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谦虚做什么,以后只等着享福便是。”二人正说笑着,外头来报邢夫人与二姑娘到了。尤潇潇迎出去,陈夫人也连忙站起来。
那邢夫人听着大简书院里出了一个头名会元,敬大老爷又特地选了琮哥儿一同饮宴,急急去与老爷说了。贾赦暗想,二房里虽是贾珠早夭,但也正经是个秀才。而大房里这些年都没出个读书种子,贾琏不提也罢,如今瞧着琮哥儿是出息了,这又是与新贵结交的好时机。于是想了想,便同着邢夫人一起往东府里来。贾珍听说贾赦亲自来了,略吃惊,贾敬却是点头道:“他也是为了琮哥儿打算,好歹是亲生儿子,老子哪个能不盼着好。”贾珍听了,想着自己的行事,不怪父亲前些年灰心,不由脸上就火辣辣的。
邢夫人与迎春两个还未坐稳,银蝶便引着卜氏进来,彼此见过,叙起来都是亲戚,便更亲热几分。惜春见了迎春总算有了能说话的,尤潇潇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姑娘家听不惯我们这些婆子话,且随意去吧。”正说着,欢颜进来笑道:“林姑娘来了。”话音刚落,只见黛玉带着俏眉袅袅娜娜进来,尤潇潇引见了,便对着诸人一一行礼问安。陈夫人瞧着只发愣,卜氏是精明人,小声道:“这是尚书林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呢。”陈夫人会意,悄声道:“这一屋子美人儿,倒是让我看得眼花了。”
尤潇潇因笑道:“怎么也不见傅夫人过来逛逛?”黛玉微笑道:“母亲原来也要来的,只是有了身孕,大夫嘱咐要当心。”邢夫人在旁听了顿时十分羡慕。原先傅秋芳嫁到林家,她背地里也有嘀咕的,如今这样快有了身孕,若是一举得男,这后半生可是有靠了。尤潇潇听了却是细瞧黛玉,见她面上毫无抑郁不乐之色,知道也是真心高兴的意思,忙道:“这等喜事,我们也该去恭贺一声的,倒是怕惹得她烦,待会子收拾着补品你给捎回去就是了。”邢夫人听了,也忙道:“正该如此。”说着一叠声打发王善保家的回府里备礼。黛玉正要推脱着不必客气,迎春笑着站起来:“还是我回去一趟吧。”如今大房里的事务都是她帮忙打点,邢夫人舒服惯了,见她能接手,连忙道:“我的儿,辛苦你,还是你妥当些。”迎春笑了笑,带了丫头出去不言。卜氏见状打趣道:“二姑娘与林姑娘都是这般能干,我身边却只有个粗心大意的小子,什么时候也能松快几分。”尤潇潇坐下来笑道:“芸哥儿年岁不小了,给你娶房媳妇回来不就是了?”卜氏却道:“你不知道,我们芸儿最是牛心古怪,做媒的来了好几户,却是没有能瞧得上的,我该劝的也劝了,该说的也说了,他不松口,我也心里急着呢。”因说起娶亲嫁女,众人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说起来。惜春与黛玉免不得脸红,银蝶知趣,忙带着姑娘们去了内室避开。
邢夫人笑道:“幸好我们迎儿已经定了婚事,琮哥儿也能等几年,只是四丫头年纪也大了,你做嫂子的也该好好打算了。”尤潇潇叹气道:“太太还说呢,我们家里一个蓉哥儿,一个大姑娘,我跟着大爷也是日夜考量呢,只是合适的人哪里容易找呢?”卜氏听了,点头道:“正是这样。嫁女娶媳都是老人家操碎了心。”因又对陈夫人道:“如今我真是羡慕姐姐,外甥这般有出息,将来自有天助姻缘。”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若是陈颐梁殿试能得了帝皇青眼,说不得还能有赐婚的荣耀。陈夫人却道:“妹妹快别说这话,咱们这等根基出身的,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便是了。”尤潇潇听得这话,知道陈夫人不是那等轻薄之人,于是心里又更尊敬几分。因说起贾芸之事来,尤潇潇便问道:“我们也不知道芸哥儿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若是有合适的自然也帮忙多留意些。”卜氏听了,心里转了一个弯,微笑道:“大奶奶也知道咱们家底细,大家子小姐什么的是万万攀不上的,只要姑娘为人好,其他的都罢了。”
贾家旁系中,贾芸这一族本是相当没落的,向来是跟着讨好荣宁二府过活的。偏偏贾芸又是个有志气的,若不是担心无力奉养亲母,等闲也不去二府里套近乎。如今他自食其力,做了一个花草匠的中人,正经是串门走户,凭着好口才也跟着几个大管家走熟了买卖,虽不是四季常青的生意,一年也能剩有二三百两的嚼头。卜氏虽是衣食无忧,却也知道这连大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都抵不上的,贾芸议亲的时候也只能配个寒门小康之家的闺女罢了,再往上瞧没的自己讨臊。尤潇潇听了,便又问了些贾芸经营之事,卜氏听她越问越细,隐约也有些明白,便道贾芸这两年攒了些银子便计划着盘个铺子,好歹也置些产业,省的像如今这般东走一门西走一户,不好过活。尤潇潇听了,心里有了主意,暂且按捺不提。而一旁的邢夫人听得这寒门小户的算账,眼里哪有这些,本不耐烦,但想着卜氏是陈夫人的亲妹子,将来陈颐梁发达了,也要帮携一把,便也跟着说了几句话。
众人正说得热闹,外头欢颜笑着来报:“大爷说宴开了,请着夫人奶奶姑娘们过去呢。”尤潇潇连忙站起身来:“倒是光说话去了,险些误了吃饭的时候儿。”说着便先扶了邢夫人,带着诸人往花厅走。不消一会儿进了厅堂,宽阔的屋子里早隔了花鸟春月的屏风,当中一架黑漆木遍地金的大圆桌,尤潇潇便依礼奉着邢夫人上座。邢夫人连忙推辞道:“今儿是给陈夫人贺喜,我哪里能坐在这里。”说着便是拉着陈夫人坐下。陈夫人本来死活不肯,还是卜氏劝道:“太太的好意,姐姐受了便是。”尤潇潇笑道:“陈嫂子听我们太太的话便是了,五嫂子也坐在这边陪着。”然后又让迎春、惜春、黛玉接连坐下,自己去了尾座相陪。
屏风外,因为林如海是官职最高的,本该居首,但因为是家宴的性质,便是将贾敬一并奉为上座,左右贾赦与萧如景作陪,其余的陈颐梁、贾芸、贾蔷、贾琮等列在之后,贾珍自然列于尾座。贾敬先举杯笑道:“我该敬贺子修一杯,这些日子的苦读终是没有辜负。”林如海也跟着笑道:“子修之才已是在翰林院传开,文章做得极妙。”萧如景在旁点头道:“子修回来便与我说过那文章,立意高远是难得的。”贾赦与贾珍于文章上皆是不甚通的,此时只满脸堆笑的举杯。陈颐梁却是出了座位,躬身叩头:“学生能有今日,全是师傅们的点拨,哪里受得起师傅们的酒。”说毕,站起身来,拿了大杯来,自己先一饮而尽:“师傅们待学生之恩,海枯石烂报答不尽。”说着竟是泪流满面。
贾珍见了连忙上来搀扶起来,贾敬叹道:“子修,我早说了,大简书院总有一日会因了你名声大噪,你有今日是你自己的造化,不必妄自菲薄。”萧如景微笑道:“若非你经世事磨练,也不能写出如此生花文章。当朝愚儒生辈多,圣上厌烦久矣,依我看,殿试上子修拔得头筹的机会甚大,既然你尊我为师,我也只说一句,将来为官做宰,以民生为本,方不负你初心。”陈颐梁忙道:“学生记下了。”贾敬又笑道:“说起殿试来,你还要跟着林大人讨教一二,这里头他可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我们是比不过的。”林如海哈哈一笑:“敬兄此言我愧不敢当,当着萧兄岂敢称大?”萧如景笑道:“林兄如今做了尚书大人,关上门自家说话也学人滴水不漏起来,学问你自是比不得我,但是殿试之事我们却是比不得你的。”众人顽笑了一阵,吃酒不提。
因是兴致正浓难免忘了时辰,到了夜半,还是黛玉先打发了人寻父亲,说是夜深露重,该是早些回去,省的母亲在家担心。林如海听了,便对陈颐梁道:“这几日你若闲了就去家里找我。”说罢,又起身对贾敬道:“今日可是晚了,我先失陪。”贾敬笑道:“是了,如今你房里有了人,自是拘束住了,我们且乐,你先回。”因着贾敬一贯正经,好容易说起笑话来,众人便噗嗤一声都乐了。贾芸等几个小辈的倒还忍着,林如海不免红了老脸,萧如景忙打圆场道:“林兄慢走,我们几个今晚便是住下的。”他虽是不坐馆,但宁府里自来备他的屋子好歇息。而这边尤潇潇早备好了给傅夫人的礼,对着黛玉嘱咐道:“里头还有你大舅母的一份,你一并拿回去。夫人既是有孕,这些事你少有经过的,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黛玉听了,感激不已。
正文 第60章
时至三更;里头的女客尤潇潇都一一安排妥了。卜氏跟着陈夫人去早先的院子歇息;邢夫人也被带到客房里去;迎春自然是跟着惜春去和枫院睡下了。因怕贾敬疲乏,尤潇潇又打发人去提醒贾珍了一声。贾敬听了儿子的话;看看陈颐梁等几个均喝的醉醺醺;便笑道:“虽是高兴;也是该散了。”回头又对贾赦道:“你也留下吧;跟着你太太一个屋子睡去。”萧如景则早有人搀着往外头屋子里走了;贾珍叫小厮带着贾蔷与贾芸往贾蓉院子里歇一宿;而贾琮照旧回了书院。
贾珍亲自扶了父亲回屋;进去又陪着吃了一碗醒酒茶;服侍着贾敬睡下;才回馨澜院来。尤潇潇早换了衣裳;在灯下拿着账本有一页没一页的瞧着,见他回来便是一同盥洗毕,才收拾了睡下。因是今日多饮了酒,贾珍便觉十分兴奋,笑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只是今儿走了困,却睡不着。”尤潇潇见他兴致,也就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勉强打起精神跟他说话,先道:“今儿太太跟着嫂子们又说起妹妹跟蓉儿的亲事来,到底该是怎么个章程,年纪都不小了,你也该跟着老爷多提。”贾珍笑道:“老爷心里清楚着呢。说起来,若不是怕旁人议论挟恩求报,倒是把妹妹许给子修倒也罢了。”尤潇潇听了,点头道:“你想的是,看今儿的意思,陈少爷这一去定是金榜题名的,到时候真跟咱们家定亲确实也不妥,没的让人瞧不起。”贾珍点了点头,又道:“说起蓉儿,我今日在席上瞧着蔷儿不甚精神,因是人多事杂,我也没问。他不是一向在西府里帮忙的么?怎么这样萎靡?他也是咱们家的孩子,宁可蓉儿的事先放放,你也该给他找个媳妇。”尤潇潇听了,斜他一眼:“大爷成日家倒是想着派这派那,也不晓得体贴我几分。”贾珍跟她说了半日话,终于有了些困意思,含糊道:“我的奶奶,如今家里家外全是你,倒是你多担待些,我自然记得你的好。”尤潇潇听了,笑了笑也睡了。
第二日,众人在房中各用了早饭便是各归其家。好容易送走诸人,尤潇潇想起贾蔷之事,便特意叫住他道:“蔷哥儿,你且站站。”贾蔷原要跟着贾芸一块出去,此时听见,连忙束手立在一旁。尤潇潇便带着他往花厅里来,左右奉茶毕,先笑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总是在西府里荡着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咱们虽是不走仕途经济的路子,但将来娶妻生子也是要正经立门户的。大爷的意思是给你一家庄子并几间铺子,再给你寻上个媳妇,以后就正经过活起来。”贾蔷听了,不由大喜过望。但沉下心细想,不由又萎靡起来。尤潇潇细瞧他面色,说道:“蔷哥儿,大爷只把你当作自己儿子一样待,你若是有为难的事,不妨先说一声,咱们也好想法子不是?”
那贾蔷也不是无根底的旁支,正经的宁府直系玄孙,只是自幼父母双亡,跟着贾珍过活,后来府里混乱,传出的话很不好,才分家出去。他原先在宁国府里也是一样拿月例的少爷,跟着贾蓉一般待遇,后来分家时虽没有划出产业来,但一应院子家什都是贾珍置办的。先头还跟着贾蓉一起念书,后来实在是不通,又赶上西府建造省亲别院缺人,因此也就罢了读书的念头,专心在西府里给凤姐儿当差,在梨香院里分管着十二个小戏子演练等杂事。日常也无忙事,过得自逍遥。但他心里也明白此行不是长久之计,而今贾珍能给些产业过活自然是好的,只是他同着那唱小旦的龄官情愫暗生,一听抽身回去,却也是难以割舍,因此面上十分为难。
尤潇潇见他沉默,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紧,只慢条斯理喝茶道:“昨儿你也瞧见陈家少爷是何等风光,从今以后陈家便是立起门户来。大爷也是想着咱们自己的子孙无论读书与否,都要走条正经路出来,既然你不喜读书,于庶务上精通,便给你铺子,日后好好生发,也是子孙后代的产业。”贾蔷听话听音,忙道:“大爷大娘厚爱,侄儿心里明白。”尤潇潇笑道:“得了你这句话就好,西府里的差事我跟你琏二婶子说一声,勾销就是了。明日就让金三喜带你去瞧瞧那几间铺子,都是在咱们后街上的,离着你那屋子也不远。再者便是该张罗娶媳妇了……”贾蔷嗫嚅着开口:“大娘,娶亲……”尤潇潇见状,忽有几分明白,原著里龄官雨中痴画蔷,后来却也不了了之。于是低声问道:“怎么?你是有了心上的姑娘?”
贾蔷顿时红到脖子根底上,点头道:“侄儿……不敢说。”尤潇潇心里更笃定起来,故意说道:“若是你瞧上了那府里哪房里的姑娘,我也能替你张口要来,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给你收在屋里做姨娘就是了。”贾蔷背上落了一层汗,龄官的身份连着侍奉的丫头都不如,三教九流里正是最下等的戏子,况且他还存着明媒正娶的心思,此时如何敢说?尤潇潇停了半日,不见回音,只喝道:“蔷哥儿,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积黏起来?究竟是谁?有何不敢说的?”贾蔷深知尤潇潇在东府里一言九鼎,此事若不想做成倒也罢了,真要想轿子娶回家来,也得尤潇潇点头。于是索性跪下来咬咬牙把自己跟着龄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尤潇潇听了,先问道:“我听听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贾蔷低声道:“侄儿是想娶她过门……”尤潇潇皱眉道:“不是说娘娘都很喜欢她么?以后少不得再招呼她进宫侍候,到时候又怎么说?且不说你是要娶她过门,就算讨了做屋里人,西府里恐怕也不肯放的。”贾蔷便不说话。尤潇潇又道:“我是没见过这位姑娘,只是蔷哥儿你有一点也得记着,娶媳妇回来是要给你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