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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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锦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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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干笑道:“真真儿这丫头,长大了必定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女孩子还是要以贞静为美。”

    叶锦辉也笑:“吃亏吃多了就是懦弱,二婶估计忘了,叶家的先祖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勋,承蒙皇恩浩荡,祖父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又提拔了千户,若家里人处处都想着像商户那般‘吃亏就是占便宜’,那打仗的时候可不就惨了?我虽是女子,却也是将门虎女,自不会让人白欺负到头上。”

    商户,自己家里可不就是商户吗?

    死丫头,胎毛还没掉完就想着蹬鼻子上脸了?

    林氏恼怒之极,指着叶锦辉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想想自己算哪根葱,凭你也敢笑我的出身?”说完又捂了脸,嘤嘤哭着向老太太道:“大侄女也不过四岁罢了,说什么话还不是大人教的?大嫂也太过份了!”言外之意,是沈氏教叶锦辉这般说话的。

    叶锦辉淡淡地道:“二婶这话从何说起?祖父如今还在船上,就算要去庙里,咱们也该去天后宫才是。二嫂莫不是忘了天后娘娘也是姓‘林’?我心里最敬畏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叶锦辉给坑了。

    开元寺供奉的是佛,天后宫供奉的却是妈祖,妈祖娘娘是沿海百姓崇祀的海神,公公和一干叔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月余没有回来了,可不是该拜妈祖。

    都怪自己,一心想着算计沈氏,才让这小丫头捡了漏子,这下真是丢脸丢大了。

    不过,林氏向来能屈能伸,此时面上虽有些讪讪的,心里却又极为不服,正想挑开话头,只听有人大笑着跨进门来,“妈祖确实姓‘林’,小丫头记性不差。”

    屋子的人全站了起来,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现在回来了?”

    进屋的人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但衣衫十分褴褛得像街角的流浪汉一样,好在浓眼阔眉,声若洪钟,“我们在彭湖守了一个多月,这几天晚上觉都没睡,总算在前天晚上的后半夜抓住了一伙躲避台风的海盗,如此好事自然要让家里也高兴高兴。”

    自打半年前有人举报钱将军通匪,皇上让其进京自辩以来,这还是闽军遇上倭寇头一次胜利。有了这些海盗,估计叶家就不会受钱将军的牵连了,老太太这么一想,心里也十分激动

    “如此,我明个儿就带她们去天后宫拜拜,感谢妈祖娘娘。”老太太由衷地说道。

    叶尚武却把叶锦辉举过了头顶,瞪着眼睛道:“小丫头为什么要拜妈祖,是想祖父还是想你父亲了?”

    叶锦辉自然知道举她起来的人是她的祖父叶尚武,可记忆中的祖父凶狠而又残暴,就是三叔和四叔犯了错也会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淋,如今却将她举这么高,还一脸宠溺的表情?

    “想祖父。”叶锦辉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至于父亲,她永远记得叶锦华划破了她的脸之后,叶思明是怎样的黑白颠倒反过来安在自己的头上的,若是可以选择她才不愿意要这样的父亲!

    “好,祖父有空教你习武。”叶尚武哈哈地笑了起来,“让你做一个真正的将门虎女。”

    在荒岛上呆了一个多月,再回来,看到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孙女,他甚至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听到她担心自己,心不知不觉的就软了,举她起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经过思考。

    祖父要教她习武?

    叶锦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祖父竟然愿意教她习武?那样别人不就可以轻易地欺负不到她了?

    可惜钱将军入京之后虽然证明了自身的清白,但却染上了重病,不仅便长辞于世,皇上直接委任了姚崐的父亲以千户的名义代理将军。

    可姚涣却利用了祖父来诱敌,事后却有人举报祖父只忠于钱将军,因不满和自己平级的姚涣代理将军,以至和倭寇私通,祖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降了总旗,仍旧派往澎湖列岛,不多久就被海盗闻风而至,被砍了首级送回来。

    不然,叶家也不至于这么恨她和阿娘。

    难道,阿娘前世在这一年离奇死亡,也和这件事有关?

    叶锦辉:“孙女不仅要做将门虎女,还要保护祖父!”

    小小年纪的女孩,偏偏脸上的表情又非常执拗,叶尚武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叶尚武哈哈一笑,“好,你保护祖父。”顺手将孙女放到膝盖上坐了下来。

    叶锦辉却急着往下挣,“那祖父放我下来,去吃饭睡觉。”再不下来,祖父可就不乐意了。

    林氏盯着互动的祖孙二人,眼中似能燃出火来。

    明明她生的才是儿子,为什么公公偏偏只喜欢沈氏那贱人生的女儿!

    幸亏只是个女儿,要是儿子这家人眼里还会有她吗?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公公又是个混不吝的,发起狠来儿子都拿鞭子抽,让她有理也没法争。

    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凭她的手段,对付沈氏母女绰绰有余。

    就算老太太明早去天后宫又如何?沈氏必定要去开元寺,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第九章 姚崐

    果然,当天晚上老太太就吩咐了沈氏,“我这里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侯。你二弟妹陪着我去天后宫就行了,让真真儿和她爹陪着你去开元寺吧。”

    沈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

    老太太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现在最恨的就是沈氏这副柔顺的表相了。

    林氏翘着嘴角捏手捏脚的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沈氏那神思恍惚的模样,眼神锐利如刀:“爷们儿出海一呆一个多月,在外面拼死拼活还不是图回来了能有个贴心的人?你再这样,我可就不依了。”

    沈氏抿了抿嘴角,又低眉顺眼地答了个“是”,但她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让人根本喜欢不起来。

    老太太不想儿子才回来,家里就闹腾起来,忍着气让沈氏出去了。

    其实,就连叶锦辉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这个婆婆还是不错的,除了晨昏定省,再也没立过别的规矩了,倒是大太太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叶锦辉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悄悄地跟着沈氏回了房。

    “阿娘,你是不想去开元寺吗?你若不想去,咱们想个方法不去就是了。”

    沈氏冷冷地盯着叶锦辉看了一眼,厉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想去开元寺了?”她的神情中有着不容错识的嫌弃和厌恶,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马上又变得柔和起来,“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要管,去你祖母那儿去吧,娘想一个人静一静。”

    “娘是担心真真儿没有弟弟吗?”

    自请过刘大夫来替沈氏看病之后,叶锦辉特意让桂枝去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位老大夫医术非常不错,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主动上门问诊,价格又非常公道,在这一带口碑非常好,若他说沈氏只是宫寒,估计吃上几剂药,再好好调理,再怀孕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口碑好的大夫,也更爱惜名声一些,一般不会主动做出自砸饭碗的事来。

    “到你祖母那里去!”沈氏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拎起叶锦辉,丢到了门外面,将门从里面栓住了。

    前一阵她过生日,阿娘不是还给她蒸鸡蛋羹吃了吗?当时叶锦辉只觉她是最好的阿娘,可现在无缘无故的,阿娘怎么就不喜欢她了呢?

    叶锦辉垂着头,慢慢地回了房。

    老太太见她进门,就道:“真真儿,你来得正好,祖母想跟你和月儿商量一下,你俩已经开始读书了,也都有丫鬟侍侯,不如祖母将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设成你们的书房,至于睡觉么,西侧间还有两间房,一人一间如何?但这样,住在里面的人要从外面的人房间里过去。咱家空着的房子还多,可你们又太小,单住在后罩房里,祖母又放心不下。”毕竟才四岁,不能离大人离得太远。

    若只是两小孙女倒也罢了,还有丫鬟,现在她们的祖父又回来了,这样住就不太合适了。

    叶锦辉本来在祖父回来的时候就想这般提议的,如今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便笑道:“那月儿妹妹先选吧,我住哪儿都行。”她才不想到后罩房和杨淑仪住在一起。

    叶锦月:“我要里面那间。”

    叶锦辉:“那我就住外间吧。妹妹之前一直跟着乳母睡,现在乳母不在了,她肯定会害怕。”

    叶锦月被说中心思,不由恼怒起来:“我才不怕!”

    叶锦辉只笑,并不反驳。

    倒是老太太叹了一回,“你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顾着妹妹了,难怪你祖父也喜欢你。”

    叶锦辉谦虚道:“我比妹妹年长,本就该让着她。”

    前世的时候,她虽和姚崐定过亲,但是姚家一直在闽地守城,叶家却在二叔中了进士之后,早早搬到了京城。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根本不好意思问姚家的事,更没人为她做主,就那样耽误了下来,一直到她十九岁,姚家也搬到了京里,这件事才又被提起。可惜没多久她就落水了,叶锦华嫁了过去。她对叶锦月的印像却廖廖无几,因为到京城的第三年,二叔就放了外任,带着二婶和孩子们离开了京城,之后大家再也没见过面。

    比起叶锦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叶锦月简直好太多了,叶锦辉不介意自己让着她一些。

    老太太趁机和她们讲起孙融让梨的故事来,告诉叶锦华“要和姐姐一样懂得谦让”。

    叶锦华:“那好,等我有了梨子,让个大的给姐姐。”

    老太太抚额,又好气又好笑,“毕竟要小几个月,还没解话呢。”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事,倒是第二天林氏听含香说了这件事,难免又暗暗地在心里将叶锦辉狠狠骂了一通,“死丫头,敢踩着我月儿讨好两个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对于这件事,叶锦辉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她正和沈氏坐在一辆马车里,由她的父亲叶思明护送着,往开元寺而去。

    沈氏和昨天相比,已经大是不同,不仅和颜悦色,还亲自将叶锦辉抱上了马车,“等下有什么想买的,都告诉娘,娘给你买。”

    阿娘,终于又变回她的阿娘了,叶锦辉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女儿没什么想买的,只要娘亲一直开心就好。”

    阿娘一直开开心心,想必就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父亲也就不会为此将她当成仇人了,前世的悲剧便不会再重演了吧。

    马车渐渐地慢了下来。

    “前面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了。”叶思明撩着车帘说道。

    他面容和暄,表情柔和,完全不是记忆中那种阴霾仇恨的模样,见叶锦辉看她,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阿真,你想要什么,爹爹买给你。”说着递了个糖人过来,“给,拿着。”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切就跟在梦中一般的不真实,叶锦辉愣在了那里。

    沈氏见她愣着,忙解释道:“真真儿见你见得少,估计认生。”

    叶思明却道:“估计是出来得太少了,没见过。”忙又解释道:“是甜的,可以吃。”

    叶锦辉还是没有接的意思。

    那些伤害,她真的没办法当成没发生过,“谢谢爹,我不喜欢吃甜的。”

    叶思明的脸上便有了小小的失望,“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个吗?等到你看到什么喜欢的……”他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开了,伸手拍在了一个刚下马的男童的背上。

    “崐哥儿,你们也来了。”

    那男孩转身,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叶伯父好,那边是叶伯母和妹妹吧?”他说着便过来跟沈氏和叶锦辉见礼。

    等叶氏问起姚家的女眷,姚崐笑道:“我娘和我祖母要晚一些才到。”

    “那阿崐就我们一起吧。”叶思明说完,又朝叶锦辉道,“阿真,还不快给你姚家哥哥见礼,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就是姚崐吗?

    长手长脚的男孩,相貌斯文俊秀,长大之后又极有才干,也难怪前世叶锦华不惜毁了她的脸也要谋了去。

第十章 亲戚

    叶锦辉中规中矩的和姚崐行礼。

    姚家是千户,姚崐和叶思明熟识倒也正常,姚家愿意和叶家结亲,何尝不是在向钱将军示好?如今钱惟溍在京中前途未卜,姚家想在闽地站稳,自然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等到钱惟溍落难,只怕最先向叶家落井下石的人就是姚家。

    想到这儿,叶锦辉实在对姚崐升不起任何好感,叶思明倒是好像一副很喜欢姚崐一样,才进山门,他便向沈氏道:“你和阿真只管进去逛,我和阿崐就在这里等你们。”

    沈氏点头,牵了叶锦辉的手,“好好的跟着阿娘,千万别走丢了。”

    叶锦辉也应了。

    此日正值佛诞日,前来求愿的善男信女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好不热闹。

    叶锦辉前世本是不信这些的,若真有佛,为何坏人全都活得好好的,唯有她从小孤苦无依,生无可恋?

    可若没有鬼神和来生,又如何解释她重生这件事?

    这么一想叶锦辉对佛门充满了敬畏。

    沈氏带着她很快进了紫云大殿,这里是开元寺的主殿,阔九间,深六间,整个大殿全由柱子撑起,号称“百柱殿”。殿内佛像金光闪烁,衣纹清晰,神容慈祥,法相庄严。

    沈氏已经虔诚地跪了下去,沿着最上首的大日如来起算起,次第往下,一个不漏地拜了下去。

    叶锦辉却想到了母亲昨天对她发怒的事。阿娘这么排斥开元寺,听到她的话又那么恼怒,难道是因为她在这寺庙里出生,生产条件不好伤了身子,所以才对她发脾气?

    她这么一想,心里十分内疚,跟在沈氏后面,将殿里的菩萨也全拜了一遍。

    今天来开元寺的人非常多,像叶锦辉这般大跪下许愿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谁又能真能将所以菩萨都换最正规的礼仪全拜一遍呢?

    菩萨,若您真的有灵,就保佑母亲长命百岁吧。

    等叶锦辉腰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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