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闻微微颔,好似只对他有个粗浅的印象,便回过头去跟疏真调笑,“算了算了,为博你一笑,就算拿虎符来作耍也没什么。”
于是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便有将一只盒子捧到老艺人跟前,老艺人双手合什喃喃有词,以带有咒纹的玄红二色布巾遮盖,再打开时,果然空无一物。
“虎符果然变没了!”
疏真笑声甜脆。众侍女随之惊呼。手中灯盏摇曳处。更见潋滟光波。
陈侍卫心中警兆大作。跪行步正要从人群中走脱。却听疏真笑着问道:“果然神奇。却不知道虎符到底被变到哪里去了?”
那老艺人躬身一礼。随即居然看了他——
“老朽已经把它变到这位侍卫大人身上了。”
这一句平平淡淡。听在陈侍卫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
当下便有侍女笑吟吟前来在他衣中摸索。很快便找着了那只小匣。当虎符地玄金色光芒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一片啧啧声称赞。
所有人都在夸赞老艺人戏法变得出神入化,陈侍卫却仿佛全身浸在冰水之中,惨白了一张脸。
疏真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接过虎符,略微一看,递给了朱闻,“这个物件,君侯还是小心保管为好。”
两人说笑着走远,众侍女提灯远去,只留下陈侍卫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
“为何要对那人隐而不?”
朱闻问道。
疏真把玩着装有虎符的匣子,轻声道:“闹大了打草惊蛇,更何况,城外还有大军压境。”
“金禅……”
朱闻一时也大为头疼,目前战事若即若离,胶着不见起色,金禅气势汹汹,好似非要杀进城来。
“狄人一般掠过衣食就走,绝不会对城池多加眷恋。”
他喃喃道,随即想起坊间传言,自己城中有宝藏,不禁摇了摇头,觉得匪夷所思。
疏真微微一笑,半边雪白容颜在夜色下,竟有着摄任心魂的绝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金禅那里也不会多太平。“
*****
如她所说,金禅的王帐中确实也另有一番惊心动魄。
剑光快似白羽,沁人骨髓的凛寒,他闪身一让,避过了那一道剑刃。
“这又是何必……?”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不见多么惊慌。
黑色斗篷遮挡下,半张容颜露出森然棱角,低低道:“给我一个解释。”
“清远郡王啊……你确实太过冲动了。”
金禅叹息一声,面上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你所为的,就是那沉烟玉么?”
“你给我的沉烟玉,可真是品质奇特……”
似讥似怒的笑声响起,“大王你可真有胆子!”(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斗心
策这一句声量并不大,却天然有冷冽之威,金禅感不禁生出寒意。
他定了定神,却也并不如何畏惧,略微笑了笑道:“我若是要从中捣鬼,又何必答应给你沉烟玉?”
萧策正在沉吟,却听他又道:“沉烟玉放在我的秘库里,取出时已经有些返白凝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也许是与其他秘宝混放?”
金禅的目光可说是诚恳已极,萧策正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却听帐外隐约有风声吹入。
虽然轻微,却是衣袂拂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萧策闪身一侧,;入一旁的狞兽飞纹木雕书柜旁,因为阴影遮挡,从营帐门口也很难看清。
脚步声到了帐门前,越发些沓乱,卫兵低声询问的声音随即响起,随后,便有中气十足的略老嗓音响起:“大王,是老臣三人觐见……”
金禅似乎了一下,随即淡笑一声道:“原来是三位老族长——这么晚还没歇下,是要找我把酒一醉么?”
三位族长干笑了几声,扯了几句闲话,:于,由西余老族长起头,极为小心的问道:“大王,我们围住这城池也有一段日子了,什么时候能破城杀入?”
金禅一听这话。立刻便是心领神会。为嘲讽道:“哦?三位族长是有些心急了?”
只听三人地干咳声。似乎颇为尴尬。“我们地领地在西面。族人们远离家乡已久。很是思念家中妻小。”
金禅又笑了一声。声调似乎让三人芒刺在背。很不自在。“我们草原上地儿郎。是以替妻儿带回大宗财物为乐地——三位只是从我这里领了些粮草。只怕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吧?”
三位族长顿时一阵语塞。他们心中也是颇为矛盾——虽然传闻中地宝藏极为诱人。但他们地族民若长期被耗在这里。却又担心生出变故来。
“难道三位想不劳而获吗?”
金禅地声音简直是冷笑了。三位族长觉得脸上挂不住。连忙讷讷着分辩绝无此意。金禅冷笑了一声。眼神顿时比狼兽还要凶狠。“再过几日。我便能破这城门。长驱直入。你们太过心急地话。可是要与宝藏擦身而过了!”
如此这般,不动声色的利诱加威胁之下,三人终于再度收起回乡之心,被金禅着人礼送出了帐门。
“清远郡王,您可以出来了……今天这一出,真是让您见笑。”
金禅带些无奈的苦笑,好似方才被以剑相逼的人不是自己,仍是若无其事。萧策哼了一声,从柜子阴影里走出,沉声道:“你说这几日便能破城?”
“正是。”
金禅仍是笑咪咪的,眼神却仿佛因方才的话染上了凌厉之气。
“朱闻的封邑城墙牢固,关口天然紧隘,攻之甚难,你如此胸有成绣,看来,是想好对策了。”
金禅笑道:“胸有成绣不敢说,略有六七成把握而已。”
“这也难能可贵了……”
萧策想起朝廷削弱国的意图,唇边不禁带起微微笑意,冷峻线条也随之缓和下来——
“对方可是王器重之子,若是有个闪失,只怕你们要大动干戈了。”
金禅一派镇定自若,“无妨,既然是邻居,就注定会有这一天的——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个道理谁都懂得。”
萧策目光一闪,随即按捺住了浮动的情绪,“粮草方面,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他斟酌着用词,又道:“既然你马上要展开大战,沉烟玉之事便暂时按下。”
金禅才松了口气,却听他道:“你现在就派人重新替我去找,到这场战事完结后,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交出我想要的分量。如若不然……”
森然声音让整个营帐宛如北风呼啸,“朝廷作为宗主国,会出面替国讨个公道。”(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雨
报告终于赶完了,终于可以写文了,这次索性某非实在对不起大家,一直以来我的拖沓和任性让大家牵肠挂肚了,但我确实没有如那位读所猜测的,是在为CHUBAN存稿)
这话刚一出口,金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便掠出帐门,渺然不知所往了。
那股无所不在的摄人压迫感也随之消失,金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分外舒畅。
“好惊人的威势,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萧策……“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仍不见紧张艰涩之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是你知道,她还活在这世上,该是何等表情呢?”
带着犀利锋芒微笑在他脸上一闪即逝,随即却归为平静,他的眼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幽深宛如鬼潭一般。
“固若金汤之城么……”
他的声调在夜风中显得些飘忽不定,一双黑眸在暗处熠熠放光,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世上,最难破的,最易沦陷的,不是城墙与骄兵,而是……人心。”
最后两字,从他口中轻吐出,宛如烟云一般腾空,目尽处,就连那巍峨高耸的城楼,也仿佛笼罩在这一片阴霾之中。
续几日。战局仍在僵持。狄人分兵四处掠劫之下。主力却仿佛在城外生根一般。久久不肯退去。
中民众原本略微松弛地心绪也逐渐崩紧了狄人原本就是来去如风、掠劫四方地民族。如今却对这城市锲而不舍地团团围住虽说城中另有通道运输粮草有固定水源。但铁桶般地桎梏仍是让众人心中七上八下。
朱面对此局。心中却也不免警惕金禅行事虽然多有荒诞。但其人实则精干强悍。绝不会一直这般无谓地围困。如此诡谲地气氛下。他每日演练与巡城地时间也越来越长不是为了顾及疏真。简直是要住在军营之中了。
城中气氛热闹由此越紧迫压抑。初冬地冷风吹拂大地。更添了几分萧瑟。
“这里……还有这里都必须加强工事卫羽。卫羽?!”
朱闻正在羊皮地图上指点谈论蓦然觉与自己并坐的卫羽竟是神游天外,仿佛灵魂都离体而去。
被连喊了好几声,卫羽这才仿佛如梦初醒的颤了一下,歉意的回过神来,“啊……是!”
朱闻的清俊容貌如降寒霜,他眯起眼道:“大战当前浑浑噩噩的在想些什么?”
卫羽的脸色有些不好,往日的爽朗笑容丝毫不见他目光闪动之间,仿佛叹了一声“是我走神了,君侯恕罪……”
朱闻瞪了他一眼“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这么板着脸,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他目光凝聚处,觉得卫羽的脸色越白了,于是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是着了风寒,还是思虑过度头疼?若是身体不适,现放着就有一位叶太医在我们这,让他替你!”
卫羽的瞳仁深处闪过一轮什么,随即便轻咳了两声,“这一阵是受了些风寒,全身都软你放心吧,我虽然不如叶太医一般是杏林妙手,却也略通歧黄,已经抓过药来吃了,大约这几天寒气忽至,这才有了些反复。”
朱闻微微颔,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这次真是辛苦了你……”
卫羽身上一颤,好似被他打个正着,又开始轻声咳嗽起来,咳完之后他不禁失笑,“君侯,你今天是怎么了,跟我这么客套的?!”
朱闻看了一眼他白消瘦的脸庞,心中却是更生出歉意来,“你运气不好,跟了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天煞孤星,这么多年来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若是你辅佐的是我三弟或是四弟,大概已是得了大位,身处王城鼎盛之地了。”
他想起先前那些旧事,心中更添无穷感慨。
卫羽是在他十二岁时被贬谪到这边城封地时结识的,他本是此地豪族的庶子,差自己一岁,同样不被家中长上待见,经常的在城外走马厮混。
初见时,两人少年意气,竟为了一匹马的前后之争,先是比赛骑,随后成了马战,到最后,竟成了两个半大小鬼头互相抱着在地上打成一团。
这般不打相识的友谊,如今想来,仍让人会心一笑,涌起无穷温暖。
“那时候,你把我的腮帮都打青了。”
朱闻小声咕哝着,仿佛仍有余痛似的,揉了揉腮帮,卫羽耳尖,却隐约听到门廊侧边有女子清脆的笑声。
他眼中波光一闪,却更加忍俊不禁了,“君侯你身手不行,还非得把陈年旧事提出来说,也不怕晚上在花帐之中被人耻笑。”
这下外面的笑声顿时收敛了,朱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掌拍去,罡风云涌之下,卫羽极为惊险的避让过了,笑着起身告辞了。
朱闻今天不知怎的,也有些神思不属,静静坐着,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楞。
“你的牙齿没被揍得落下来吧?”
带着揶揄的笑声在身边响起,朱闻回过头时,不意外的看到一双笑成月牙的美眸。
他压下心中千百复杂情绪,似笑非笑的蓦然起身,竟是伸开手臂要将疏真拢在怀中
“我的腮帮现在还青着,你来替我揉……”
好似少年一般柔弱无依的哀告,却因眼中的笑意而破功,疏真平时笑的时候极少,今日却好似很配合他耍笑嬉闹,略微一避之下,仍是让他握住了手。
朱闻闭起眼,无声的叹息着,将她的纤纤素手放在自己脸颊边,感受着那份微凉的触感。
他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叹了口气。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疏真的声音幽幽传来,却仿佛甘霖一般落入心中。
朱闻用自己的双手紧贴着她的,两人耳鬓厮磨之间,却毫无轻佻的之意,只剩下亲昵关切。
“为何会是这样呢?”
他仿佛是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问她。
疏真的唇边掠一道苦笑,半张脸色若春晓,半张脸却因着不知名的情绪而微微抽搐,简直如鬼魅一般
“同样的困局,同样的心境,同一个问题,我早已问过自己千万遍。”
她禁不住反手抚摩着他微粗是胡茬,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念
已深,北疆的苍穹邃暗无边,只有寥寥几点小星在|烁不定。
白霜凝冰,寒意一阵阵涌上来,巍然城墙上却不见平常镇守的兵士,惟有一人孑然而立,竟是有些出神了。
北风单调的呼啸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卫羽静静伫立着,任由夜风吹过面庞,带起隐约刺痛。
黯淡夜空下,他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他闭上眼,仿佛蕴含了幽微的痛楚,再睁开眼时,却是竭力望向无尽的远处
穿过针荆林,绕大道,山峦的另一边,隐约只露些帐篷尖顶,那是狄人的前锋营。
前阵之军并无太多兵员,各个都是精锐,一旦出动,便如虎之利爪,蛇之毒獠。一旦攻破城门,随后而来的狄人各部便会如蚁蝗一般密密麻麻席卷而来,这城池便将陷入噩梦般的血劫与杀戮之中……
这个念头在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让他禁不住浑身一颤,仿佛已经身陷在无间炼狱之中。
为何……会是这样呢?
他几乎要大笑出声,在心中呐喊:问,却终究无解。
夜色越深邃。风啸声宛如鬼泣。城墙下逐渐传来声响。细不可闻。传入他耳中。却宛如霹雳骤降。脑中轰然一声。竟是全身都僵直了。
有怪异地鸟叫声起。连续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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