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像是玉虚宫三个字。
倒是好大的口气,这里若是玉虚宫,那岂不是道宗又一圣地?
这小道观的规模实在小的可怜,只有前后两进。外院不大,里院更小。从规模上来判断,就算是香火旺盛的时候只怕也不少过五十个人。安争踩着厚厚的杂草走进道观,院子里的野兔和野鸟全都惊走,很快这院子里就变得安静下来。
走进前院,安争看到了院子正中摆着的那口香炉。上面已经爬满了杂草,里面的香灰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安争看了看,发现那香炉居然是青铜制作,显然年份之久已经超乎想象了。
他推开半掩着的房门,那吱呀的声音稍显刺耳。里面是一股很浓的干燥的味道,灰尘漂浮在半空之中,阳光下密密麻麻的,那么细小。
里面还有三个蒲团,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蒲团前面是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着香炉和两个蜡台。四周的墙壁上应该存在过壁画,但绝大部分已经脱落,想看出来什么是不可能了。除非谁会那控制时间的超绝能力,不然这里的过往已经无可探寻。
安争也不怕脏,在满是灰尘的台阶上坐下来,从随身空间法器里翻出来一壶老酒,朝着远处枝头上喳喳叫的雀儿比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声干杯。雀儿飞走,似乎是不给他面子。
安争灌了口酒,依然心事重重。他从不想伤害谁,可不管是哪一种坚持,都会伤害到别人。
“酒不错,可否借一杯?”
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安争的心猛地一紧。那声音并不远,自己被人如此的靠近居然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大,若是有意对自己出手的话,自己应付起来已经被动了。虽然不至于被偷袭的毫无防备,可先手已经丢了,打起来怕也落了下风。
安争转头看,然后骤然一惊。
“大。。。。。。大将军?”
那人布衣长衫,黑色布鞋白色袜子,手里拿着一把已经稍显破旧的雨伞,背后背着一个很小的包裹。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垂下来倒是并不松散。
安争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燕国的大将军,曾经几乎是靠一己之力灭了幽国的方知己。
“有些意外?”
方知己在安争身边坐下来,也不客气,从安争手里拿过来酒壶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角:“走了一路,口干舌燥,倒是真走运,遇到了你。”
安争摇头:“岂止是有些意外,是太意外了。”
方知己道:“我却不觉得意外,人生总是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时候遇到对的或者不对的人。”
他看了看山西边,安争摇头苦笑:“看来你也不是偶遇。”
方知己道:“已经跟了你半路,但是你心里有事,竟是没有察觉。”
安争道:“可大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
“燕国之事已了,王上风华正茂而且沉稳果决,朝廷里已经不需要我这样的人了。”
“大将军若是不在,燕国少一柱石。”
“不。”
方知己摇了摇头:“我从来就不属于燕国,为燕国练兵,为燕国征战,也只是人们以为的而已。我甚至不愿意属于这个世界,只是有些事偏偏被我遇上了。”
这话有些深意,安争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答案。
“还记得幽国神会吗?”
方知己忽然问了一句。
安争点头:“当然记得,这才过去多久。”
方知己嗯了一声:“我练兵,不是为了燕国,也不是为了灭幽国。我心中没有家国仇恨,只是凑巧遇到了那么一个契机,我在燕国做个大将军,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但是现在这事。。。。。。我没拦住。”
安争不懂:“大将军说的是什么?”
“既然你记得幽国神会,当然不会忘了神会那些祭坛吧。我在幽国的时候和你说过,我之所以灭幽,并不是因为仇恨幽国,而是因为那些祭坛必须清除。当时没有与你多说什么,是因为当时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说了和没说区别不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世界,叫做召唤灵界。”
安争心里猛的一震:“难道,当初幽国那些祭坛,是为了召唤里世界的召唤兽?”
方知己点了点头:“是,但却不是那么简单。我不知道幽国神会的人是怎么得到了那种邪门的法子,可以利用祭坛搭建一个通道,将里世界的人释放出来。我试图阻止,也以为已经阻止,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安争觉得今天的方知己很不正常,最起码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方知己。在燕国,人人都知道战神方知己,可是现在的他,和战神两个字毫无关系。
“难道大将军知道那个里世界的事,知道那个卓青帝?”
安争问。
方知己微微眯着眼睛看了安争一眼:“原来你知道的已经那么多了。。。。。。看来我早就应该离开燕国的才对。没错,我知道里世界的事,也知道那个卓青帝。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笔算不太清楚的帐,需要好好的,仔仔细细的理一理。”
安争注意到,方知己。。。。。。眼神里有杀气。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卓渔卓青帝
安争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莫干山残缺不全的道观里,会遇到燕国的大将军方知己,而方知己居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关于里世界的事。安争问方知己是如何知道的,但方知己却没有给他答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是也有吗?”
方知己对安争笑了笑,将酒壶还给安争。他看着远处树枝上胆子大的那些野雀又飞回院子里,落入草丛之中,它们对于害怕的理解似乎是那么的浅薄。
“你的机缘很大。”
方知己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安争有些不理解。
“能得到圣鱼之鳞的认可,这是天大的机缘,你可知道,圣鱼之鳞若是集齐之后组成一套甲胄,名字叫什么吗。”
“逆鳞。”
“嗯,没错,就是逆鳞。。。。。。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很多人都听到过这句话,从字面上理解是龙有一块鳞片是不能触碰的,谁碰它就杀了谁。但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寒意,说的又岂止是龙。龙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传闻之中真的存在,然而谁又见过活的神龙?”
“逆鳞。。。。。。其实指的是底线。不只是人的底线,而是这个世界的底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不可触碰。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底线都能不断的改变,那这个人其实毫无尊严可言。每个人都有,这个世界也有。”
方知己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没有一句话似乎都在想告诉安争一些他必须知道的事。然而他每一句话都没有说明,只是留给安争很多思考的空间。
“世界的底线?”
安争微微皱眉。
“对,世界的底线。”
方知己朝着安争笑了笑:“你是一个聪明的人,而且从一开始你就接触的比别人要多,比别人的起点也要高。你的肩膀上有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有的重担,也许是天选择了你,也许是这个世界选择了你。”
他看了看安争的身体:“也许是圣鱼。”
安争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将军,你可知道圣鱼到底是什么?”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方知己淡淡的说道:“传闻这圣鱼,就是天下气运所化。只要圣鱼还在,这天下就在。人站在的高度不同,思考的问题也不同。比如。。。。。。修行者眼中的世界,和普通百姓眼中的世界当然不一样。看世界的眼光不一样,理解不一样,决定的态度也不一样。你认为,天下是什么样子的?”
安争微微皱眉,想起了紫萝那本笔记上的一句话。。。。。。天下是个大鸭梨。
可是到现在为止,安争也不理解为什么天下是个大鸭梨。是一种比喻?紫萝觉得这天下就是一个香甜可口的大鸭梨,人人得而尝之?可是用什么比喻不好,为什么非要是一个大鸭梨。但是安争又一想到紫萝那行事放…荡不羁的风格,用一坨屎比喻都有可能,何况是一个大鸭梨。
“天下是一个大鸭梨。”
方知己忽然也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安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方知己,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说天下是一个大鸭梨?”
“因为形状。。。。。。”
方知己的回答让安争更吃惊了。
方知己见安争无法理解,他笑了笑,将自己背后的那个小背囊摘下来,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来一份地图。他将地图递给安争,安争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才发现天下真的像极了一个大鸭梨。
“有修行界的前辈信誓旦旦的说,天下是方的,而天上是圆的。所以便有了天圆地方一说,然而事实上,天是虚无缥缈的,而地也不是方的,是这样的。”
方知己指了指那地图:“地图,上为北,下为南。我不知道这地图是哪位前辈高人绘制,但这地图绝对不是虚构出来的,因为还有一本游记,叫做山海神经。这个前辈应该是上古之人,一生追求的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求长生,他求答案。”
方知己道:“他叫影。”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从那小包裹里取出来一本厚厚的书册递给安争:“送给你了,好好读,对你的帮助会很大。我知道你有个孤本,里面记载着一些关于里世界召唤兽的事。但那只是这山海神经之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多是道听途说,并不准确。这山海神经里记载的东西,才是全都真实准确的。里世界里的所有召唤兽,这里都有详细的记载,而且每一头召唤兽的能力,名字,来历,都有比较详细的说明。”
安争下意识的伸出手把书册接过来,然后问:“可是如此宝贵的东西,大将军为什么不着急留着?”
“我已经用不到了。”
方知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么多年我走南闯北,尽力的去印证这书里记载的东西,能去到的地方差不多都去到了,能印证的也差不多都印证完了。足以证明这本书里的记载是真的。而且,这书里记载的所有的东西,我都已经记在脑袋里了,用不到了。送给你,因为你肩膀上的责任比我大。”
安争道:“可是大将军,这责任从何而来?”
“圣鱼的选择。”
方知己笑道:“它选择了你,刚才我已经说到了,世间为什么会有圣鱼?那是天下之大气运所成。你也知道不少关于圣鱼的传说,也听过天下大乱之前,圣鱼必然出现的故事。。。。。。然而,人们把传说弄的颠倒了。”
他认真的说道:“人们说,逢大乱之前,圣鱼必然出现。所以很多人都说,圣鱼是不详的预兆。只要圣鱼出世,天下大乱。其实是反了的,因为圣鱼是天下大气运所成,所以。。。。。。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它就是天下。别人看到的是歌舞升平,也许它提前十年二十年就已经看到了大乱的先兆。所以它出现,是为了自保。。。。。。天下在,圣鱼在。天下亡,圣鱼亡。”
方知己道:“你就是圣鱼的选择,既然逆鳞认可了你,那么你就应该早一点有这个觉悟。”
安争叹道:“天下太大了,我太小了。”
方知己道:“救天下啊,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若是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寻一个黄口小儿,把圣鱼之鳞塞在他身上,就能救了天下。。。。。。那就是个笑话了。”
“可我能做什么,我到现在一点儿方向都没有。”
“你在做的,就是你的方向。我不知道圣鱼是如何选择人的,猜测着,大概有两种必然存在的条件。第一,这个人心存正气。第二,必须有大气运。你不觉得,这两点你都有?”
方知己道:“你我的相遇,当然也不是偶然,我是故意来寻你的。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把山海神经传给他。但是因为幽国神会祭坛的事,我不得不在燕国停留下来。在燕国之前,我周游天下。安争。。。。。。这就是你的气运啊。”
他看了看那在野草丛中嬉戏的野雀:“它们不知道危险将要来临,所以依然快活。而知道了的人,整日忧心忡忡。担子在你肩膀上,你以后会少很多快乐。”
安争道:“救天下,也许是最大的快乐。”
方知己忍不住笑起来:“所以,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山海神经好好留着,仔仔细细的看,对你将来的帮助很大。至于圣鱼,它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灾难,它比谁都知道如何保护这个天下。但是这次,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召唤灵界。”
方知己道:“你既然知道卓青帝这个人,所以对他应该也有些了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卓青帝的祖先是谁?”
“卓渔?”
“嗯,卓渔,堪比三仙帝的恐怖存在。”
方知己道:“卓渔,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不知道。”
“回头你仔细看看山海神经上的记载,我现在简单和你说一下,关于卓渔这个人,和卓渔创造的召唤灵界。”
方知己道:“卓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渔。山海神经上说,卓渔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信念或者说寄托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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