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在甬道中留了一部微型电脑，上面记录了“天眼”的初始数据，跟电脑链接之后，通过对比前后状态的变化，可以读取天眼的“旅行”记录。
过了一会儿，苏睿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恐地望着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也扯着脖子期盼地看着苏睿。
“博士，奇、奇怪了，这个金属球竟然没有任何记录，没有辐射数据、没有磁场数据，甚至、甚至连力场痕迹也没有……”
亚历山大的声音也开始颤抖，“难道，难道下面是一片虚无？”
但是天眼又是怎么飞回来的？理论上，下面只要有力场、磁场、辐射等存在，天眼就会有数据记录。就像一张白纸扔进墨水中一样。可是天眼这段旅程中却没有记录下任何数据难道黑洞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天眼还给他们？
一连串的疑问让众人不知所措。
亚历山大的脑袋无力地垂下来，眼神迷离，看来肾上腺素的药效已经过了，亚历山大大限到了。
苏睿抱着亚历山大的头，鼻翼微微张阖，似乎要哭出来了。
研究了半天，竟然是这种结果，梓杨一点也没有失望，反而有些高兴，终于死心了吧？认栽了吧？咱们掉头回去吧？
亚历山大微微张开眼，嗫嚅着对苏睿道，“再给我打一针肾上腺素，我，我要下去！”
梓杨大惊失色，放个球球下去是一码事，但是放个大活人下去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苏睿垂着头不语，半响之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我陪你下去！”
梓杨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什么？一个送死还不够，还要再添一个如花似玉地少女？你们不是搞科研的，你们是来殉葬的吧？
苏睿道：“博士这个情况，一个人是无法下去的。而且就算下面有什么发现的话，博士也需要把讯息传递出去。你放心，有危险的话我就会立刻回来。”
“放屁，有危险的话你还回得来吗？”梓杨爆了粗口。
如果身边有一根棍子的话，梓杨说不定就一棍子把苏睿打翻直接扛回去了，但是他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苏睿或许会记恨自己，就算能把他们两个活着带出去，自己也会带着亚历山大和苏睿的怨念内疚一辈子。
苏睿显然并没有打算征求梓杨的意见，从密封袋里拿出药剂，给亚历山大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看着他蜡黄的脸又慢慢转出一丝血色，开始低头默默收拾东西。
梓杨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苏睿给亚历山大穿上潜水衣，带上头盔面罩。
她自己也穿戴整齐，然后在附近的地上下了三根固定桩，把登山绳挂在潜水服腰部的装备带上。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苏睿一直低着头，没有再看梓杨一眼。
梓杨突然一阵心痛：“你别去，我来吧。”
苏睿抬起头：“什么？“眼神里有些凄楚。
亚历山大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的火球，似乎在思考什么。
梓杨道：“你我都明白，虽然下面是一片虚无，上面也好不到那里去，洞穴已经被封闭，食物已经消耗光，最多还能再抗两三天而已。”
“上面可能是九死一生，下去就是十死无生了，你还那么年轻，不应该你陪着去。”
苏睿心想，你也比我大不了两岁。
梓杨又轻松地说道，“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用处，你也看到了，如果队伍中少了你，大家都会寸步难行，但是少了我，你还会带着大家坚持下去，对吗？”
“你们科学家，做事都讲究科学理性分析，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我都更适合下去，而且亚历山大这么重，你没有我这样的力气。”
梓杨看到苏睿直直地立在那里不动，走过去，冲动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轻轻地开始脱她的衣服。
苏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婆娑地落下豆大的泪水。
梓杨有些尴尬，再脱下去就有些不合适了，因为这潜水衣，还特么的挺紧身。
苏睿轻声说道，“我自己脱……”
第八十四章：无边黑暗
梓杨穿上苏睿的潜水衣，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似乎还能感觉到苏睿遗留在衣服上的温度。
苏睿替梓杨带好头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氧气瓶、登山绳等外挂设备，梓杨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曲面感应仪，上面的数字仍在疯狂地乱窜。
突然想起来什么：“我那只上海牌的机械手表呢？”
苏睿从密封袋里拿出来递给梓杨。
梓杨把手表戴在左边的手腕上，晃了晃说，“你瞧，老式的东西质量就是好，你的电子仪器都已经失灵了，我这老机械表现在还很准确地走着呐。”
梓杨注意到手表上的指针，14点38分。
苏睿担心地看着梓杨道：“发现有任何不对的情况，立刻要回来绳子拉一下表示继续往下，拉三下表示立刻返回。”遇到这种情况，两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沟通了假设有效的话。
一切都穿戴停当，连亚历山大也“全副武装”，虽然明知电子仪器会失灵，两人身上还是佩戴了必要的仪器万一有用呢。
梓杨上半身俯身在洞边，下半身慢慢地探到深渊洞口，双腿刚伸进去，下半身立刻像被吞没了一般，消失无踪。
梓杨“咦”了一声，又往上抬了抬屁股，下半身又出现了。
苏睿关切的看着梓杨的脸，“有，什么感觉吗？”
梓杨说，“没什么感觉，似乎有点酥酥麻麻的，又似乎没有，唉，自从进了这个洞穴之后，感官就有点不大灵敏了。”
确认下面的深渊可以进入之后，苏睿又用一根绳子把梓亚历山大垂了下去，梓杨带上头盔，一只手扶着亚历山大的绳索，一只手抓着洞沿，依依不舍地对苏睿说，“我下去了。”
苏睿也对着梓杨说了一句话，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梓杨还是可以根据口型辨认出：“我等你！”
梓杨手一松，跟亚历山大瞬间坠入黑暗中，抬头望天，一片黑暗，低头望下，一片黑暗，进入深渊的一瞬间，潜水服的灯光、探测仪的荧光也突然全部消失，面前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一下子堕入了绝对黑暗。
梓杨伸手想抓绳子，却摸不到任何东西，心里一下慌了神就连亚历山大也突然消失了。
周围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光线、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只是感觉在不断地下坠，一直坠向无边的黑暗。
梓杨耳中只能听到头罩里自己急促紧张的呼吸，四肢向四周挥舞，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此时甚至产生了错觉，不知道自己是在坠落，还是在悬浮。
这是一片虚无的无边无垠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下梓杨自己。
梓杨感觉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惧，他在头盔里大喊，突然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在黑暗中狂舞，却看不到自己的手势。
这是做梦吧？这是梦魇吧？
突然，耳边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梓杨即将崩溃的神经又恢复了理智有人吗？是亚历山大吗？
梓杨想说话，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难道是幻觉？
但是刚才那声叹息又那么的清晰。
声音悠长，充满了沧桑，似乎穿越了几千年一样。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梓杨突然想到，据说人死亡之前，生前的一幕幕会在眼前瞬间闪过……
这个时候，突然梓杨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像，像是电影院的巨幕一样，不过这个巨幕却宽阔的看不到边际。
巨幕上显示出一幅幅光影：一个小孩在轻声的哭泣，沙漠中仓皇的奔逃，烟魂阴鸷的眼神，无边无际的玄冰，深不见底的水潭，纳粹军官的尸体……
巨幕不断地播放一个个片段，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这……梓杨突然意识到，这些画面不就是自己的第一视角吗？这些场景，都是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啊。
梓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画面也一下子定格停顿。
梓杨愕然，这绝对不是幻觉，像是有人透析了自己的思想和经历，然后把它一幕幕地展现了出来。
似乎对于梓杨猜测的回应，巨幕风格转变，开始展示出甬道中的情景，不过这次已经是第三视角，在这幅影像里，“梓杨”背对着巨幕看着寒冰洞壁。亚历山大跟苏睿在窃窃私语，声音虽然如蚊虫一般细小，却如针尖刺破耳膜一样，在脑袋里特别清晰：
亚历山大：“根据现在的情况看，这里已经接近我们的最终目的了，这里的磁场、力场都已经发生了扭曲，人类的设备目前还达不到这种级别，这种程度的力场扭曲，所需要的能量是恒星级的，洞穴中应该就是外星文明的坠毁之地。我们必须探测下去！”
苏睿：“太危险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设备和人手，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亚历山大：“与我们的发现所带来的巨大收获相比，这种风险是必须承受的。”
苏睿：“那梓杨他们怎么办？外面的老王和帖木儿他们怎么办。”
亚历山大斩钉截铁地说：“这个情况下，你会为了几个渺小的生命而放弃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吗？”
“我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你也应该如此。”亚历山大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顿了一顿又说道，“这股神秘力量和未知科技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落在其他人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苏睿沉默不语，显然心中正在激烈挣扎。
亚历山大继续说道：“罗布泊上方的能量场和磁场的异常，目前只有我们的卫星监测到。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早晚会有其他国家和组织发现，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不动手，早晚也有其他的人动手。”
……
梓杨突然意识到，亚历山大他们说的是德文，自己竟然能听得懂，就像听自己的母语一样自然！
显然，巨幕把刚才在甬道中发生的一切全部还原展示了出来。
大概是感受到了梓杨思维的变化，巨幕上的光影也定格、停止。
梓杨突然感觉到，那是一个生命！
它想“交流”！
梓杨突然想大声地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传不出去，甚至自己也无法听到。
但是那个“它”却似乎听到了梓杨脑海中的声音，巨幕一下子消失，梓杨又回归到无尽的黑暗中。
似乎过了很久，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像是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人一样，苍老、孤寂。
巨幕又在眼前亮起，上面出现一个星球的画面，跟地球有点相似，蓝色的海洋，绿色的陆地，巍峨的高山。
视角拉远，星球在太空中静静地旋转着，而在远处，逐渐显出一个恒星的身影，巨大的球面上，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猛然间，巨恒星上喷出一道数百万公里的火焰，火焰在太空中飞舞着，以极快地速度，扑向星球的方向，很快将整个星球笼罩在热浪里。
这时候视角突然拉近，梓杨可以看到星球表面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雄伟的高山瞬间夷为平地，他看到宽阔的海洋掀起上万米的巨浪，他看到大地被撕开数千公里的裂缝，他看到地底熔岩喷上几万米的高空……
他看到星球表面在慢慢地融化，一切就如人间地狱般恐怖。
梓杨看的心惊胆战，几乎在一瞬间，一个生机勃勃的星球就成了一片熔浆火海。
星球表面的大气层几乎瞬间被热浪扯走，海洋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气化。
突然，在火海中飞出一只银色的飞梭，以极快地速度向外太空逃逸。
太空梭在宇宙中以极快的速度飞行，似乎失去控制一般，以光速穿透一个星球的大气层，带着长长的尾焰插进一片海洋里，激起数千米的水柱。
画面到这里就消失了。眼前又变成无边的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梓杨大汗淋漓，顷刻间，他已经见证了一个星球的毁灭。
更让他惊恐的是，太空梭坠入的那个星球，外貌再熟悉也不过，那正是地球。
梓杨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声音，“你就是那个星球上的幸存者？”
此刻他已经知道，这个外星生物可以阅读自己的脑电波，自己的思维在他面前像纸张书写的一样清晰。
黑暗中没有任何反应。
梓杨又在脑海里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人生经历的？你刚才回放的那些场景那么逼真，似乎就像亲眼看到的一样！”
这时候，巨幕又慢慢亮起，画面上一道水龙在幽蓝的水潭里升起，慢慢地，梓杨在巨幕中看到自己熟睡的脸，水龙头部不断波动涟漪，似乎在阅读他的脑电波。
这个“生命”只用一副画面就解答了梓杨的疑惑。
梓杨脑海里继续想着：“你在地球上生存了多久了？”
“黑暗”这次没有立刻反应，过了一会儿，巨幕又缓缓地亮起，梓杨看到一片远古的荒原，画面开始逐渐地变化，像电影快进一样，景物迅速地变化，高山变大漠，峡谷变荒原，沧海变桑田。
随着画面的变化，巨幕右下角有一串数字在飞快地转动，最后画面停止，在几万米高空的视角中，下面的星球出现一个“大耳朵”正是前几天亚历山大给他看的罗布泊卫星照片。
屏幕右下角出现一串明亮的数字：802701
“80万年？”即使只是在脑海中想象，梓杨仍然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时候巨幕、幻象一起消失，梓杨又沉寂在无边的黑暗里。
梓杨在脑海里不断发问：“我这是在哪里？我的朋友们怎样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黑暗没有反应。
在无边的黑暗中，梓杨突然脑海中一片空明：“是了，我知道了，你也寂寞，作为星球的最后一个幸存者，你在这里孤独的沉寂了80万年，你也深深地绝望过，就像我现在这样，无助地面对一片黑暗……”
梓杨突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强行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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